第十六章 情有千劫

回到棲雨後，海汐並未馬上召黑鸚向陌海報之結果。大家心情不好，又傷的傷，中毒的中毒。

「姐，我想出棲雨散散心。」

海汐點頭應允，由了她。

小蝶直向凡界望羽冢去。

入冢不見人，於是她眉頭一皺。

凡界的模樣又變了不少，匆匆人流中，為什麼就沒有嘯水呢？樹下，牆邊，術子攤前，真的沒有他的身影。因為這裏，都已事過境遷，不復前顏。

回到望羽冢，金色芷翎原燦爛依舊，小蝶想起了應栩顏和應離宸，拿着衍寂珏走向晶皇井池，。已經知道了正確入黎初重華的方法，自然很快直達目的地。

黎初重華絲毫沒有變，華麗恢宏，精緻絕美，花瓣在空無一人的帝都中歡快地飄來飄去。

「小蝶。」栩顏突然由虛變實，出現在她眼前。

「栩顏，不！」小蝶出口才想出她的身份。「蝶遇女帝聖安。」

「算了，叫栩顏，好聽呢！」她有些俏皮地說。

「宸，又錯了。應離宸，不對，該叫帝君吧？」小蝶說得語無倫次，稀里糊塗。

栩顏牽起她的手，走到一處花園坐下。「好了，別那麼彆扭了，他在處理雲善若水、湘虞唐德兩城的政務。」

小蝶，坐下來，鬆了口氣。

「怎麼了？聽說你和你姐姐海汐千主領曼蓮、冰河在魔界打了個漂亮仗，殺了三百個諦師，重傷三諦法，了不得的厲害。」

「你就知道了，嗯，氣惱極了，本來是可以要了那四魔的命，偏偏，哎！」小蝶覺得說出緣原彷彿很羞恥，便嘆了口氣，收口不言。

「這怨不得鏡塵、翊川，萬一楨曼寧真是他們的小師妹，那可很難下手的！」栩顏平淡地說。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海蝶一聽，大為驚異。

「仙界的事，我不知曉些，怎麼向羽神女彙報？」

「那楨曼寧到底是不是？」

「她身上有塊木清玉，那是她從小帶着的，而且木清玉一向認主，不會帶在別人身上的，所以應該是吧！」

小蝶泄了氣一般委坐着，嘟著嘴說：「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侍女送來移華露，栩顏端了杯給她，然後搖了杯子，看了她一會兒，說：「你是來找嘯水的吧！氣得慌，想找他說說話兒？」

小蝶點點頭，栩顏的知心天賦真讓她更顯得善解人意。

「喝完移華露，我帶你去還夢宮看吧！」栩顏的語氣一沉。

於是，小蝶痛快地一飲而盡。

穿過街道，進了幻羽閣西側的一座宮殿。

一步踏入，僅見巨大的鏡子橫於眼前，但她倆的像卻不在鏡上，顯見這並非普通的鏡子。「傳說中的還夢鏡吧！可知暮潮萬事萬物。」

「念在情份上，我許你看一次，以後可用不得了。不過，小蝶你記着，做為高貴的羽族後裔，要順從這個世界的規則。」

鏡像之上，是翊川與殤血。

「殤血，」翊川先叫住了他。「海蝶千主回來了嗎？」

「我不知道。」

「你不擔心嗎？」

「廢話。」

「海汐千主也是。」

「而且很久沒有回應海汐千主的感應。」

「還有呢？」

「我看過星跡圖，海蝶千主過了今天，以後不會好了。」

這畫面，看得小蝶一驚。

接下去，兩人在明淵擦身而過，然後殤血進入了芷翎原，見到嘯水。

當小蝶看到嘯水化成一滴水珠落在殤血身上時，她突然退出幾步，淚光盈盈地轉頭看向栩顏，虛得毫無力氣地問：「為什麼會這樣？」

栩顏無奈搖頭，「嘯水本非普通凡人，他原本是羽神女的半滴淚，殤血更非普通小仙，也許他過於強大的天質讓嘯水恢復原形，融入他身體吧！」說着，栩顏抱住了小蝶，接着說：「這只是猜測，但嘯水畢竟還是凡人之身，羽神女不會讓你和他有什麼，哪怕是朋友。」最後一層窗戶紙，栩顏還是沒有捅破，她怕這一捅，小蝶的心就被捅破了。小蝶不再言語，無聲地伏在她肩上，流淚。那淚，閃著金光，透著悲傷。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蝶才止了哭，茫然若失地說：「栩顏姐姐，謝謝你。小蝶該走了，以後再來了。」

「小心些，我不便送了。」

於是她目送小蝶凄婉的身影消失。

「我以後，還該再來嗎？連等我的他都不在了。」回到明淵時，小蝶深深望了一眼通向凡界的境口，心裏默想。

經過宿命宮，小蝶加快腳步，嘴裏卻念著：「恆之心，逝之星，須臾間，雲煙過。」默默的無奈教她明白了什麼。

「姐，我回來了。」

海汐將陌海的親筆信遞到她手上。其實，海汐也沒想到陌海居然對他們了如指掌，結果他已明了。只是海汐很吃驚，陌海竟不責怪我們。

「誅殺諦師三百餘，重傷三魔，雖余楨曼寧遁，念初戰，不究爾過。因立大功，甚佳！賀之。」

「師傅責罵了鏡塵，翊川。」

「我要找到翊川、殤血。」小蝶的口氣很重。海汐見她眼眶微紅，莫不是川、殤氣過小蝶？汐汐不好說什麼，便點點頭。領着妹妹去斷池邊找他們。

鏡塵見她們來，毫不言語便回為他新建的鏡軒去了。

海蝶一甩姐姐的手，狠狠質問翊川：「你慫恿殤血來找我，是不是居心欠好？」這嚴重的話，讓海汐的心一沉，糟了。

「我只是關心蝶千主安危，你是我的主人。」翊川一改謙遜，不卑不亢。

「殤血，嘯水是不是化成一滴水珠落在你身上？」妹妹的口氣毫不饒人。

殤血點點頭。

「誰要你們多事去找我，你們害了人命知不知道！」這句話，她幾乎是斯里竭底喊出來的，完全沒了往日溫柔的性情。

翊川沒有反應。殤血一驚，有點不知道所措。

海汐想起師傅交待過的此事不許再提，便疑心起妹妹如何知道這麼詳細，但汐汐是偷聽而來，也固不能露出知曉的跡象。其實，這事的處理明顯不合師傅一貫作風，這樣息事寧人，莫非牽得什麼嚴重大事，抑或是會傷及小蝶？

「這，是真的？」海汐不安地問。

「什麼真假！誰讓海蝶知道的。」師傅正在此時出現。

「我自己問栩顏姐，在還夢鏡上看到的！」一向溫順的海蝶此刻竟稜角分明起來。

「胡鬧，竟敢攪擾女帝，再提此事，去手砍奇師竹三萬棵，省得精力過剩！」師傅盛氣凌人道，這一句話卻把小蝶的痛苦壓成委屈，她撲到姐姐懷裏哭了起來，海汐這才明白，她為何眼眶微紅。這麼多年來，小蝶從未如此悲痛過。

海汐向他們使眼色，讓他們先離開，她便陪着傷心的小蝶。

「小蝶，他是凡人，你是仙，這是暮境的規則，你不能違逆。」師傅若有所思地說完這句話后也走了。

「姐姐，我不想嘯水死，他說好等我的，我們說好的。」

姐姐拭去小蝶的淚，輕輕安慰道：「乖，不哭，這世上，有些事不是我們左右得了。比如這次，鏡塵要去救楨曼寧，我們擋不住的。」

「她是鏡塵、翊川的小師妹。楨曼寧帶着木清玉，楨曼寧就是他們的小師妹。」小蝶擦乾淚，不歡不悅地說。

「木清玉，我記得這玉是不離主的，一旦帶在別人身上立刻玉形大碎。」

妹妹點了點頭。

「姐，我還知道，翊川偷看了星跡圖。」

「我知道。」

「小蝶，別怨他們了。殤血是我們的小師弟，翊川是你們的席護蓮使，他們都是對你好。」海汐趁機轉話題，拐出妹妹的傷心。

妹妹信手拈了枝草，幽幽點頭，似乎很不情願。

「翊川對你倒是真的特別好，處處護你。不過鏡塵，真是冰得沒話說，比殤兒還冷漠，不就是霆劍天的徒弟嘛！」

「那倒是，但說來，他也心地不差。」

「怎麼？」

「我覺得而已。」海汐怕令妹妹擔心，便沒有說出上回中月刃毒的事。

入夜了，棲雨很靜。鏡軒、翊軒、蝶軒、汐軒、殤軒的燈都亮着，唯有師傅的靈蚺宮滅了光。

海汐又睡不着，走出門，不知向那一軒走去得好。

北邊是鏡軒，西北是翊軒，她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去翊軒。鏡塵此刻定然在想他的小師妹，那冷若寒冰的表情，汐汐斷是受不了的。

「川哥哥。」海汐小心地敲了敲門。

他打開門，一見是汐汐便笑了：「汐千主好。」

「你要怎麼叫我啊？」汐汐調皮地敲了他的頭一下。

「海汐。」

「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啊！」

「你不也是嗎？我陪你走走吧！」

海汐歡喜地點點頭。

一路上說了很多關於仙境的種種，汐汐越覺得自己淺薄無知，這世上，她還有多少事不知啊！

「川哥哥，鏡塵是喜歡楨曼寧的吧！」

「不是她，該是小師妹，」翊川糾正道。

「那你呢？」

雖然這個問題很幼稚，不過海汐一向問不出什麼好問題，他笑笑道：「僅當是小師妹。」汐汐也笑了，說：「你為什麼不喜歡她啊？」他這回笑得有些岔氣了，半天才說：「那個臭丫頭凶死了，可不及你呢！」

「這嵐泉花送你玩吧！我回去了。」汐汐俏皮地把花塞給他，半蹦半跳地跑回去。

他握著花，傻瓜一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