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面壁思過(二)

第十五回 面壁思過(二)

此時暮色頹沉,霞光似血,山間北風清寒,砭肌刺骨。雪勢紛飛,漸落漸小,過不多時,終於止住。二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言,並肩走下後山。

走了一會,忽聽裘仙子問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師父是誰?」李一兮當下說了,卻見裘仙子幽幽嘆了一口氣,道:「你知不知道,你這下闖的禍可大了,歸月師伯也未必保得住你。」李一兮一怔,撅嘴道:「可是,我怎麼知道那人為何連我一掌都擋不住呢。」

裘仙子蹙眉道:「曲鳳池這個人我多少還是了解一些,雖說修為不算出類拔萃,但在同輩弟子中,還算可圈可點。你這小子不過修鍊了三個月的清虛訣,就能一掌敗他,任誰也不會相信的。」

李一兮連珠價叫起苦來:「我也不知道那股真氣是從哪兒來的,我……我心裡也迷糊得很。」裘仙子沉默半晌,忽道:「你這股真氣不像玄門正派的心法,倒像是一種……」她說到此處,欲言又止,輕輕嘆了一口氣。

李一兮見她住口不言,心中焦急,催促道:「像是什麼?你這人說話說一半,忒也吊人胃口了。」裘仙子嘆道:「我也不甚清楚,但清虛門這些老傢伙最是虛偽不過,若是知道了你身懷旁門功法,定不會輕饒你。」李一兮大覺晦氣,忙道:「可是我是被冤枉的!」裘仙子冷笑一聲:「你這小子真是糊塗,冤不冤枉,他們才不管你咧。」

說話之間,忽見庭院錯落,人流有聲,敢情走了這般功法,已到清虛門內。裘仙子道:「你現在要去哪裡?」李一兮想了一會,道:「我去找師父。」裘仙子嘆了一口氣,道:「找他何用,你跟我來,我們直接去玄天閣。」

李一兮心下一奇,忍不住道:「玄天閣是哪裡?」裘仙子白他一眼,嗔道:「你這小子,白呆了這麼久,連玄天閣都不知道?」李一兮急急辯道:「我真不知道,師父從未提過。」裘仙子哭笑不得,只得道:「那你知道萬霄殿么?」李一兮笑道:「這個我知道,乃是清虛門的大殿。」

裘仙子點點頭,道:「不錯,清虛門長老雖多,但以清虛六聖為翹楚,地位超凡入聖。這六人修為高絕,在門中自有特殊待遇。是以每人分有一座閣宇,用來靜修閉關,亦或是收徒傳功。」李一兮拍手道:「我知道了,這個玄天閣就是敖冷用來閉關的地方,對不對。」裘仙子咯咯笑道:「正是如此,你師父歸月所居的那棟閣宇,名為百花閣,你不知道么?」

李一兮撓撓頭,笑道:「我真的不知道。」二人邊行邊聊,說笑之間,陡見遠處拔起一座恢弘樓閣,玉欄硫瓦,紅牆金檐。閣檐上雕刻三條青龍,行雲吐珠,宛如活物,栩栩如生。

李一兮瞧得咋舌,道:「這可比百花閣氣派多了。」裘仙子嫣然一笑,道:「那是自然,清虛門中也只有地位極高之人才能居此,你師父雖為六聖,卻還不夠格。」二人又走一陣,來到玄天閣門口。李一兮抬頭望去,只見兩扇大門高逾三丈,料來若無數人之力,絕難開啟,不覺胡思亂想道:「這兩扇門又高又重,也不知他們平時是怎麼開門的,難道是躍門而過?」

裘仙子上前幾步,正欲敲門,忽聽咯吱一聲,兩扇大門無風自動,悄然打開。李一兮目定口呆,右腳剛一跨入門檻,倏忽間心生異感,眼前倏地一迷,忽見四周景物陡然間拔高萬丈,無論花草樹木,抑或屋宇樓閣,均是絕高無比,猶如天柱奇峰,直刺蒼穹。

霎時間,李一兮只覺自己渺小如螻蟻,不禁毛髮倒豎,冷汗如漿,萬般恐懼湧入胸中,雙腿微軟,險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裘仙子見李一兮驀地渾身一震,如泥塑般僵立原地,面色發青,一張小臉滿是汗水,心中微覺不妙,運氣叱道:「敖師伯,他不過一個孩子,你幹麼這樣為難他?」話音未落,忽聽耳旁有人冷哼道:「師兄,對付一個小孩兒,你也要用混仙夢魘之術,不怕被人笑話么?」

李一兮渾身顫抖不休,心神已然瀕臨崩潰。千鈞一髮之際,忽覺靈台陡轉清亮,神智一醒,周遭景物復又各各縮小,須臾恢復原本模樣。他驚魂未定,足下一個踉蹌,便要摔倒,一人驀地伸出手來,將他穩穩扶住。李一兮轉首望去,不由又驚又喜,叫道:「師父,你怎麼來了?」

歸月陰沉著臉,冷道:「還不是因為你這個兔崽子到處惹禍,不然老夫才懶得理你。」李一兮聽他出言責備,小嘴撅起,大是不悅,忽覺一陣暖流悄然入體,渾身異感頓消,舒暢之極。

李一兮心下一奇,只見歸月對自己眨了眨眼,一時間怨氣全消,暗暗笑道:「這老頭雖然看著討厭,還是很關心我的。」裘仙子早已認出歸月身份,不願失了禮數,上前拱手道:「歸師伯好。」歸月唔了一聲,淡淡道:「裘師侄,走,我們一起進去。」

未進正廳,只聽一人朗聲笑道:「歸月師弟,你可來了。」其人清逸淡儒,正是敖冷。李一兮偷偷瞧去,但見廳中站著數人,除去敖冷之外,那幾名弟子也在其中。

幾人見李一兮三人前來,不禁紛紛嚷道:「師父,就是這個裘師姐,打傷了曲師兄……」「住口!」忽聽一人喝道:「成何體統,退下!」那幾人登時好似被堵住了嘴,急忙退至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李一兮循聲望去,卻見那人身襲白衣,劍眉鳳目,生得俊美非凡,舉手投足間溫文爾雅,不由暗覺眼熟,彷彿似曾相識。歸月白眉一挑,乾笑道:「唐師侄好大威風。」那人微微拱手,謙道:「不敢當,弟子唐紹元,拜見歸月師伯。」

歸月瞥他一眼,笑道:「免了,你乃是敖師兄的愛徒,別這麼客氣。」唐紹元唇角一揚,笑道:「謝師伯。」李一兮越瞧他越眼熟,猛然想起三個月前,仇墨雨第一次帶他去後山之際,便見過此人,忍不住脫口道:「是你?」

唐紹元輕輕一笑,說道:「怎麼,小兄弟認識我么?」李一兮瞧他半晌,問道:「你就是唐紹元?」唐紹元笑了笑,道:「不錯,我就是唐紹元。」李一兮哦了一聲,笑嘻嘻道:「我聽說你為了一己私慾,不擇手段,強行奪取同門的仙劍,不知道是真是假?」

裘仙子撲哧一聲,忍不住笑出聲來,忽覺自己失態,復又板起面孔,一言不發。唐紹元面不改色,哈哈笑道:「小兄弟,那些人胡說八道,你千萬不要相信。」歸月重重地咳嗽一聲,道:「閑話休提,敖師兄,你把我叫來做什麼,可是我這劣徒做了什麼壞事?」

敖冷拈鬚一笑,還未說話,卻聽門外有人冷冷道:「敖師兄,天寒地凍的,敢問有何事指教?」話音剛落,陡見一道白影掠進屋來。李一兮游目望去,只見來人風姿絕代,如九天玄仙,眉宇之間如籠寒霜,正是水天。

歸月嘿然一笑,道:「師妹,敢情你也來了?」水天白他一眼,卻不接話茬,覷見裘仙子立在一邊,不禁蛾眉緊蹙,緩緩道:「莫非是我這不成器的徒弟做了什麼壞事?」敖冷沉吟片時,莞爾道:「師妹此言差矣,裘師侄在門派修鍊多年,功法有成,料來絕不會去學煌老魔的天魔血煞功。」

此言一出,但見歸月臉色大變,脫口叫道:「不可能!」李一兮見他神情緊張,暗暗疑惑道:「那煌老魔是什麼人,怎麼老頭子一聽他名字,就被嚇成這樣子了。」

水天杏目圓睜,胸膛起伏不定,過了好一會兒,才喘聲道:「敖師兄這話是什麼意思?」敖冷目光如電,不經意瞥了李一兮一眼,道:「我方才檢查過曲兒的傷勢,經脈嚴重受損,似被烈火焚燒過一般,一身修為去了五六成,若無數年靜養,恐怕難以康復……」他說到這裡,驀地住口,悠悠嘆了口氣。

李一兮心頭劇震,萬不料自己隨手一掌,竟將曲鳳池打成如此重傷,胸中五味陳雜,齊齊湧上心間,不禁又是自責,又是懊惱。歸月搓搓手,沉聲道:「即使如此,也不能說這就是天魔血煞功……」

「哼,我自然知道。」敖冷麵色陡沉,冷聲道:「當年徐師伯便是死在那魔頭手中,傷勢與曲兒同出一轍!」歸月啞口無言,呆了半晌,忽地轉頭問道:「你這小子,怎麼會天魔血煞功?」

李一兮茫然無措,忍不住問道:「什麼是天魔血煞功?」歸月又氣又急,怒道:「都這當口了,你還裝什麼糊塗?」裘仙子一旁開口道:「歸月師伯,我看他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歸月狠狠跺了跺腳,叫道:「敖師兄,這小子怎麼可能會天魔血煞功,你真的沒有弄錯?」敖冷大袖一揮,搖頭道:「我敢肯定,絕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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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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