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問道崑崙 未央學藝

天雄31年，春。

昆崙山下東福小鎮上熱鬧非凡。

「崑崙選徒了，呵呵真不知哪家兒女有這樣的好福氣。」

「我家孩子正好年齡合適，這次怎麼也要去選選。」

「聽說張三家小子去年選上了，真是福氣啊。」

東福鎮唯一的仙客來客棧里熱鬧非凡。

「小二，再來一壇上好的竹葉青！」懷揣著黃玉葫蘆，大口吃著上好的滷肉，笑得一臉無害的年青小道士不是余旬是誰？

客棧的帘子一動，走進來一名黑衣少年，少年以黑紗蒙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亮如星辰，絲間風塵僕僕，顯然是一路縱馬急奔而來。

「周兄！」余旬站起來大聲招呼，「我在此地等你三個月了！」

「哎···」周雲眉宇間一絲哀傷掠過。

他略略沖余旬一抱拳，顯得有些疲憊，咬牙恨聲道：「周某此番回去家破人亡，將來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啊··怎麼回事？」余旬大驚。

原來自雲南一別，余旬極力邀請周雲上崑崙拜師求藝，但周雲當時急著回家為嬸嬸治病，順便查找一些在夢蝶那裡獲得的身世線索，歸心似箭，便和余旬定下三月之約，此時雖按約出現，但看周雲悲憤的臉色，卻是家中出了什麼大變故。

周雲略下無字天書和自己修鍊一事，把其餘諸事慢慢講來，末了總結說：「自當兵以來，巧合頗多，這次我回家想將一些疑惑查個明白，誰知快到家前三日，家中竟然離奇失火，可憐我那五十歲的養母·····」

余旬撓撓頭幫不上忙，他本來只是心思單純之人，否則也不會初次見面，只因看出周雲乃擁有修真天賦之人便盛情邀請其投奔崑崙，此時聽周雲一路說來，也覺得巧合頗多，一時間，卻也說不出道理，只得長吁短嘆，安慰一番。

周雲雖然也是弱冠年齡，但這一番遭遇下來，先是奇書饋贈，再是巧遇玖符，后又是夢蝶化卵，雖然看似雜亂之事，隱約卻覺得事情有什麼遺漏之處。

這三個月來，周雲思來想去，只覺得越想越心驚，若真是有人算計自己，那這多方勢力的碰撞，恐怕牽扯到的便是一個巨大的秘密，尤記得夢蝶化卵前對他模糊的一些提示，尤其最後提到要自己上崑崙，而自己修鍊的《清虛錄》也出自崑崙。

這幾個月的修行，已經大大的擴展了他的眼光，深知若要自保，只能提升自己的實力，反觀觀察余旬練功那一晚便讓他受益良多，遂起了投奔崑崙拜師之心。

兩人在客棧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余旬便帶著周雲上山直撲崑崙收徒處。

崑崙收徒，本有三種途徑。

一類是修真世家的子嗣，因為父母同屬修真，出生便體質過人，且家中多半以丹藥輔之，因此這類人修真起來最是快。

二類便是富家子弟，雖然先天不足，但財力充足，奇珍異寶搜羅起來大大方便於修真世家，這類人加入修真門派能極大的擴展門派在人間的影響力，所以，雖然他們修鍊大多不能得窺先機，但修真門派卻最是歡迎不過。

三類則是有根骨的平民少年，修真一道，最是講究根基悟性，修真世家子嗣稀少，若全是實力平平的富家子弟，則門派何以強大？因此，天資絕絕的少年也是各個門派收攏的對象。

周雲此去，就是打算通過第三類情況的測試，加入崑崙。

測試很簡單，只要在崑崙掌門玉虛真人的法寶日梭的光芒下站立一刻鐘，便算通過，因為余旬熟人太多，一路上走走停停，兩人趕到測試場時，前面已經排上了百餘名少年，場地里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余旬進不去測試場，便說到「周兄我在東門等你。」

測試場內幾名維持次序的外圍弟子見余旬與周雲十分熟悉，也對他另眼相看，解釋道，原來日梭的照耀是為了測試新入門弟子的身體潛力，身體越符合天道修行的弟子，便能在其中呆的越久，等篩選一過，新入門的弟子便安排去東門擇師。

余旬和周雲呆在一起有段時日，雖不知道周雲經歷過靈丹洗閥，但也早看出周雲的筋骨乃是修真上上之選，因此才有未經篩選，便赴東門等候之約。

周雲原本還擔心自己半妖之體被現，但聽到這個測試只是針對身體根骨而來，也放下心來，走入場中。

這也難怪崑崙疏忽，天下道門，皆出自崑崙，天下妖物，莫不聞其名而退避三尺，誰敢踏雷區半步？偏遇上周雲毫不知情，加上有異寶遮掩氣息，便大大咧咧上的山來，成就了一段奇緣。

測試不出余旬所料，在日梭的照耀下，百餘名少年不過幾息便癱倒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是面露痛苦之色，周雲因為早就開始修鍊《清虛錄》加上本身體質遠常人，因此在日梭的照耀下並不吃力，反倒是有種溫暖享受的感覺。

「哼！」從身邊傳來一聲冷哼，周雲轉頭望去，卻是一名蒙面女子。

那女子神色看他極為不屑，周雲聽的她對旁邊女伴說：「此人如此輕鬆應付，必有根基在身，定是家有門路之人，卻來無故搶奪平民名額，真是無恥。」

周雲啞然，不想與女子相爭，只得裝做痛苦之色，那女子臉色稍霽，又道：「才這麼一會便堅持不住，此人不過爾爾。」

旁邊女伴點頭稱是，周雲長嘆一聲，移開幾步。

此時場中剩下人數已經不過十餘人，連那蒙面女子也是面有難色，眾人正堅持間，突然聽得一聲天外之聲「收！」猶如鐘鼎。

幾個面色不佳的人頓時吐出一口淤血，日梭的光芒頓時滅了，測試場外走進來幾名童子，領著剩下的十人往東門走去。

周雲心知這次便是算通過了，緊跟後面，心下稍鬆了一口氣。

隨著眾人在山路中繞了半天，來到一座巨大的山門下，這山門，不過是尋常白石建成，也無太多雕刻裝飾，極其古樸，基腳處長滿了青苔，半腰上還有幾處裂了痕迹，顯得極其斑駁，但正是這樣的簡陋和質樸，反而給人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幾名童子分列站好，眾人這才注意到山門下已經站立了5名得道高人。

「玉虛真人？」

「懸月大師？」

「天旬老人？」

「···;」

彷彿在油鍋里下了一勺冷水，剛剛還因為測試消耗了大量體力的眾人頓時亢奮起來，各個臉上面露驚喜之色。

周雲注意到，左起第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老人沖他微微一笑，身後站的正是余旬。

「定是天旬老人無疑了。」周雲想到，也抱拳還禮。

「咳」正中穿著紫色道袍的道人輕咳一聲，眾人只覺得如春雨潤物，無比舒暢，只有周雲暗暗心驚，他已經察覺到就在那一咳之間，這老道人已經出靈氣將眾人身體揣測了一番，以防有人用法寶對抗日梭，以平常之資冒充良玉混入崑崙。

「各位。」紫袍道人淡淡的環視四周，眾人頓時覺得無所匿藏，彷彿他們面對的是整個天地一般，這就是強者！神州崑崙第一人掌門玉虛真人的實力！

周雲心中震駭不已，沒有玖符的浮華，沒有血蝶的詭異，也沒有餘旬的散漫，這淡淡的一眼就顯示出強者的風範，那是藐視天地的威嚴，如果說當初周雲在山崖下還為上位者視士兵的生命為螻蟻不平，而現在，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在實力的差距下，不是視為螻蟻，而是普通人在強者面前確實是螻蟻。

試想，你打個噴嚏便會導致他們傷亡一片的傢伙，不是螻蟻是什麼？

「既然已經通過日梭的考驗，便算是已經入得我崑崙門下。」玉虛真人淡淡的一笑，剛剛的威勢化為無形，此時站在他們面前的，彷彿只是個普通的老道人，毫無玄機，但十人哪敢輕視，都躬身站好。

玉虛道人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道：「我崑崙一脈，分為五門，修行方向各有千秋，這次共有1o人入選，正好每門二人，其中朱雀門只召收女徒，兩個女娃不用再選，剩下四門各有千秋，你等可詢問諸位師兄，明日此時再做決定。」

一行人依次離開，余旬帶上周雲來到接待處的廂房，介紹說到，原來崑崙五門雖然看起來有所不同，但其實初期修行大同小異，均是以《無上虛化決》心法為入門，但各自輔修的武決法術卻不相同，五門為：朱雀門，白虎門，青龍門，玄武門，未央門。

朱雀門司有玄火經，白虎門修鍊厲風決，青龍門掌握霸水控，玄武門著重泰山術，未央門最為弱小，除去門主玉無涯是不世高手外，僅有弟子兩三名，小貓三兩隻，只因為未央門的《清虛錄》傳說厲害無比，卻千餘年來無人練到大成，好在崑崙各門並不間隙，未央門的弟子輔修他門技巧也成了慣列，因此未央門的弟子雖然不是最厲害的，但絕對是崑崙中所學最雜的一門。

余旬本人乃是青龍弟子，言語間極力稱讚自己門下，但周雲心中已有了打算，便婉言相拒，因已同是崑崙弟子，余旬也不以為憾。

第二日，按照計劃，周雲便選擇了重點修真《清虛錄》的未央門。

「未央門······果然清靜！」

周雲站在滿是落葉的山門小徑上感慨到，這一路看來，未央門弟子數量應是極少，否則斷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再看身邊另一名分到未央門的弟子羅剪，也是眉頭微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山路越走越崎嶇，好幾處已經被野草淹埋，難以辨認，兩人雖然拿著地圖，也分辨不出東西來，正在為難的時候，空中傳來破空之聲，兩個爽朗的聲音隨即傳來。

「呵呵，我就說六師弟和七師弟定會迷路，怎麼樣？五兩銀子拿來。」

「二師兄你也忒壞了，咱這山上來的人幾百年都沒有走路上山的了，那些外派弟子所的山門地圖早是三百年前繪製的古貨，師父分明讓你下去山門接新人，你怎能故意捉弄？」

「小四啊，別假惺惺的說道理了，之前打賭的時候你不是精神著嗎，現在輸了想用師父壓我，嘿嘿，要不咱去外面比劃比劃？」

「二位師弟!」

空中一朵祥雲緩緩落下，上面站著兩名年青道人，其中一名五官威武，身穿普通灰色棉袍，身形魁梧，完全不似出家人，更離奇的是身後還背了兩把寒光四射的鐵斧，倒像個沙場悍將，另一名就完全不一樣了，玄青色天絲長衫，一把白玉摺扇，一派書生氣質。

兩人下了祥雲，周雲這才看清，原來所謂祥雲，乃是一碟狀金屬飛行法寶，十分寬敞，可容納四五人盤膝而坐，因飛行法寶外圍裊繞著濃厚的水氣，因此人坐在上面，外面看來，宛如駕雲一般。

「兩位師弟，快快上來雲盤，我們這山頭，漫說你們迷路，呵呵，這山路百來年沒人走動了，恐怕我們幾個呆了幾十年的師兄，也是不能從地上上山的。」那魁梧的漢子笑說道。「我們山頭加上你們也就師兄弟七個，崑崙五門每門配有雲盤1o個，我未央門，門中弟子稀少，一人一個還有多，大家都不喜步行，因此荒蕪山路，我是老二項烈，他是老四6輝，其他幾個，現如今都不在山上。」

在項烈的介紹下，周雲對未央門的了解又深了一步，因為《清虛錄》的殘缺，未央門雖然表面上依然是崑崙五大門之一，但弟子人數卻連其他四門座下分堂都不如，且由於功法殘缺人盡皆知，但凡修真世家，富家子弟都不願來此，天資聰慧者也不願來此間修行，加之門主玉無涯道長生性散漫，不喜管理教授，常常一入世便是三載五載不見人影，因此全門上下除去大師兄張瓊達到了《無上虛化決》第六層，修為到了元嬰中期，其他諸人皆徘徊在《無上虛化決》一到四層，處於金丹期以下。

坐上雲盤上得山去，項烈和6輝請來門主玉無涯為周雲兩人舉行了簡單的拜師入門儀式，便分長幼坐好，聽玉無涯講授起修行心法。

萬丈高樓從地起，聽了玉無涯的一番教授，周雲才慶幸自己來崑崙學藝的決定是多麼英明.

如果說《清虛錄》里重點是講授靈氣對於外圍環境的運用，那麼《無上虛化決》便是教授如何提升自身的體悟融入自然。

前者強則強也，但人力終有限。後者雖然無甚攻擊力，但若能與前者相融合運用，所能達到的威力將不可想象。可以說沒有《無上虛化決》的《清虛錄》威力雖大，但畢竟有限，而沒有《清虛錄》的《無上虛化決》則是空有寶山無法運用。

玉無涯不愧是崑崙門中最洒脫的門主，當日一番簡單教授后，便又匆匆趕下山去，不知所蹤，只讓已經達到金丹中後期的項烈6輝兩人幫助新收的徒弟代授功法。

周雲修行《清虛錄》多日，對基本功法已有所體悟，如今開始練起《無上虛化決》來感受又有所不同。

《清虛錄》講究的是將納靈氣為已用，這才有了鎮王修羅場中的吸盡靈氣的一幕，而《無上虛化決》則是將自己的六識三魂融入天地靈氣，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兩種法決雖然相輔相成，修鍊起來卻是完全相悖，這也是未央門一脈容易走火入魔的原因。

一般來講，入門弟子都是修行《無上虛化決》達到三層后，基礎穩定的情況下，再逐漸開始修行靈氣的運用，但因為周雲一開始便是舍本求末開始學習的靈氣運用，在這種情況下，即是他現在開始修行《無上虛化決》也必須同時修行《清虛錄》才能保證體內平衡。

如此一來，周雲的修行，便尤為艱苦，前半夜要運行《無上虛化決》將自身融入自然，後半夜則是運用《清虛錄》將自然靈氣融入自身，這樣完全相悖的體悟，幾乎是讓周雲的境界寸步難行。

試想：前半夜剛和自然靈氣建立了和諧的關係後半夜就要開始暴力驅使靈氣，而且反覆循環，需要不斷調整認知和狀態，好在周雲非常人體質，否則早已走火入魔爆體身亡，饒是他天賦過人，半年修習下來，也只堪堪和同時入門的羅剪同時達到《無上虛化決》第二層，鍊氣中期。

周雲可不知道，在他專心修鍊的這半年中，崑崙頂上，有兩雙一直注視著他的眼睛。

曉風過林，松葉濤濤，兩名白老者佇立在萬仞山石之上。

「天旬，你說這個狐妖之子真能解天下大劫？」和天旬老人說話的卻不是崑崙掌門五人中的任何一人。

「你們天機殿最擅長占算，當日破軍一現，我追隨星光而去，定是應在此人無疑。加之我方聯手設計將此子逼入陰陽倒轉大陣也不見其殞命，更不知龍脈是否為此人所毀，但足可見他是福緣深厚之人，我觀此子心性不錯，若真是傳說中的那人，或者有一線生機。」天旬老人神情肯定。

「大劫將至，最多3年內，卦象顯示將魔臨人間，此子修行進度緩慢，怕是不及。」旁邊的白道人嘆了口氣，「可笑當時我等一心趕盡殺絕，將魔道逼入魔域，如今物極必反，反倒成就魔人機緣。」

兩人正說話間，一隻仙鶴翩翩飛來。

天旬老人解下綁在鶴腿上的信件，才看了一眼，臉色微變。

「想不到巫蠱一脈也盯上此子，昆崙山下，已經現巫師行蹤。」天旬老人言罷冷笑道，「區區蠱惑之術，也敢來崑崙獻醜，當真是當我正派氣數已盡了么？」

「巫蠱一脈，早已敗落，跳樑小丑，不足為懼，當務之急，乃是三個月後的滄海論道，選出精英弟子，重點培訓，為防三年之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