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紈扇 1

二 紈扇 1

不出幾日,哲瀾嚴厲的禮儀訓練,已經成為所有秀女們的夢魘了。幸而下午是由尚儀局的司籍講授宮內規矩與祭祀、冊封等禮儀程序,課後至多被要求背誦幾篇祝頌文章,歷經過上午哲瀾的痛苦折磨,這對大部分秀女來說,就是休息的機會了。

司籍對待秀女們的態度相當謙卑客氣,就算課上有人缺課、睡覺,司籍也不會在意,當然那樣的優待僅限於世家小姐,出身州府的秀女,若是抽背文章出了差錯,司籍就毫不客氣地訓斥。當然背誦並不能難倒我,但不少州府的秀女識字都很勉強,更不用說晦澀難懂的頌禮祝禱詞章了。

葉景春每晚熬到很晚,用心地默背,我與沐安看她可憐,便耐心教她讀寫不認得的字。今日司籍恰好抽到她,葉景春昨晚睡曾前向我磕磕絆絆地背完了這篇百餘字的當年文端皇后冊封為皇后的讚頌文章。面對挑眉注視她的司籍,葉景春怯場的老毛病又犯了,害怕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州府的秀女難不成都是空生了副漂亮軀殼,胸無點墨嗎?」謝荻再次毫不留情地公開鄙視州府秀女,自然這也是在場所有世家小姐心中所想,但唯有謝荻圖一時之快,直抒胸臆,生怕得罪的人不夠多。

謝荻又意外的用扇子指了指我,道:「當然我說的不包括你,蘇錦年。」

她不想一杆子打死一船人,特意將我提出來,大概因為前幾日我流暢地背誦了那篇千餘字的祝文,才對我另眼相看。我尷尬一笑算作回應,心底倒寧願她不要畫蛇添足,這下州府秀女們的怨憤可要轉移到我身上了。

當然哲瀾每日上午的訓練是不會讓秀女們有閑下來的心思多思考。今日上午訓練走姿,我平日從不在意走姿,毫無疑問被罰的厲害。

回屋后我無力地躺在榻上,伸出通紅的掌心,沐安替我上藥,她只挨了兩下。葯灑上去鑽心的痛,我咬牙忍痛不喊。而葉景春傷得比我還要重,雙手幾處已然裂開,迸出血痕。她只好低聲啜泣著給自己塗藥。

而近旁的謝荻正躺在軟榻上,她是極少數兩三遍就通過的秀女,纖纖十指毫無損傷,清閑地剝著橘子,葉景春的痛苦似乎與她毫無關係。我猜她心底或許還覺得我與葉景春太笨,理所應當遭到責罰。

沐安可憐葉景春,幫我抹上藥后,又過去幫她上藥,葉景春客套地推脫一番,最好還是接受沐安的好心,一壁還哭著謝謝沐安。那邊的謝荻見此,只冷哼一聲,背過身去,眼不見為凈,對沐安此舉頗為不屑。

上午的禮儀訓練尚且令人喘不過氣來,下午宮女傳訊6昭容的突然駕臨,則更令人身心俱疲了。

哲瀾為此忙得焦頭爛額,而秀女們亦在鏡前勉力梳妝,就算不為給6昭容留個好印象,也不能讓這位娘娘挑出大不敬的錯處,而哲瀾今日也默許了秀女們偶爾的不守規矩。

我在家時,無人指點如何裝扮,連梳頭都是跟著過去的乳娘匆匆學會,草草梳妝,並不鑽於此道,髻歷來梳地鬆散,狹小的梳妝盒內僅有常用一對點翠耳環,一支鍍金釵。所以此番也想著隨便應付算了。

沐安卻很鄭重其事的對待,一支纏金絲重瓣菊花長簪,配以兩支墜紫流蘇短簪,挽作高髻,玳瑁華勝壓住髻,耳畔祖母綠寶石耳環熠熠生輝。寧姐姐適合濃妝華服,卻不會令人感覺庸俗,只覺大氣雍容。

謝荻裝扮與寧姐姐相似,可惜效果差之千里,三支凌霄花型嵌紅寶石金釵挽成流雲髻,鬢末端繞上粉色絨花數朵,胭脂眉黛逐一用來,然而容貌平凡的缺陷並非珠玉能夠補上。倒是葉景春甚為討巧,只剪了兩朵猶帶水珠的蘭花戴在間,尤顯嬌媚,我見猶憐。

我打扮素凈,一根銀簪挽起最簡單的平髻。寧姐姐梳洗完畢,見我還在對鏡挽髻,便傾身下顎靠在我肩上,對著鏡中的我溫然笑道:「你看,先前還說羨慕我,這下連我都被你比下去了,清麗似謫仙一般的氣質,並非珠玉華服可比擬。」

仔細端詳銅鏡中的清秀素顏女子,因著看慣了自己容顏,反而並不覺得有多突出。父親曾言我的容貌極像母親,而母親曾是帝都有名的美人,昔年被譽為「帝都月華」。即是月華,遙想母親當年不僅是容貌遮蔽月色,更該是氣質淡雅如朧月。

謝荻整肅衣裳,懶懶地插嘴道:「蘇姑娘與寧姑娘,恰如空谷幽蘭之於艷艷芍藥,蘭之芬芳雋永,芍藥嘛……」謝荻曖昧地笑著,我真恨不得哪天找個機會把她的毒啞,我簡直快要被她的胡話給害死了。

幸虧寧姐姐並不計較,只是淺淺笑著,道:「芍藥嗎?我擔當不起,謝姑娘過譽了。」

寧姐姐方才的話卻提醒了我,我思量著又以為刻意打扮得容色照人似乎並不妥當,特別是面對性情未知的6昭容。雖說6昭容此次前來,乃是代行皇后之權進行訓話,但她卻還是皇上的侍妾,以色侍君,並非嫡妻皇后,就算是正室皇后,國朝尚有穆宗成裕皇后那般妒忌的女子,肆意毒害穆宗臨幸後宮嬪妃。我並不信有她能不懷妒忌,平心靜氣地與比她年輕貌美的秀女談笑風生。

對著銅鏡猶豫再三,我終究還是解下每日必會戴上的絲巾,露出脖間觸目的硃紅色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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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梨雲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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