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主上……」單子還想做最後的困獸之鬥垂死掙扎,端起臉盤拚命寶萌陪笑。

「求您好歹看在屬下五歲就跟了您的份上——」

「滾!」他輕吐一字。

嗷……

「屬下就滾,屬下這就滾了。」單子只得一臉如喪考妣地晃身不見了。

關陽嘴角不禁微揚,然而想起那極其惱人的春宮畫的始作俑者,眸光又恢復了清冷嚴峻,眉心緊蹙。

倘若被一區區春宮畫便可動蕩了軍心,若是此人有其他籌劃……

指節在攤開的卷宗上輕敲了敲,他眼底寒光更深了,片刻后,嘴角露出一絲全無溫度的微笑。

防不如疏。「亞。」他沉聲喚著。

另一道黑影倏然出現在他面前,單膝落地。「主上?」

「一事命你去做。」

「請主上降令。」

他簡單地說了幾個字,黑影頓了下,像是詫異,卻又立刻恭敬領命而去。

「不過是小小殺雞都讓我派用上了牛刀……」關陽眸光一閃,唇角似笑非笑。「希望你這位『大師』值得。」

花、春、心。

「不準舉行簽書會?!」

正精心專註在替畫里英偉男兒胸膛描彩繪色的花春心手一抖,險些把誘人的兩點茱萸戳成了一大丸紅果果,總算及時穩住了手勢,餘悸猶存地驚喘著氣,不敢置信地瞪著老薑。

饒是閱盡人世見多識廣的老薑,也忍不住被自家小姐臉上突現的猙獰之色嚇退了好幾步,吞著口水結巴道:「欸……欸……是、是方才大營伙頭老黃傳來的消息。」

老薑沒說的是,那老黃被打得屁股開花,還是強忍著痛一拐一拐親自來通知的。

「為什麼?憑什麼?」她也火了,毛筆一丟,拍案而起。「大營是他關家開的,營外三里亭可同他關家沒幹系了,想趕盡殺絕還得先問過老娘一聲肯不肯!」

「咳。」老薑輕咳了聲以做提醒,「南地是關家一地,所以嚴格來說,營里營外城前城后確實也是關家的。」

花春心眼角一個抽搐,一口火氣頓時憋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

「我偏就跟他耗上了。」她最後冷冷一笑,「老薑,你直接修書一封去信關大將軍處,若是不讓在三里亭辦簽書會,花春心大師便直接把桌子擺到他安南大將軍府門口,連續三天舉行買簽名書就送關將軍同人半裸影真畫,即買即送,送完為止。」

「小姐萬萬不可呀!」老薑大大一哆嗦,抖著唇急巴巴地勸道:「惹惱了關將軍還是一回事,萬一您花春心大師的身分暴露了……」

「暴了正好,我還順道可以高價賣出特別篇——『我與關將軍那段不可言說的咸濕情』,海撈一票!」她嘿嘿獰笑。

「小姐,您冷靜點,咱還有旁的辦法可想的。」老薑狂抹汗,一個勁地安撫道,「像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咱不能做,不上算哪!」

「怎麼會不上算呢?」花春心整個人朝後躺靠椅背,在最初的怒火退潮過後,清明精靈的眼珠兒骨碌碌轉了轉,嘴角高高上揚。

「我倒覺得那樣更好,他不是總對我避而不見,就算瞧見了也不上心嗎?我便逼上門去,看看他是不是還能無動於衷。」

「……這樣有比較厲害嗎?」老薑一臉懷疑。怎覺得小姐這是出了一記昏招呢?

小姐是倔性啊,要不乾脆找個無人之處,暗中堵了關將軍,然後正大光明地朝他公開自己的真實身分,不是簡單了事嗎?

老薑至今內心對關將軍的忠誠果敢剽悍正直還是深具信心的,完全是鐵杆迷,所以對於小姐的謹慎——更有可能是傲嬌——頗為不解。

「這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是爽不爽的問題。」

「……了解。」老薑嘆了口氣。

沒錯,正是傲嬌無誤。

「好了,去吧去吧。」她像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重新取過一大張裁好的雪浪紙,打算開始描畫起關陽的半裸影真畫。

「照著這意思修書去便是了,我得趁著還有兩日辰光,先把東西準備準備,要捅人也得先把刀造出來吧?」

「就怕最後不知被捅的是誰……」老薑咕噥。

「說啥呢?」也不知花大師自行歪想到哪兒去了,臉蛋可疑地火速飛紅,還似嗔似惱地啐了聲,「不正經,人家我好歹還是清白白的姑娘家呢!」

老薑見狀老臉抽搐了下,更有咬袖淚汪汪的衝動了。

老主子,老奴對不起您在天之靈呀,老奴居然把小姐給顧到走樣了,鳴鳴嗚……

見老薑哭哭啼啼地去遠了,捧著一碗酸梅湯站在門口等了許久的阿圓這才敢進書房來。

「小姐,姜爺爺那是怎麼了?」

「上了年紀的人三不五時發泄一下對心肺子有好處,沒事兒。」花春心笑咪咪地接過酸梅湯碗,大大喝了一口,隨即一滯,面色古怪。

阿圓一見小姐臉色變了,心慌意亂地絞著衣角,慚愧深深地低下了頭。「小姐,對不起。」

「你又把我的酸梅湯怎麼了?」她勉強才咽下那酸到發澀的酸梅湯汁,咬牙問道。

「奴婢見最近市坊上糖半斤都漲十文錢了,所以......」阿圓頭垂得更低,只差沒找個地洞鑽進去了。

「就自己幫小姐的酸梅湯半糖去冰,不過奴婢沒敢減量,還是五斤的酸梅熬十碗的水,真的!」

「……」

「小姐?小姐,要不奴婢再端回去多放點糖熬熬吧?」阿圓趕緊抬臉堆笑,努力做挽救動作。

「算了,回鍋再熬還得多費一支柴禾呢!」她沒好氣地道。

「對哦,小姐沒提醒奴婢,奴婢還沒想到哩?」阿圓呆了下,隨即喜極而泣,「小姐好強,小姐好棒,小姐您終於學會過日子這真是太好了,奴婢就算是死也值了,嗚嗚嗚……」

看憨頭憨腦的小丫鬟又是涕淚縱橫又是手舞足蹈的蠢樣,花春心卻是一口氣又倒堵在了胸口,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老的也這樣小的也這樣,這是年犯太歲還是陰鬼入宅,還讓不讓人活了?

幸虧不久后老薑喜孜孜興沖沖地跑回來,氣喘吁吁歡天喜地嚷嚷:「小姐小姐,好消息好消息,據說大將軍又准許咱們在三里亭開秘密簽書會啦!」

「這麼快?」她聞言先是一喜,隨即困惑。

難道老薑書信寫好后是用射飛鏢的射進大營里不成?

「是剛剛大營那兒差人到好書肆親口說的。」老薑笑到牙肉都跑出來了,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就要跟潮水似地往荷包里流,簡直快樂瘋了。

「還帶來了大將軍的一紙書令做憑證,老奴看過了,上頭的小印確實是大將軍的私章沒錯。」

花春心眨了眨眼,心頭反倒浮起了股澳一的不安。「朝令夕改,這不像是他的作風啊!」

「咦?」老薑一愣。

她眯了眯眼,略一思索,招招手道:「附耳過來。」

「欸。」老薑連忙湊近過去,聽得連連點頭。「唔,嗯,是是是,好好好。」

阿圓站在一旁張大了嘴兒,滿臉羨慕。

她也好想像姜爺爺那般深受小姐器重啊,可惜剛剛自己才搞砸了小姐的酸梅湯,現下也只能貓著身子在犄犄角里裝死了,唉。

「阿圓。」花春心突然點到了她的名。

「奴婢在!」阿圓又驚又喜,急忙忙擠上前。

「想不想將功折罪?」花春心笑得好不邪惡。

「想!」可憐還不知自己即將掉坑的阿圓重重點頭,滿心歡喜。

「機會來了……」

一見了那人,不由我斷魂;思量起這人,有韓文柳文;

他是個俏人,讀齊論魯論。想的咱不下懷,幾時成秦晉,

甚何年一處溫存?

——白樸《董秀英花月東牆記.哪吒令》

兩日後,風和日麗。

三里亭外一大早便大排長龍,本來除卻大營千八百名的軍士外,還有不少聞風而來的非軍方身分「宮友」,不過全被自發性的凶霸霸軍士們用缽大拳頭趕跑光了。

沒瞧見人家三里亭子上頭懸的布條上說的「春心大師簽書會,限時一個半時辰,以圖會友、用畫犒軍,僅此一場,逾時不候」嗎?

連他們這千兒八百弟兄都不知排不排得到全數簽完名,哪還有雞零狗碎時間給那些歪瓜劣棗死老百姓?

「俺好緊張啊,待會兒看到大師,俺手肯定會抖,要是一不小心冒犯了大師可怎麼好?」排在前五十名的大漢長得五大三粗的,卻是一個勁兒地抹手汗。

「傻帽兒,就說了是『秘密簽書會』,大師是坐在布幔後頭簽書的,看得到人影才有鬼。」另外一名軍士噗笑。

「欸欸欸,聽說前五十名有神秘贈品,不知道是什麼?」

「好興奮好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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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賣將軍春無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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