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安安的紫菊花（二）

「鄧鏢頭，鄧大哥請留步，後面有人找你。」

鄧鍾回頭一看，趟子手金三從隔斷後面走出來向他招呼。

鄧鍾過去拍著金三的頭道：「你小子的傷好了？誰在找我？」

金三揮了揮右臂，嘴上不忘罵一句「冀中三煞」的祖宗，輕聲道：「人家祖傳的金槍葯，安安小姐偷偷給了的，這點傷能不好的快嗎。是小姐的貼身丫環小蟲，你認得不認得，有事找你。」見鄧鍾猶豫不前，便上前貼著耳朵道，「有東西讓你認認，我想看人家還不讓看呢。鄧大哥快點去，不然倒霉的又是我。」

後面原是霍姓人家的府邸，與風威鏢局只隔著一道牆壁，家道衰落後被徐懷集重金購得，於是打通圍牆，重新布置后，取名「霍園」，徐懷集一家就搬了過去。那裡面還有一個一畝地的宅園，長廊方亭，水池石橋，花木疏植，怪石幽深，構思極其巧妙，徐懷集正是看重這一點。

鄧鍾還是初入這座宅園，繞過假山，看到水池對面穿淡綠色的女孩子正向他招手，他見過一面，認得是丫環小蟲。小蟲有些責怪他的意思：「鄧大哥，你怎麼才來？」

鄧鍾從未與女孩子單獨相處，頓時不知如何回答。

小蟲卻道：「你武藝那麼高，膽子就那麼小，怕我吃了你不成。唉，你看看這是什麼？」從袖口取出一件帶菊花模樣的東西來。

「這不是」那是一支紫色的菊花簪，他曾見過相似的飾件插在師母際。但這件飾品卻怪得很，花瓣竟比銅錢還大，而且花已殘敗，紫簪上還刻有文字：五者闕一，不成其行。

「你別多想啊。」小蟲白了他一眼：「早上小姐在山上現的，釘在一棵松樹上，只剩的花瓣露在外頭，這行字沒頭沒尾，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大哥或許在哪本冊子上見過。小姐叫大哥過來，就是叫你認一認，這東西怎麼看都透著古怪呢。」

鄧鍾心一沉，後面的話已經聽不進了。能把如此輕巧的東西，深深地釘入松樹中，內力之高恐怕不在平子野之下。如果不是平子野的奧援留下的，那就另有高手，這些人的目的多半都一樣，都是為了爭奪回雪寶刀。他想起師母送別他時的臉色是多麼難看，跟生離死別也差不了多少，但只要有太爺爺在，非花樓就不會出什麼大事，何況平子野一走，非花樓並沒有出現預想中的混亂，因此，他明白師母更多的是為他擔心。或許湊巧如總鏢頭說的，是那些看著劉島主不順眼的，千方百計想拆他台的人留下的。他之所以那麼輕鬆地答應回來，便是他終究放不下這顆心。

「你想起來了嗎？」小蟲抬頭看著他問。

「哦。」鄧鍾稍稍整理一下情緒，「幹嘛不讓總鏢頭認認？」

小蟲把頭別過一邊，不屑地道：「小姐本來要去你莊上的，總鏢頭不讓，說外面亂，還叫人把她看緊，小姐一賭氣就偷偷跑出城去。這東西要讓總鏢頭看見，那是不打自招，連累我和金三也討一頓罰。小姐說你功夫比別人高出不知多少，這可能是別門別派的暗器，你不認得，別人就更不認得。你到底認不認得？」說得伶牙俐齒。

鄧鍾卻不認得。「但這無疑是一件暗器。」

只聽小蟲道：「鄧大哥，你好像老是想著別的事情？這句話呢，出處在哪？」

鄧鍾搖了搖頭道：「我沒讀那麼多書。能使這樣一件暗器的，人家肯定是高手，或者找到人家所屬的門派，就知道這話的意思了。總鏢頭已經吩咐下去了，外面很亂，誰也不許走出大門，你和小姐也一樣。你不知道，街上商家都關門大吉了。」

小蟲對他眨了下眼，道：「你對小姐真好，你的話，小姐會聽的。好了，鄧大哥你忙去吧。」轉身沿著水邊小跑，綠影消失在一叢翠竹後面。

出了園子，在圍牆轉角處差點與金三撞個滿懷。金三突然閃出來，笑嘻嘻地道：「鄧大哥，小蟲沒罵我吧？」鄧鍾急著看望李鏢頭去，支吾兩句抽身就走。

其時前廳正是孟鏢頭當值，李鏢頭還沒走，坐在下，一邊點頭，一邊聽孟鏢頭說話。孟鏢頭道：「老曹這人哪，打從洛陽回來，就換了個人似的，可能和總鏢頭正鬧著彆扭。」看到鄧鍾過來，當下招呼鄧鍾過去說話。

「鄧兄弟是過來看老李的吧，這叫江湖義氣。咱們鏢局裡人多嘴雜，平日里要拿個主意，誰都焉了似的沒個主見，遇上今日這種情況，人人都顧著自己的命，主張太多，同樣解決不了問題。幸虧有老李在，能替總鏢頭分憂。」

李鏢頭看著進門處已空無一人，道：「說是瘟病，打死我都不信。老孟，你想得遠，也跟鄧兄弟說說。其他話不說。」

鄧鍾道：「孟鏢頭有何吩咐，鄧鍾決不推辭便是。」

孟鏢頭道：「吩咐倒不敢，咱們先合計合計，鄧兄弟的功夫，大家心裡有數，凡事還要你多擔待。我贊同老李的看法，不會是什麼熱疾，及至島劉島主邀請各地英雄，難免有人眼紅，多半跟此事有關係。」

鄧鍾苦笑一聲，點了點頭。

孟鏢頭點上煙，抽得一口便道：「咱們到底應該如何應對，就得摸清這些人的來歷。鄧兄弟還不熟悉情況，咱們分析一下，先說說死去的人，頭天晚上死的清一色都是外地人，而且都是練過把子的，這一點，官府里的捕快都是認可了的；這些人半夜三更進了城，還沒找到合適的客棧，便遭人暗算，暗算他們的人肯定也是身手了得；昨天晚上又死了七個外地人，我不說，鄧兄弟也猜得出，這些人同樣是有功夫的。這小城，毫不起眼，哪來的風一下子湧出這麼多武林高手？看看一些人身上揣著劉島主的帖子就明白了，這些人都是及至島的客人。」

李鏢頭恍然道：「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殺死他們的人十有**便是劉島主的對頭，咱們也就犯不著再去摸他們的底了。咦，那麼錢鏢頭和青龍客棧的店主小二的死呢？我又犯糊塗了。」

孟鏢頭笑道：「道理更簡單，這說明有人想渾水摸魚，嫁禍於人。老李，你是裝糊塗。」

鄧鍾也覺得孟鏢頭的分析無可反駁，心頭跟著放鬆下來。只聽李鏢頭道：「咱們就得防著蜀平鏢局的人。」

孟鏢頭道：「是啊。咱們雖然也收到了及至島的帖子，但說到底是生意人，這些人多半不會要咱們的命，要不要財卻是誰也說不準的事，我與老李正合計著這事，兩邊都要防著些。如何防呢？唉，苑鏢頭也到前面來走走？」孟鏢頭的眼睛向來是面面俱到。

苑鏢頭揮了一下手，道：「我找諸兄弟。該是換藥去了。」

孟鏢頭道：「早上起來就不見人影。有事嗎？」

苑鏢頭已經轉過身了，回頭道：「總鏢頭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