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夢蝶

「救命···救命···」

靜寂中，一道稚氣的女童聲黏黏的從耳邊響起。

周雲眉頭一皺，再一凝神聽去，甬道里依然靜得可怕，並沒有半絲聲音。

這是什麼情況？

「救命，救命···」

那女聲又響起，彷彿感覺到了周雲的存在，她語氣中竟然帶了幾分欣喜！

這次周雲注意到了，這女聲並非耳朵聽到的，而是通過靈力散播后靈力反饋出來的信息。

隨著向甬道深處不斷的推進，通過靈力反饋的呼救聲越來越清晰，夾雜著還有些許哭腔，聽聲音，似乎是名5歲左右的女童。

就是她了！周雲道心一動，先前那種催促他前來的感覺更加強烈，前方一團漆黑，油燈點燃的小路已經到了盡頭，前方的斗室里，會有危險么？

因為怕被人偷襲，周雲快閃入簡陋的石室。

「噼噼啪啪」身後一陣亂響，暗器？他轉頭望去，不由得一怔。

地上散落了一堆骨骼，和破散的鳥羽，不遠處還斜插著一把鐮刀，這是一名死去了不知道多久的祭司，他守護在洞口，由於周雲的突然闖入，也許是碰到了他脆弱的關節，也許是帶來的新鮮空氣引起了屍骨的收縮反應，總之，時間早就侵蝕了這具巫師的遺體，雖然幾千年來他仍然保持著生前守護此處的姿勢，但如今只要一股旋風，就讓它徹底粉碎了。

他至死也不肯離開，守護的是什麼？

「救命···救命···」那聲音更急切了，似乎近在眼前。

走到這一步，周雲的心中不是沒有疑惑。

為什麼柳滄露突然提出雲南之行？

為什麼此處說是白巫所在卻沒有半個人影？

為什麼甬道會突然關閉？

這個骷髏是誰？

呼救的女童又是誰？

種種困惑謎團，纏繞在他的心頭，彷彿墜入了命運的迷霧，往前走，隱的傳承是什麼含糊不清，往後看，身世成謎。

「救命···」儘管腦中百思不得其解，但此時周雲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向四周打量，這個石室是密封的，似乎前面長長的甬道就是為了隱藏這個石室，但細看卻現了破綻，甬道里的壁畫年代十分久遠，四周牆壁已經風化得有些嚴重了，而石室四周卻十分簡潔，開鑿痕迹還隱約可見，應該不是同一時期的產物。

這個石室，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後人為了阻止來人繼續探究甬道的秘密而設置的假室。看起來，此處更像是把一截甬道擴充造成的石室，真正的甬道，應該還在延伸。

「救命···」呼救聲已經十分明顯，雖然只能用神識察覺，周雲也能確切的感覺到救援的目標就在附近。

救？還是不救？在這個詭異的甬道里，雖然暫時還沒有出現危險，但周雲明顯感覺到自己之前察覺到的那股強大的氣息就蟄伏在這附近，像黑暗裡的野獸，靜靜的看著每一個闖入甬道里的人。

「救命···」女童呼救的聲音陡然拔高，似乎在遭受什麼劇烈的痛苦。

周雲的心一軟，嘆了口氣，暗自將神識放出，此時如果那潛伏著的強大氣息的主人突然動攻擊，必能奪到先機。

但，奇怪的是，什麼都沒有生，彷彿這只是個普通的石室，彷彿周雲只是個普通的人，一切都靜靜的，到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還是本來就風和日麗呢？

「滴答」又一道水聲，周雲睜開眼睛，快步走到石室東面。

石室只是普通的石室，除了出口處有一具骷髏外什麼都沒有。四周空蕩蕩的，如果不是四壁開鑿得十分整齊，有明顯的人工痕迹，也許說這裡是個空曠的山洞會更合適。

而它的東面也是空空無物，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但此時，周雲卻在東面的角落裡一臉嚴肅的蹲了下來。

能用靈氣呼救的小女孩顯然不屬於普通人類的範疇，周雲皺眉看著東面空空的角落，剛剛的探究使他可以確定，呼救聲確是來源於石室東角處，

「救命···」那呼救聲似乎已經看到了他的來臨，叫得更急了，周雲仔細的摸索著石室東面的土地，神識的探究對尋找這個呼救的主人，顯然只能確定大範圍。慢慢的，周雲的臉上，展現出一絲微笑。

物反則妖，做為一名長期在山村裡長大的小孩，周雲雖然不曾下田勞作，但從小對土地的熟悉和摸索，卻是萬分熟悉的，山裡的孩子，哪個不是玩著泥沙長大的？東面的泥土，從表面看，土質完全一樣，細細摸索，卻另有玄機，其中一塊，土質略微松於周圍，雖然只是細微的差別，但在這個地方，就是關鍵所在了。

果然，用靈力凝結的小刀挖開不到半尺，周雲就感覺虎口一麻，之前在潭水中的那種**的感覺升起來，撥開的泥沙下面，露出一口半尺長的黃銅匣子。

匣子十分精緻，表面是鏤空的蝴蝶花紋，鎖頭處鑲嵌著一圈魚目大的珍珠，一把蝴蝶狀的銅鎖緊緊扣住，怪的是此鎖並無鎖眼，只是蝴蝶翅膀上的花紋形成兩個「封」字，用靈力探去，只覺得裡面似乎有活物蠢蠢欲動。

「救命···」這次的聲音更加明顯，裡面的東西似乎也感覺到了外面有靈力的探測，不斷的向匣子動衝擊，匣子卻紋絲不動，看來此物也並非凡品。

周雲本是自學修真，雖然天縱奇才，卻對封印，陣法，甚至靈力的運用存在嚴重的不足，這個黃銅匣子，雖然近在眼前，此時的周雲還真有點牛吃南瓜，找不到下口的味道。

「中指血···」許是久久沒有動靜，意識到外面的人無法打開匣子，裡面的女童著急起來。

「中指血，堅似鐵。」民間傳說中，即便是普通人的中指血，也是帶有靈氣的，它是一個人全身靈氣最為集中的地方，且比舌尖的血更具有攻擊性。而周雲本身的血脈就並非凡人，加之吸收了至剛至陽的龍脈，修真又有了一段時日，那破邪的威力更是如虎添翼。

只見那血滴上蝴蝶鎖頭，所到之處，黃銅匣子「吱吱」作響，原本光亮的銅鎖彷彿被腐蝕了一般，漸漸顯現出綠色的銹斑，兩個「封」字形成的花紋逐漸消散，蝴蝶銅鎖終於「啪」的一聲掉下去。

隨著蝴蝶銅鎖的掉落，整個黃銅匣子劇烈的晃了晃，慢慢失去了光澤，大片綠色的銹斑浮現出來，顯現出它本來的面目。看黃銅腐蝕的程度，這個黃銅匣子已經埋在地底不知道多少年了。

「救命···」那女童似乎感覺到了匣子的變化，呼救聲帶上了几絲欣喜。

緩緩的，周雲打開匣子·····

一股腐朽的惡氣衝出黃銅匣子。

一股難以壓抑的怒火衝上周雲心頭。

黃銅做的匣子很小，長寬不過半尺左右，匣子的底層密密麻麻的鋪滿了：蛇蠍，蜥蠍，蜘蛛，蜈蚣，蟾蜍等毒物的屍體。

在盒子的一壁上，斜插著四根閃著幽光的銀針，銀針長不過寸余，細弱毫毛，針頭上分別鑲嵌了四顆米粒大小的白色珍珠，顯得十分精美，但銀尖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固定著一名**手掌高的女童。

女童身量不足一隻手掌，背後生有一雙透明的蝴蝶翅膀，看起來不過5，6歲模樣，粉雕玉琢，甚為可愛，只是全身皮膚裸露在外，身上青紫一片，四處是毒蟲撕咬，打鬥的痕迹。

細看下去，卻正是那四根銀針把她背後的一雙翅膀牢牢定在黃銅匣子內，雖然她的四肢行動無礙，卻始終不得移動半步，從她身上的傷痕可以看出，匣子里厚厚的一層毒物正是被她所殺，看她身上傷痕纍纍，毒物的屍體也並沒有風化，看來這個黃銅匣子的封印在破解前，應該有人不斷的用特殊的方法將毒物導入其中，否則黃銅匣子若是一直長埋於地下，這些毒物的屍體決不會如此新鮮。

「嗚···嗚···」剛取出銀針，女童便抖著翅膀歪歪扭扭的飛到周雲肩膀上。

好可愛的小蝴蝶，周雲正欲同她說話···

"轟隆···」乍聽得南面牆裡一聲悶響，霎時整個牆面垮了三分之二泥土來。

「余旬？！」

「周兄？！」

重聚的兩人面面相覷。

不待周雲反應過來，余旬一把抓過周雲極的向甬道內跑去。

「轟隆隆」接連幾聲悶響，周雲來時的甬道內彷彿有什麼巨石正在極的滾落。

隨著這古怪的聲音漸漸逼近，余旬面上一僵，猶豫一下，將周雲放在甬道入口處，獨自閃入甬道查看。

「射日令！」

周雲聽得肩上的蝴蝶女童一聲驚呼，放眼望去，地上散落的骨骼中央，有一塊小小的金色箭頭令牌正著淡淡的金光。

「好東西！快收起來！」蝴蝶女童興奮的叫起來。

此物應該是被骷髏的主人貼身收藏，若不是骷髏身上的黑袍已經腐朽，遺骸又被弄碎，這枚令牌，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掉出來的，周雲猶豫了一下，撿起來收入懷中，剛剛揣好。

余旬已經折射返回，由於角度轉換，他這一出甬道，便對著之前垮掉的南牆「啊」了一聲。

周雲循聲望去，這才現身後余旬撞牆而出的南面牆上多出了三條甬道，也不知余旬是從哪條甬道里竄出來的。

余旬顯然也看到了，然而情況危機，來不及多想，他抓著周雲朝最左邊的通道跑去。

按余旬的想法顯然是從余旬自己撞破牆的位置來看，從牆面的破損角度來說怎麼也是偏右或者中間位置，現在其中一條甬道內顯然有餘旬忌憚的敵人存在，周雲來時的甬道又被巨石所封，穩妥之見，只能闖最左邊的甬道，博那一線生機。

只能說余旬的判斷完全正確，石室內兩道身影剛剛消失。

隨著一陣旋風，從右邊的甬道內瘋狂湧出不知幾千隻血色的蝴蝶。

「咿？」血蝶在空無一人的石室中緩緩翩飛聚攏成一名極其妖媚的女人，這個女子身著紅裙，紅衫，披散著一頭紅，與這艷麗的紅色形成強烈的對比的是她的皮膚雪白勝雪，連唇也只有淡淡的粉紅，她的瞳孔也呈現出一片妖異的白色，似乎周身除去頭和衣物的紅色，全是雪白一片，但這詭異的面貌，卻絲毫不損她的風情，此時這名絕色的美人正用她的芊芊玉指輕輕捻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枚銀針。

由於余旬出現得突然，周雲走的匆忙，之前的黃銅匣子被打翻了散落一地，裡面的毒物屍體，朽壞的黃銅花紋，來不及掩蓋，那四枚定住蝴蝶女孩的銀針也在其中。

「妹妹···」

銀針饒是鋒利無比，僅僅一碰之下便讓那美人的手指被刺出了一滴血珠，眉峰聚顰，美人純白的眼眸迅蒙上一層水霧，胸口劇烈的起伏，手中的銀針的劇烈的抖動。

「血舞···」

從無盡的洞**深處，突然傳出一聲神秘的呼喚，美人的眸子由白轉紅，美人剛剛柔化的神色漸漸冷淡下來，一陣怪風刮過，這位離奇出現的美人竟然被片片刮碎消散在來時的甬道里，地上四枚銀針也詭異的消失了。

「向左轉。」

「往右」

「左邊第4條。」

在余旬驚異的眼光中，坐在周雲肩頭的蝴蝶女孩引領他們在四通八達的甬道里鑽來鑽去，很快便到了一所殘破的地下嗣堂中。

「我是夢蝶。」蝴蝶女孩閃動著翅膀先飛了進去。

這嗣堂雖然修在地下，但恢宏的規模仍然依稀可見，四周的牆上的白玉因為過久的時空而開裂，彩繪的顏色卻是愈的鮮艷，昏暗的火油下鷹頭人身的男子在濃墨重彩中彷彿要活過來一樣一般。

周雲注意到，這個嗣堂中間有一個平台，上面破損的石塊特別的多，顯然曾經石台上有供奉的塑像，只是因為某些原因而被人毀去了。

嗣堂一側，殘留著半截玄武岩石碑，密密麻麻的篆刻著神秘的文字，黑色的石碑在這個白玉的嗣堂中十分惹眼。

「有文字呢！」余旬呼哨一聲，跑了過去。

周雲也走上前去，想進一步觀看。

「夢起！」隨著一聲嬌喝，從這廢棄的祠堂中不知哪裡湧出了無數的白霧，白霧中心，一個小小的人影懸在空中，她···竟然圖謀不軌？

這是一個陷阱？周雲來不及思考。

「睡吧··睡吧···答案都在夢中···」看著前方緩緩倒下的身影，白霧中翻飛的蝶女全身散出冷冷的螢光，更顯得聖潔！

恍惚中，周雲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個雷夜，那書生一刀捅去，那女子的淚如泉湧。「不！···」周雲彷彿被什麼堵住了喉嚨。難道這就是真相？這就是身世？

「那不是你的真正的父母。」

四周白霧茫茫，夢蝶小小的身影在白霧中間亮起來，她慢慢的蛻變成為清麗的少女的模樣，但她的眼睛里卻充滿了悲哀，她俯下身子，有一滴淚水冰涼的落在周雲的面頰，她說「羿哥哥，你都忘了么？」

白光閃過，夢裡的世界逐漸消散，在白霧消散的最後一秒，周雲看到濃霧深處兩名男子正在博弈，其中一名緩緩抬起眼來···

「啊····是他？！」一道白光射入夢蝶的眉心，小小的人兒頓時萎頓下來。

「夢蝶！」因為過度使用占夢能力，周雲看著掌心中小小的人影似乎慢慢的虛化。

「別走，我還有好多疑問。」雖然和夢蝶第一次見面，但此刻看她幾乎透明的小小身影，周雲的心中似乎被什麼糾緊了。

「把我放在你的胸口···去崑崙···去崑崙···金烏···天尊···」天籟一樣的童音逐漸的消散，周雲的掌心，只剩下一枚白色的蝶卵。

「變數啊，」十萬莽山中，青衫的男子微微一笑，「想不到迷蝶一族竟然還有殘部。」

「迷蝶？」紅衣的女子眼中似乎想起了什麼，血紅的眼眸中泛起一陣漣漪。

「記住，你是血舞！」青衫的男子專心的展開眼前的一張古老的捲軸。

紅衣女子低垂的眼帘，背著男子的雙手中，左手的豆蔻指甲卻在右手的手心中寫下了「蝶舞。」兩個字，一枚銀針深深的刺入她的手心。

「主上」堂下跪著的道人赫然是失蹤已久的玖符真人，「此子必能為我教取來神物！」

"去罷，告訴鎮王那邊那個人，之前與我教所謀的事情暫且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