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千年等一回

我同荷葉子並沒有等朱胖墩一行。因為他們這裏只是第三重地獄所在地，若等胖墩一行游畢十八重再轉來，還需相當長一段時間。乾渴難耐，他們只好提前打道回府了。回到皇家招待所時，大概已是午夜時分。

我回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忙着洗澡。我感覺到，十八重地獄所在地的那股血性味，都快浸入我的肌膚了。而荷葉子則忙着喝水。因為那血性味曾讓她兩度嘔吐，加上大量出汗，她自感身體幾近脫水狀態。

半個小時過後，我終於洗畢。當他走出浴室，才忽然想起來道：

「哎呀葉子，對不起，我忘了，我把洗澡水放掉了。」

荷葉子笑道：「沒什麼，我已經不需要了。」

「什麼，你說什麼？」我稍為停頓，大腦立刻敏感地反應出一個問號：「你是說已經好啦？」

荷葉子幸福地笑道；「你沒有反應到嗎，在審問鄔福拜時，我就已經能夠靠近你身邊坐下了。剛才去十八重地獄，我又大量出汗。這是我八十三年以來沒有過的。因為作鬼是不出汗的。」

「太好了！」

我忘情地撲上去，雙手並出，一把捂住了荷葉子的手。她居然沒有退縮躲避，居然深情地將頭靠在了我的肩頭上。果然，荷葉子的手已經有了溫度，雖然與我的體溫略嫌偏低了一點，但作為女子也較為正常了。

「真沒想到有這麼快！」我十分高興道。

荷葉子說：「這也不奇怪呀，只要方法對了，對症下藥，解決問題也許只在一瞬間。再說這雙管齊下，既穿你的衣服，又用你的洗澡水浸泡，能沒變化嗎？當然，更重要的還是你這人陽剛之氣很旺，同你相處，丈遠之外，都能感受到你的陽剛氣息和人的味道。」

我搖著荷葉子的手道：「這麼一來，我們就，就能……」

荷葉子的臉頰立刻大紅。因為她從我的激動中感受到了愛，感受到了她八十三年以來，幾乎都淡忘了的男女之間的那種溫情和甜蜜。

羞怯中她側過身來，忽然正面地撲上來了，撲上來緊緊摟住了我的脖子。我也順勢摟住了她的腰。

這剎那間，我真真實實感受到了，她的確有骨有肉，而且細腰如柳，摟起來是這麼柔軟，這麼舒服，性感極強。

甜醉中，也是忘情中，我偷偷地騰出一隻手，帶有突然襲擊式地，猛然轉過她的身子，一下捂住了她的**。我想感受一下這裏是否還有彈性，是否還屬「處子」。

一切正常，我希望她具有的一切她都具有，一如常人。

我高興的喜出望外地再度正面摟住了她，而且出於激動，我閉着眼地愈摟愈緊，並隱隱感覺到了她有一種受壓迫的掙扎。我覺醒了，可是正當我想放鬆一些的時候，猛乍之間我忽然感覺到懷中空了，空得空無一物。

我驚怔中睜開眼睛，現自己的兩支胳膊還在平端之中抱着一個圓圈形，而荷葉子卻站在一旁正笑。

天哪，她依然是鬼！

正在我驚訝之時，荷葉子笑問道：「奇怪嗎？」

我點點頭，但一想到昨天朱胖墩離開我辦公室的那一幕時，又搖搖頭說：

「不奇怪。只是有些遺憾，失落。」

荷葉子嘆了一聲，但她很快又帶有高興地說：「我勸你還是不要想得太多。其實有今天這樣，已經是可喜的了。你雖然無法改變我仍是鬼身的現實和命運，但這並不影響我們同回陽世，並不影響我們將來正常的……生活。」

我忽然抬起頭，估計臉上多少還帶有一絲喜色。因為，我從她不影響正常生活的這句話中，體味和知道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不影響正常的夫妻生活。有此足夠了，能正常生活，能生兒育女，能共同維持家庭，還奢望什麼呢？

可是，我此刻並沒有十分地高興起來。因為一想到將來身邊有個鬼影閃閃的妻子，總不免令人感到不安和怪異。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荷葉子說，「其實，世上有很多怪異的事情，只是你如何去看待罷了。如果你把怪異看成神奇，它就是神奇，不是怪異；如果你把神奇看成自然，它就是自然，不是神奇。

「比如說，你們陽世的飛機，這裏的雲中車，那麼大的金屬物體在空中飛翔，就是不掉下來，這裏除卻它內在多種因素，僅憑直感，你說它是怪異，是神奇，還是自然？」

我忽然驚異而又驚喜地看着荷葉子，真有點撥雲見日，茅塞頓開的感覺。是啊，見怪不怪，久而久之就是自然。我為什麼不能把我未來夫人的鬼影閃閃，看作是特異功能，看作是自然呢？

到此，我笑了，她也笑了，笑得分外燦爛。

是啊，與人闊別了八十三年，久違了。八十三年中，她關注我黃小甫的前身黃松甫，即用了整整半個世紀有餘，再就是關注眼前我這個黃小甫了，這一關注又是三十年。

八十餘年，在陽間的歷史長河中，或許只是彈指一揮間，而在這個暗無天日的陰間，在她思念陽世上情人的凄苦之中，這個八十餘年應該是無限漫長的，也許，長得像過去了一萬年。

而如今，她能與陽世間的人擁抱了，能與近百年的情人擁抱了，有了渴望中的能回陽世的希望，怎能不笑！

她曾對我說過－－－

她初來冥界時，閻羅王查看她陽壽，說是還差整整七十年，勸她重回陽世，從新補回那個七十年。

她堅辭不肯回去。因為她那時已經知道了黃松甫水下獲生，沒有死，而她此刻轉去，必須從新投胎，重作嬰兒，自然是趕不上趟了。就像坐火車一樣，錯過了一趟班次，追是追上的。因此她想留下在冥界等候情人，等情人死後來此「報到相約一起去投胎，一道去人間重續舊好。

好心的閻羅見她如此痴情，頗為感動。於是向天子陛下推薦她作了個公務員。為分散對情人的思念，為不給自己留下空餘時間，她工作起來很努力。因此，由於成績突出，三十年後，她終於被提升為了天子駕前參議兼皇家賓館館長。

就這樣，她堅持了頭一個五十餘年。五十餘年中，她一直都十分關注陽世間的情人，希望着自己千萬不可再度搭錯車次。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由於黃松甫對她思念過度，淹沒江中，提前來了，而又很快走了，陰差陽錯，只差那一步。當她聞訊趕到之時，那個該死的孟婆阿奶，已經讓黃松甫喝了**湯。

為此，她追上的情人再也不認識她了，徹底將她忘了。她哭得昏天黑地，痛不欲生，卻無法扭轉乾坤，無法改變情人已經喝過了**湯的現實。

—人遺忘了。

從此她絕望了。然而絕望並不等於絕情。人雖陰陽兩隔，情絲卻很難以剪斷。由此，從今天我這人個黃小甫那時刻的呱呱墮地起，她無時無刻不在關注着我的成長，關注着我的命運。後來，看着我漸次**，而且長相酷似我的哥哥黃松甫時，她不時暗自里作些女兒家的想入非非，悄悄臉紅。

但她知道，自己這只是一廂情願的單相思。因為今天的人兒，雖然依舊是自己過去的情人，卻早被那碗**鬧得忘了舊情，再也不認識她了。但是，情雖是一種悠悠柔軟的東西，卻有無法斬斷的韌性。儘管明知是單相思，儘管明知永難續舊好，卻無法不挂念。為此，她這麼一直關注着我，這一關住又是三十年。

然而世事難料。不知是老天有眼，還是這冥界天子陛下故作如此安排（她近天常作如是想），她與我，竟然如此這般傳奇式地走到了一塊。

此刻，她甜醉在我的懷中，大有千年等一回的感覺和幸福。這是幸運帶來的幸福。我感覺到了，這幸福讓她周身顫抖、熱和躁動，這是一種甜蜜的**和性的躁動。這躁動也許是她八十三年中渴盼的，而又應該是她八十三年以來沒有的。然而我此刻卻是十高興，因為這躁動，充分說明鬼也有旺盛的**。

在她躁動的感染一下，嫽逗下，我想起了那個所謂的正常的夫妻生活，雖也幾度克制，幾度忍耐，但終於忍不住更緊地摟住了她的柳腰，纏綿中，我於衝動里鼓起勇氣地，向她提出了同居的要求。

她臉頓時火燙，紅光閃閃，大有順勢順從的**，卻又有些猶豫為難的樣子。看去，顯然是不想拒絕，不忍拒絕，但她最終還是從甜醉中醒了過來說：

「對不起，小甫。我們還是再等一段時日吧，啊？」

「為什麼？」

「因為人鬼兩重天，我身上的陰氣，尚需一段時間才能盡祛。過早相處，對你是傷害。」

我看出了荷葉子痛苦的剋制，也從她真摯的語言中聽出了絕含着關愛。這種愛，給予人的也是一種享受。

就這樣，我們在相依相偎中渡過了後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