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或許是吧,如果亦勛還是過去那副紈褲模樣就罷,偏偏他現在在皇上的面前得眼,勢頭又強過二房,若不做點準備,她擔心這邊會把好處全撈走?

看來關鍵還是在董亦橋身上,而要怎麼拉攏大房和二房,是她身為妻子,該為丈夫做的事。

郁以喬回到屋裡,便看到紫荷正在和孩子們玩遊戲。

桌上擺滿許多掌心大小的長形木片,木片兩面都貼上白紙,一邊寫字、一邊畫圖,寫字的那邊朝上、畫圖的朝下。

遊戲規則是——兩人先猜拳,贏的人可以選一個字、念出聲,翻過來與圖相對比,正確的話,就可以將木片拿走,最後比比看,誰手中的木片多,誰就贏。

這方法有趣,才短短几天,孩子們便記熟一百多個字。

紅菱發現她進屋,連忙倒來茶水,笑臉盈盈地說:「少夫人,這些字,小少爺和小小姐都熟透啦,可以請畫師再畫新的圖案。」

郁以喬對著孩子們一笑,拍拍手說:「這麼厲害啊,好吧,背幾首詩來聽聽,都背得起來的話,咱們就來玩大的。」

聽到「玩大的」,所有人……呃、不,是所有小鬼全都眼睛發亮,輪流走到她跟前把每日一詩背過。

看著他們奶聲奶氣、搖頭晃腦背詩詞的模樣,真是可愛至極,郁以喬一個看過一個,心底真希望他們將來不會嫡庶相爭,不會為著利益斷了手足親情。她張開手臂,把所有孩子全納入懷中。

董禹襄還是翹著下巴一臉驕傲的模樣。她沒奢望他能在短短時間內就變得溫順乖巧,就像她也不指望禹祥他們能迅速變得自信活潑。他們生活在陰影里太久,需要更多的關愛和疼惜,才能移情轉性。

「娘,你怎麼啦?」董瑀月低聲問。

她是個敏感脆弱的小傢伙,碰到一點小事就淚水汪汪,卻又不敢哭出聲,那模樣讓人看得心疼。

「娘,我們背得不好嗎?不能玩大的嗎?」董瑀華眼底裝著憂鬱。

郁以喬不由得失笑。小小年紀,真不曉得她在憂鬱什麼?

她摸摸兩個女孩的頭,說道:「可以玩,不過你們要把娘今天說的話,記得牢牢的。」

「有什麼話快點說,我們很忙。」董禹襄下巴抬得半天高,用鼻孔對著她。

忙?她真想從他後腦巴下去,只不過……再等等吧,等她把他收拾得乾乾淨淨后,再來徹底「疼」個幾回。

「娘要你們記住,你們是兄弟姐妹,不管誰說什麼、編派什麼,你們都是彼此在世間最親密的人,你們要照顧彼此、善待彼此,也寵愛彼此。

「瑀月哭了,你們要心疼她的難受;禹祥傷了,你們要捨不得他的痛;你們必須緊密系在一起,團結齊心,外人才不敢欺負你們。」

「娘,你的意思是不是說,綾姨打禹寬哥哥的時候,我們全部的人要一起對綾姨發脾氣,那她就不敢打人了?」董禹祥像蚊子般地小聲發問。

不錯嘛,很好的推理能力,這傢伙數理肯定不壞,決定了,明天開始就教他數學。

「沒錯,禹祥真是個聰明的小哥哥。」她獎勵地摸了摸他的頭,他羞得滿臉通紅,真是可愛啊!郁以喬一把將他抱在膝上,問:「你們當中,誰的力氣最大?」

四個小的不約而同一起指向董禹襄。

他得意地向前跨一步,挺著厚厚的胸脯,大言不慚地說:「是我!」

「嗯。」郁以喬從桌上拿起一張紙交給他,說:「幫娘把紙撕破。」

哼!他發出輕蔑聲響,兩手輕輕一撕,把紙撕成兩半。「不要叫我做這麼簡單的事,這是女人做的。」

女人做的?要不是她現在要教育小孩,她真想大笑,把他那副臭屁模樣給笑得煙消雲散。

吞回笑意,郁以喬把一疊紙放在他掌心,讓他抓緊,說:「開始撕,要一起撕破哦。」

這次他用盡全身力氣,小肉包似的臉變成小壽桃,漲得紅通通,也沒辦法把紙撕成兩半。

郁以喬拍拍他的肩膀,把整疊紙放回桌上,說:「你們每個人都是一張紙,分開的時候,人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你們撕破,但如果你們團結起來,就沒有人敢碰你們。

「所以,兄弟姐妹是老天爺送給你們最好的禮物,想想那些沒有哥哥姐姐可以依靠的小孩,想想那些沒有弟弟妹妹可以疼愛的小孩,好可憐哦,連想要玩遊戲都找不到伴。」

「對啊,就像叔叔家的禹豐,只能一個人玩,都沒有人陪他。」董禹寬非常同意她的話。

「下次有機會的話,帶他一起過來玩吧。」郁以喬摸摸他的頭髮。

「不行啦。」董瑀月小小聲說。

「為什麼不行?」

「嬸嬸會罵人的。」董瑀華幽幽嘆口氣,一副庭院深深的章含煙模樣。

「嬸嬸不是在罵你們,是禹豐身子不好,嬸嬸擔心著呢。沒關係,下回娘去同嬸嬸說,讓禹豐和咱們一起玩,到時,你們也要多照顧他哦。」

「好。」五個小孩一起應聲,還挺有聲勢的。

「行啦,你們去換工作服吧,可以開始玩了!」

「耶!」董禹寬模仿她高興時發出的聲音,自己樂不可支。

董禹襄覷他一眼,這回倒是少見的沒多話,他領頭,和紅菱一起把弟弟、妹妹帶出去,可才走到大門口,他們同時停下腳步。

「二爺。」紅菱屈身向董亦橋問安,郁以喬這才發現門口有人。

她起身,走到董亦橋身前對小孩說:「怎麼沒喊人啊,禮貌、禮貌,娘教過的呀?」

等幾個孩子乖乖地喊一聲二叔,就讓紅菱帶下去換衣服。

郁以喬抬眼對上董亦橋,甜甜一笑,問:「小叔怎麼有空過來?」

又是這樣的笑容,真誠無偽,全然的真心、全然的善意,把他的心緊緊地、狠狠地扯上一回,這一刻,他心底升起些許失落、些許妒意。為什麼這樣的笑容不是他專有?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問她,「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什麼真假?」

「兄弟姐妹是老天爺送的最好禮物?」

「當然是真的,小叔大概也聽說過我的身世了,我並不是名正言順的侯府千金,我只是我大娘在半路上撿回來的孩子,她們沒有因此就看輕我、作踐我,反而加倍憐我、惜我、愛我,猜猜看,她們最常掛在嘴邊的話是什麼?」

「是什麼?」

「她們不幸福,我必須代替她們得到幸福,她們不快樂,我必須把所有的快樂全替她們掙回來。她們把所有想要卻得不到的關愛通通給我,維繫著我們之間的,不是那微不足道的骨血,而是愛。

「郁瀚達為著自己的官位,犧牲女兒幸福,我的三個娘,無名無分無地位,卻敢為著我的幸福,當著王爺的面說,我不適合水深的將軍府。比起郁以婷,我不僅僅只是普通幸運。

「但即便有這樣三個娘,我仍然感到寂寞,好希望有個姐妹可以聽我說說心事,很希望有手足在我受委屈的時候挺身而出。我剛說過,我不是普通幸運,對吧?」

「對。」他下意識回答。

「所以,我有了手足,是被郁瀚達趕出來的郁家二房。我叔叔早死,而郁瀚達不顧情分,施捨似的給一點田地鋪子,便把我嬸嬸和堂哥給趕出家門。後來嬸嬸和我三個娘感情交好,堂哥郁以翔便成為我的手足,在我的童年裡,所有的快樂記憶都與他有關。」

「那是因為你們沒有利害關係。」

「所以你認為王爺和你有利害關係?」

郁以喬一句話問得他語頓。

她再接再厲。「婆婆擔心王爺搶走你這個嫡子的一切,我能夠理解,那是因為愛子心切,當母親的,總是恨不得把整個天下都掙回來,交到兒子手中。而弟妹這樣想,我也能懂,因為你是她的良人、是她一生一世的倚靠,她但願沒有人可以同你競爭。

「可是你真的這麼想嗎?你真的相信王爺會把這點家產看得比手足親情更重?你真的認為,在他心中,金銀勝過親情?」

這些問話,他無法昧著良心點頭答是。

一個連滔天大權都可以放棄的男人,說他有心和自己爭這一畝三分地?這未免太瞧不起對方。

「我和三個娘,沒有從郁家帶走什麼,但我們胼手胝足立下家業,買房買地,買下鋪子建立營生,我們不靠別人,只相信自己,我們從不期望從別人手裡得到東西,我們比較期待自己用血汗換回來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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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銀夫糟糠夫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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