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我是受這樣的教育長大的,如果有一天,我的禹襄、禹寬、禹祥將因為王爺這個爵位而兄弟鬩牆,那麼我寧可皇帝將爵位收回。我會積極教導他們,想過什麼生活,就必須靠自己的勞力血汗去努力。請相信我,也相信王爺和我是相同的人,若有朝一日,我們必須離開將軍府,他想從這裡帶走的,只有我和他的孩子。」

郁以喬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她不確定董亦橋聽進去幾分,但她相信,真誠能感動人心,就像對待那群孩子一樣,她只要不斷不斷付出,終有一天,他們會真心喜歡自己。

她等了很久,才等到董亦橋一句話,他說:「下回你要回娘家,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嗎?」

他想見見她的三個娘,想看看怎樣的女人,會傻得只求付出不計較回報。

「當然可以,能夠的話,我還想介紹你認識我堂哥。」

「那個上天給你最好的禮物?」

她笑開顏,點頭。「對,我有我的禮物,你也有你的,希望你能夠好好珍惜,不要等到失去后,再懊悔不已。」

這時,紅菱走來向她說:「少夫人,小少爺、小小姐已經準備好了。」

「好,我馬上過去。」郁以喬轉頭對董亦橋邀請,「小叔,要不要同我們一起玩?」

「玩?」他猶豫,在他的童年經驗里,沒有「玩」這種事情。

「嗯,保證你會喜歡。」她熱情相邀。

他考慮片刻,重重地點了頭,像在做什麼重大決定,郁以喬看了好笑。只是玩呵……看來,又是一個有童年陰影的小孩。

院子里,顏料已經調好,用一個個大盤子給裝上,地上有張用許多白紙接起來的大紙,小孩子們已經換上短袖短褲,赤著腳站在紙張外面,他們還不曉得他們的娘這回要玩什麼。

「今天,我們來畫畫。」

「又沒筆,怎麼畫?」

看驕傲小子又從鼻孔哼出聲,這傢伙沒長出朝天鼻,實在太對不起他的努力。

「你有手、有腳、有臉,只要能抹上顏料的地方,就是你的筆。」

話說完,她親自做示範,把袖子捋高,右手沾滿紅顏料、左手沾上黃顏料,彎下身,在紙上印出兩個交疊的掌印,然後十根手指頭點點點、點點點,點出兩隻大熊掌。

見她這麼做,幾個孩子也跟著蹲下身,抓起顏料盤子開始作畫,剛開始還有些生澀害羞,可是到最後玩開了,再沒有什麼忌憚。

郁以喬用手指頭抹出一道彎彎的彩虹,董禹襄惡意地把腳放進盤子里,沾足黑色顏料,狠狠地把這辛辛苦苦接出來的彩虹給踩在腳底下。

郁以喬尖叫一聲,惹來孩子們大笑。她氣炸了,把兩手的顏料全抹到董禹襄的小腿上。

別的孩子多少會怕她幾分,但董禹襄哪是會害怕的傢伙。

他也兩手抹足顏料要往她身上沾,很可惜,他人小力氣小,被她抓住兩隻手往紙上抹,東一圈、西一圈,最後大圈圈圈在外面……一隻圓滾滾的小豬出現,又惹來眾人笑不停。

董亦橋看著他們的遊戲,心想真野蠻,但也真……有趣。

他沒有過這樣的童年,沒有過這樣的快樂,於是他被感染地跟著他們笑,也跟著把手放進顏料盤裡沾滿……

董亦橋並不知道自己要畫什麼,但從外面回來,待在一邊靜靜看著不出聲打擾的董亦勛看見了。他要畫的是人生里嶄新的一頁。

望著自己的妻子,董亦勛忍不住滿腔驕傲。這是他的妻子,一個可以把快樂分給身邊所有人的女子。

【第十章】

表面上,日子過得很平靜,但事實上,許多事在暗地發生,只不過有董叄、董肆在,他們替郁以喬隔絕掉許多麻煩。

書房裡,董亦勛坐在書案後頭,靜靜地翻閱幾張寫滿小字的信件,越看,他的眉頭越糾結。

捜集這麼多證據?

看來皇上已經耐不住,要對父親動手了。

十五萬大軍啊,父親怎麼捨得放掉這麼大一塊肥肉,但皇上年紀漸長,又怎麼肯將自家的肉,寄放在別人家廚房裡頭?何況六王爺……唉,貪心總讓人看不清現況,他只希望在最後關頭,父親別犯傻。

如果他夠現實、夠聰明,又或者可以完全無視長輩,那麼他就應該儘快脫離將軍府,別讓這些事沾惹到自己頭上,可是……董亦勛苦笑。他可以不介意父親、嫡母,但他無法不在乎祖母。

就算他不記得過去,但祖母對自己的疼惜、珍視他是清楚的,就算只是為了祖母,他都要為董家傾盡努力。

輕輕按壓太陽穴,他的唇抿成一條線。

「主子,頭又痛了?要不要吃太醫開的葯?」董伍向前為他換過茶水。

董亦勛搖頭。最近頭痛情況屢見不鮮,許多場景自腦中一閃而過,卻又抓不牢什麼!太醫說,也許是他就快要恢復記憶了。

會嗎?但已經整整五年,他早不再計較過去,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恢不恢復記憶,他無所謂。

「沒事。」他看一眼站在旁邊的董叄,問:「最近耕勤院里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回主子,小少爺、小小姐們的甜湯里,被下了葯。」董叄回道。

自從知道孩子被虐打的事,他就命董叄董肆在耕勤園裡安插下更多眼線,時刻注意下人和後院那幾個女人的動靜,果然發現他們動作頻頻,時不時往林氏住的榮園去。

聰明,選擇動那幾個孩子而不是對付他。

現在他們是小喬帶在身邊養的,如果生出事來,小喬就得擔負責任,行事不周、不擅理事,不管是哪個理由借口,都可以往他身邊塞進新人,明面上是幫小喬照管孩子、打點後院,事實上,對付的還是自己。

「來龍去脈清楚嗎?」

「是。月初珊瑚姑娘從榮園回來后,帶回一個食盒,裡面裝了兩隻玉鐲和一包番瀉葉,她對旁人說近日腸胃不順……」

那幾碗加藥點心,不小心被闖進廚房的「小丫頭」給撞翻,董禹襄還為此鬧上好一陣,鬧到紫荷只好親自下廚,重新再做一份。

這個意外,卻讓茹珊憂心忡忡,接連幾夜無法入睡。

「她去榮園的時候,將軍在嗎?」董亦勛最在乎的是這個。

過去幾年,他或多或少猜得出來,父親並非完全不知道母親的手段,但他卻選擇不動聲色,姑息養奸,難道他真的重這嫡庶關係,也認為他沒有資格得到將軍府的一切?

他已經不記得過往,不記得祖母所說的一切。可祖母曾說,父親很疼他,小時候經常背著他到處跑,他的馬術還是父親手把手教出來的,即便是對亦橋,他也沒這樣做過。

如果祖母所言為真,那為什麼過去五年,他聽到的、看到的不是這樣?為什麼父親容許嫡母對那些女人下手?為什麼幾次戰場逢險,軍情快馬回京,消息到了父親手裡卻被壓下,無人奔走、無人聞問?

一個疼愛子女的父親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除非……除非祖母說謊。

「是的,將軍在。」董叄低沉了聲音。他同樣不理解,主子替將軍府爭來榮耀無數,為什麼會被這般對待,難道嫡庶真有這麼重要?

「那個珊瑚,是怎麼回事?」

「前幾天大夫人在太夫人跟前提起,想讓少夫人陪著到天嚴寺進香,替太夫人的身子祈福。這是孝道,奶奶沒有理由不答允。因此奴才暗地知會少夫人一聲,讓她將事情推去,並替少夫人安排在進香那天裝著想趕早出門,卻不料出門時踩到一塊石頭,腳板扭傷、腫脹難行,好讓珊瑚、珍珠代替少夫人服伺大夫人到廟裡進香。」

現在回想起來,那塊石頭挑得有點大,如果假戲成真,少夫真傷得重了,主子肯定會揭掉他一層皮。

「她在天嚴寺里安排什麼?」

「那天,王相爺的兒子也進了天嚴寺。」

「王惕?」

真狠,王惕風流倜儻,卻是專壞女人名聲的惡狼,只要見到姿色不錯的女子,不管有否成親,都會想盡辦法勾引,勾引不成便霸王上弓,毀在他身上的女子不知凡幾。

他控制不住身上那三兩肉,京城稍有門第的女子聞之皆驚惶色變,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風流過度壞了根源,家裡妻妾成群,居然生不出半個孩子。

王承相就這一根獨苗,怎能不護著、保著,這些年,不知道暗地處理過多少回這種爛事。對了,他記得前陣子王惕才逼得一個七品縣官的女兒上吊,不是因此被禁足在家裡,怎麼又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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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銀夫糟糠夫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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