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面壁思過(一)

第十四回 面壁思過(一)

裘仙子掩嘴笑道:「曲鳳池,你手腳真不利落。干殺人滅口這一事,須得又快又狠,千萬別落下把柄。」

曲鳳池面上沉穩,心下卻愈發焦慮,大袖一拂,拱手道:「小兄弟,方才冒犯與你,是曲某的不對。但師命在身,還望你賣個人情,好讓曲某回去交差。」

李一兮本性純良,吃軟不吃硬,見他好言好語相求,忖道:「這人倒也不是那麼的壞,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不如還給他罷了。」裘仙子察言觀色,知他意動,不由笑道:「小不點兒,別怪我不提醒你,這人素來狡黠,外表看似恭謹,內心卻暗暗將你恨個半死。只怕到時你一遂他願,他便二話不說,狠狠揍你一頓。」

曲鳳池見她一味胡攪蠻纏,不覺動了真火,再也按捺不住,當即冷冷道:「這麼說來,裘仙子是要曲某劃下道了?」裘仙子盈盈笑道:「說不過人,就要動手,是堂堂君子所為么?」曲鳳池哼地一聲道:「曲某何德何能,敢以君子自居。倒是仙子撒潑耍橫的功夫厲害得緊,曲某自愧不如。」

裘仙子聽他語出譏諷,不禁大是惱怒,霎時間面寒如冰,冷道:「姓曲的,你敢罵我是潑婦?」曲鳳池淡淡道:「仙子既然說是,那便是了。」裘仙子怒叱一聲,當不打話,長袖飄飄,轉眼間手中已多了兩條數丈長的紅綾,質地柔滑,如鏡似緞,華麗無雙。

曲鳳池微露訝色,道:「天羅綾?」裘仙子冷笑道:「怎麼,怕了不成?」曲鳳池嘿然笑道:「那又如何,敢問破得去曲某的金蓮涅槃么?」裘仙子冷哼一聲,道:「玉蓮劍訣算什麼,跟皓娑天訣相比,連提鞋也不配。」曲鳳池掣出斷水,笑道:「配不配,試一試就知道了。」話音方落,只見人影忽動,斷水金芒怒綻,捲起層層雪花,懸空飛旋,直刺而來。

裘仙子眼中精芒一閃,衣袖飄灑揮卷,兩條紅綾倏忽抬頭,宛如活物,飛撲起舞,與斷水纏鬥一處。斷水鋒利如斯,萬物莫擋,偏生奈何不得天羅綾。但見斷水忽而彎折,忽而陡直,橫衝直闖,欲將天羅綾一劍劈斷,反倒被天羅綾層層繭繞,斗不多時,便已舉步維艱。

裘仙子見天羅綾穩佔上風,不覺心中大暢,咯咯笑道:「我的天羅綾乃是至柔的仙器,恰好是斷水的剋星,曲鳳池,你想贏我,只怕沒那麼容易。」忽見曲鳳池身如掠風,剎那間繞過裘仙子,呼地一下撲向李一兮。

原來他心機頗深,不願節外生枝,只得先行纏住裘仙子,再趁她心神松解之際倏地出手,將承影奪來。李一兮年紀幼小,修為又低,從他手中奪劍,可謂不費吹灰之力。若裘仙子屆時意欲問罪,大可賠罪一番,小事化了,師門絕不會因這等小事怪罪自身。

他打定主意,陡然出手,攻勢狂猛霸冽,似欲拚死一搏。裘仙子不明就裡,果然入彀,待她反應過來,卻已遲了一步,驀地怒叱一聲:「曲鳳池,你這卑鄙小人!」身形驟起,飄然拍出一掌。不料曲鳳池身如游魚,飛轉躲過,這一掌落了個空。

李一兮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間手足無措,直見曲鳳池揮袖掠來,方才猛然醒悟過來,情急間,腦中忽地靈光一閃,竟不由自主地擺開一個架勢,運起渾身真氣,持劍反擊。

曲鳳池怔了怔,但覺架勢眼熟無比,心念微動,不覺脫口道:「這一招是雲水浩渺,你也會三才劍訣?」他不敢用肉掌硬接,轉念之間,忽覺背後勁風掠來,狂飈鼓舞,敢情須臾間裘仙子已然搶攻而至。

李一兮哈哈一笑,道:「什麼三才劍訣,我才沒學過。你方才跟那姓葉的比劍之時,我多看了幾眼,就順手使出來了。」曲鳳池半信半疑,足下絲毫不敢停留,身子倏忽飄動,驀然間,風馳電掣般繞到李一兮背後,就要劈手奪劍。

李一兮反應極快,手腕一揮一抖,反手橫挑,架勢忽變,橫掃八方,劍尖嗖地一聲,直往曲鳳池胸口搠去,卻是一招「蒼山峻岫」。曲鳳池只覺眼前銀芒耀眼,急忙退出數丈,心下震驚無比,暗道:「這小子出劍怎會這般快法?」待要變招,忽聽裘仙子清叱一聲,雙掌齊拍,驀然間罡風狂涌,雪花亂舞,挾著一股無儔巨力,鼓盪襲來。

「皓娑天訣!」曲鳳池乍覺疾風撲面,胸前頓感一窒,怒聲喝道:「裘仙子,曲某禮讓你三分,好話說盡,也算給足你面子。你若再蠻橫無理,可不要怪曲某翻臉不認人。」裘仙子笑道:「你翻臉又怎地,有本事打贏我再說。」說話之際,又呼呼呼拍出三掌,一時間狂風呼嘯,掀起濤濤雪浪,撲天蓋地,直往曲鳳池頭上砸落。

曲鳳池又怒又急,不由將心一橫,忖道:「當下之計,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縱聲長嘯,身若飄零,一雙肉掌上下翻飛。旋踵間,拳影重重,遍及八方,其中八成功力用以抵禦皓娑天訣,餘下兩成卻盡往李一兮身上招呼。

裘仙子怒道:「姓曲的,你還要不要臉了。」曲鳳池鐵青著臉,默然不語,出掌更快,右手拈住一把松針,揚手一揮,數十根松針頓然射將而出,直飛李一兮面門。李一兮大吃一驚,順勢就地一滾,只覺勁風掠過頭頂,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裘仙子怒火越熾,一面挺身護住李一兮,一面凝氣在指,指尖旋即迸射出三道白光,若有實質,疾逾閃電。曲鳳池只覺這三道白光寒氣森森,心中一凜,脫口道:「白虹貫日?」裘仙子叱道:「算你識貨,也知道我皓娑天訣的厲害。」曲鳳池冷笑一聲:「不敢,不敢,略知一二。」

他面上輕描淡寫,心下卻是頗為忌憚,深知不可硬接,足一點地,驀然間雁起鶻落,躍過三道白光,屈掌成爪,朝裘仙子面門抓來。

裘仙子冷笑一聲,正欲出招,不料曲鳳池足尖一挑,猛然將地上積雪踢起,漫天飛旋,眼前儘是白花花的一片。驚怒之間,裘仙子唯恐曲鳳池趁勢偷襲,掌風如雷,呼呼連出數掌,震散飛雪。再定情瞧去,只見落雪紛飛,哪裡還有曲鳳池的影子,不覺暗道:「不妙,又中計了。」

她修為雖高,但一生之中極少與人動手。此番與曲鳳池鬥智鬥力,竟完全落於下風,不禁怒氣勃發,恨不得將曲鳳池一劍殺了。再一轉身,陡見曲鳳池如影隨風,衣帶飄搖,掠至李一兮身旁,悄然拍出一掌。

這一掌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封去李一兮所有退路,絕難躲避。李一兮只覺周身勁風乍起,眼見曲鳳池一掌擊來,雙腿竟似石化一般,牢牢釘在地上,腦中亂成一團,僅僅剩下一個念頭:「他是來真的,他要殺了我!」

就在此時,李一兮忽覺丹田內騰起一股狂猛真氣,如怒濤奔流,如崩山陷地,如狂風駭浪,如雷震橫空,霸道絕倫,瞬間奔走於四肢百骸。剎那間,李一兮突覺渾身異感消失無蹤,雙腿復又能動,下意識地抬手回拍,與曲鳳池對了一掌。

只聽轟地一聲,宛如平地驚雷,罡風如浪狂舞,巨力澎湃無儔,竟將數十丈之內的松林連根拔起。飛雪當空,遮天蔽日,恰似萬千白絮翩然散飛,紛揚飄落。裘仙子驚得呆了,忽見亂雪中飛出一人,重重摔倒在地,微微掙扎一下,再不動彈。

倏忽間,碎雪落盡,裘仙子定眼望去,卻見李一兮右掌伸出,身上衣衫破爛不堪,神色茫然,傻傻立在當場。再一瞧去,只見曲鳳池橫卧在地,昏迷不醒,七竅中俱流出血來。

李一兮呆了半晌,忽道:「這……這是怎麼回事?」裘仙子亦是大惑不解,待要上前察看曲鳳池傷勢,忽聽遠處有人隱約說道:「文師弟,那是什麼聲音?」另一人道:「我怎知道,過去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又聽一人笑道:「依我猜,估計是曲師兄捉住了那小子,在打他屁股。」那個文師弟道:「放屁,那小子乳臭未乾,真要這麼打,只怕早就給活活打死了。」

裘仙子娥眉一蹙,不悅道:「又是這些討厭的傢伙。」話音未落,陡見林中走來幾人,本在說笑,一抬眼望去,忽見曲鳳池躺倒在地,不省人事,不由怔了怔,旋即醒悟過來,一人上前怒道:「你這女人是誰,你殺了曲師兄?」

裘仙子冷哼道:「你們幾個狗腿子記住了,本姑娘就是裘仙子。你們曲師兄活得好好的,哼,你們說我殺了他,莫非是咒他快快死么?」那幾人呆了呆,裘仙子在本門中威名遠傳,自是如雷貫耳,當即不敢再說,急忙俯身察看曲鳳池傷勢。一探之下,果然鼻間尚有氣息,只是面如淡金,顯然傷勢極重。那幾人不信李一兮能傷到曲鳳池,按常理揣度,均以為是裘仙子暗中下手,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手忙腳亂地背起曲鳳池,匆忙走了。

裘仙子杏目迴轉,瞥見李一兮立在一旁,兀自發獃,忍不住道:「你這小子,方才是怎麼回事,那股真氣極不尋常,絕非我清虛門心法,你是打哪兒學來的?」

李一兮撓撓頭,摸摸自身,疑惑道:「我……我只學過清虛訣,也不知道那股真氣從哪兒來的,不過現在卻又消失了,真叫人好生費解。」裘仙子瞧他半晌,暗中察色一番,心中暗道:「這小子神情倒也不似作偽,莫非他是真的毫不知情?」不由微微一嘆,道:「罷了,有什麼事下山再說。曲鳳池乃是敖冷的二弟子,地位不低,況且敖冷這廝又極是護短。他如今身負重傷,只怕不出片刻,就會上門來興師問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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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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