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魔音劍舞(三)

第三回 魔音劍舞(三)

那少女綰了頭髮,垂手立在一旁,神色甚是惶恐。白衣女子嗯了一聲,以手蹙額,忽道:「阿巧,人數怎地這麼少?」

「阿巧?」李一兮忖道:「原來這位姊姊叫阿巧么?」

阿巧渾身一顫,俛首道:「稟……稟主人,屬下清點過了,確確實實只有七十八人。」白衣女子冷哼一聲,道:「笨丫頭,我不是問你這裡有多少人。偌大個松溪鎮,少說也有近萬人,這裡居然只有區區七十八名少女,你唬我么?」

阿巧聽她語氣漸冷,不免心慌意亂,驀地走前幾步,砰然跪倒,顫聲道:「主人,屬下……屬下辦事不力,還請主人責罰。」

白衣女子卻不說話,定定瞧了她半晌,忽地柔聲道:「阿巧,說實話,你又把我給你的魂神符弄丟了,是不是?」

阿巧悚然一驚,囁嚅道:「我……我……」白衣女子瞧她驚惶失措模樣,心頭雪亮,嘆道:「果真如此,我就覺得奇怪,若無魂神符輔助,我這滌心曲的威力發揮不出三成。」她定了一定,續道:「阿巧,你跟了我足足十二年,功法學的一塌糊塗也就罷了,怎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屬下知錯了,請主人責罰。」阿巧當下驚懼交加,匍匐在地,動也不敢動。白衣女子又嘆道:「你這榆木腦袋,罰你何用?罷了,你起來吧。」

忽聽有人朗朗笑道:「花大護法,可有數年不見了,別來無恙?」霎時間,笑聲滾滾如潮,如天邊悶雷轟鳴,極具氣勢。

白衣女子眼中精光一閃,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清虛門的仇大高手。不知仇大高手今日前來,有何貴幹?」一面轉頭叱道:「阿巧,你退遠些。」阿巧雖是懵懂,但見白衣女子一臉凝重,也隱隱明白來了厲害的對頭,略一遲疑,急忙遠遠跑開。

那人語氣倏轉,冷道:「哼,跟我裝光棍么。你們無邪宮行事不端,盡用些下三濫的蠱惑法子周遭擄掠少女,再從中挑選資質上乘的少女作為弟子。你可知道,有多少爹娘因為丟了女兒,哭得死去活來么?你身為無邪宮的護法,更是罪加一等!」聲音忽東忽西,飄忽不定,如四面八方同時響起,端的叫人無可捉摸。

白衣女子微一沉默,忽地冷笑道:「我們無邪宮如何行事,卻也無須閣下指手劃腳。倒是閣下縮頭烏龜也似,遲遲不敢露面,可是怕了小女子的滌心曲么?」

那人嗤地一笑,冷冷道:「花顏月,你也不用激我。哼,區區邪門宵小的把戲,何足道哉?」話音剛落,乍見一道炫光閃現,繽紛耀眼,須臾光芒倏轉黯淡,陡見一名青袍道士身負長劍,蕭然而立。

「這……這不就是白天那個臭道士么,神通忒也厲害了。」李一兮瞧得目瞪口呆,念起白天對他無禮,冷汗直冒而出,忖道:「我那般辱他,原來他只是不屑理我罷了。」一念及此,不禁大感后怕。此時間,耳邊有人忽地訝道:「咦,你……你怎麼在這裡?」

這一下猝然之極,李一兮猛地打了個激靈,轉眼望去,阿巧一臉訝然,正直愣愣地盯著他瞧。「我……」李一兮腦中念頭倏轉,脫口道:「我……我睡不著,來這裡散步,對,散步。」

阿巧疑惑道:「散步?」李一兮挺起腰桿,道:「怎麼,這地方是你的,我不能散步?」阿巧哦地一聲,道:「這麼說你沒聽到笛聲?」李一兮與她裝糊塗,道:「笛聲?什麼笛聲,我什麼也沒聽見。」

阿巧恍然大悟道:「難怪你沒睡著……」她陡地想起一事,又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你還是趕緊走吧,我主人要是跟那道士打起來,傷了你可不好。」李一兮有心瞧熱鬧,哪裡肯走,笑道:「無妨,我們在旁偷偷瞧一瞧便好了,不會被發現的。」

又聽花顏月道:「仇墨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究竟想怎地,不妨直說。」仇墨雨雙手負背,望天道:「首先么,你將這群無辜的少女放了,以後也不得再做這等傷天害理的惡行。第二么……」他冷笑一聲,道:「我也不為難你,你自廢修為,遠遠地滾開罷。」

李一兮道:「這個道士好大的口氣,莫非吃定你家主人?」阿巧呸地一聲,道:「胡說,我家主人神通蓋世,除了無邪宮主外,無人能敵。」李一兮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個牛皮鬼,只知胡吹大氣,往你家主人臉上貼金。」阿巧怒道:「哼,你……你睜大眼睛好好看著,我家主人定會大顯神威,將這臭道士打的屁滾尿流!」李一兮見她著惱,奇道:「你家主人兇巴巴的,你怎地處處替她說話?」

阿巧啐道:「你懂什麼,我家主人心地可好了,不但撫養我長大,還傳我功法護身。」說到這兒,她眼眶倏地一紅,道:「可惜我笨的緊,老是學不好,總是惹她生氣。」李一兮道:「這般說來,敢情她是你娘?」阿巧輕嘆道:「我也希望她是我娘,卻沒這個福分。」

李一兮心念一動:「你也是個孤兒?」阿巧道:「是啊,難道你也……?」李一兮笑道:「妙極,同是天涯淪落人,原來大家彼此彼此,以後更要互相幫助了。」阿巧臉色一紅,道:「誰……誰跟你彼此了,哼!」

就在他二人說話的當口,只見花顏月不怒反笑,道:「仇墨雨,我承認你是有些本事,小女子修為雖低,卻也不會束手待斃。」說罷持笛在手,緩緩站起身來。

李一兮此時方瞧清花顏月的面容,眼光登時被牢牢吸引,竟絕難移開。他年歲雖小,卻也暗暗篤定這白衣女子貌如天仙,其容貌之盛,實乃僅所未見。轉首笑道:「臭丫頭,你家主人可真美,比你美多啦。」阿巧不以為忤,介面道:「我家主人本來就美啊,我卻丑得很,怎能相提並論?」

仇墨雨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很好,既是如此,你出招罷。」只見銀光一閃,掣出身後長劍,劍身雪白逼人,華亮刺眼,竟隱有龍吟仙籟之音。花顏月心下凜然,冷道:「青霜劍么?哼,不過破銅爛鐵一塊。」橫笛抵唇,嗚嗚吹奏起來。

那桿笛子色澤通體翠綠,精緻絕倫,料來亦非凡品。一時間,只聽笛音綿密如水,悠蕩起伏。頃刻間越變越奇,陡轉橫生,忽而拔高躥低,尖細昂然,忽而粗獷冗長,淵渟如山。一霎之間,那調子高升低落,響亮徹野,恰似龍吟鯨嘯,直衝霄漢。

恍惚間,李一兮眼前幻覺突生,只覺周遭的空氣驀地凝聚起來,漸斂成形,有若實質。乍一瞧,或是朴刀,或是長槍,或是鋒鏑,五花八門。李一兮細細數來,竟有數十樣兵器之多,不由瞧得暗暗咋舌。片時功夫,這數十樣兵器忽地動了,一陣破空急響,密密層層,鋪天蓋地般往仇墨雨呼地撲去。

李一兮從未見過這等神奇鬥法,當下瞧得目眩神馳,心下震懾驚駭,手心微微出汗。

忽聽仇墨雨一聲縱嘯,身如一朵青雲,扶搖而上,「錚」地一聲,青霜劍神光絢爛,奪目逼人,須臾間迸裂作千百細碎白光,彷佛煙花綻放也似,如千軍萬馬,馳騁反擊。正當此時,只聽「砰」一聲巨響,聲震群山,那數十樣兵器驀地盡數炸開,發出「咚咚咚」迭聲悶響,連珠炮也似地。

阿巧本欲拍手叫好,誰料電光火石之間,情勢急轉而下,那聲「好」字生生憋在嘴裡,不敢吐出。李一兮額上流汗,悄聲道:「喂,這個道士好厲害,一招就破了你家主子的招術。」阿巧面白如紙,咬唇道:「你胡說,我家主人是不會輸的。」眼中卻盯著場上,美眸中流露出一絲擔憂。

這一陣委實轟烈決然,仇墨雨不待花顏月反應,大袖一展,身形去若驚鴻,呼地唰唰兩劍,就地劃了一個弧圓,將一眾少女盡數護在身後。花顏月只覺胸窒鬱結,丹田真元流轉滯礙,不禁雙眉一豎,慘笑道:「仇墨雨,算你厲害,想不到你竟練成了倒懸星河,難道你已突破至丹道了么?」仇墨雨搶回少女,心中大石始落,提劍揚聲道:「我若丹道大成,你焉有命在?人人都說滌心曲威力驚人,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花顏月,你還有什麼伎倆,不妨全部使出,仇某一併接下。」

花顏月面沉如水,眼見難贏,閃身縱躍飄退,啐道:「是我修為不濟,發揮不出滌心曲的威力,卻不是功法輸了。哼,若是由宮主親自使出這招,便是十個你也要了賬。」

「那又如何,你既然輸了,就得放人。」仇墨雨咄咄逼人,上前一步道。

花顏月略一遲疑,忽地高聲道:「好,人我可以放,但你得放我走。」仇墨雨哈哈笑道:「由得你決定么?」花顏月寒聲道:「姓仇的,不要欺人太甚,非要逼個魚死網破么?」

「逼你又怎地?」仇墨雨不動聲色,盯著她道:「自古正邪不兩立,除魔衛道,乃是天經地義。況且你壞事做盡,仇某今日若是放你離去,世上不知又有多少無辜少女慘遭迫害。」

卻聽花顏月咯咯一笑,道:「仇墨雨,上次我能從你手中逃脫,難道我今日就不能故技重施,將你一軍么?」話剛出口,李一兮只覺眼前白光掠過,尚未明白髮生何事,已被花顏月揪住領子,挾在手裡。

仇墨雨一愕,萬不料居然有人躲藏近旁,待看清李一兮面容,不由神色一變,喝道:「花顏月,你這無恥歹人,竟用小孩做質,忒也下作了些。」

阿巧這才反應過來,急道:「主人,你……你別傷了他。」花顏月瞥她一眼,冷笑道:「你這丫頭,盡會胳膊肘往外扭,居然幫起外人來了。」阿巧被她一瞪,登時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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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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