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安安的紫菊花(一)

第五章:安安的紫菊花(一)

1從非花樓到縣城不過二十里地,兩匹馬跑得急,半個時辰后,兩人就到了鏢局門口,大門緊閉著,兩天前還熙來攘往的門前大街上,這時彷彿被一陣風颳走似的鮮有人往來,大牆內卻鬧哄哄的似乎在爭吵,徐懷集「砰砰砰」重重敲了三下大門,就聽得有人在前院喊道:「總鏢頭回來啦。」

大門隨即打開,門裡攢動著十幾顆人頭。「總鏢頭回來啦。」「鄧鏢頭來了。」鏢頭們顯然是等急了,擁著兩人往前廳走。徐懷集回頭看了一下大門。

「把大門打開。」然後邊走邊道,「咱們是生意人,要想在生意場上逞能,先不能在人前示弱。李鏢頭,吩咐兩個兄弟到門前站著,咱們要把日子過舒坦了,生意總要招攬。其他人跟我去后廳議事。」李鏢頭猶豫了一會,還是招呼兩人去門口站住,他自己則顯得滿不在乎地在門口一段街上來來回回地走。

風威鏢局這三年生意漸漸地紅火起來,讓老字號蜀平鏢局感到壓力的同時也頗為無奈。一南一北,在同一條街上,蜀平鏢局當家的便拿門前的旗杆大做文章,換上兩丈七尺高桿,勢壓對方一頭。徐懷集倒也不爭這口氣,桿頂青旗過了門樓就行,講究平穩紮實,財水反而往他低處流集。

后廳是議事廳,涉及鏢局機密的議題都在這兒商定。各人有各人的位置,鄧鍾初來乍到,在眾鏢頭間位列下,他對面諸鏢頭的位置空蕩蕩的,在幾乎滿座的廳堂里顯得很刺眼,諸鏢頭在幾個傷號中傷得最重,「大概還在卧床休息。」鄧鍾正尋思著,徐懷集便迫不及待地話了:「都把我徐某人的話當耳邊風了。」一句話把整座后廳壓得鴉雀無聲。

「我臨走前怎麼交待的?大家城裡城外四處走走,主要是看,是聽,我不回來,不許私下打聽,更不許私下議論。結果呢?自己嚇著自己了。我和鄧鏢頭繞道從北門過來,人家家裡都已經死人了,照樣把場面撐起來。我今天想起朋友的一句話,我們只是後起,底蘊遠不如人家深厚,生意做到後來,拼的就是底蘊。下面,幾位鏢頭就把看到的、聽到的全說出來,大家參詳,生這一連串的怪事,到底目的何在?最後要是沖著咱們過來,咱們也不能含糊。曹鏢頭,你隨我時間最長,壓個陣先說。」

曹鏢頭就坐在徐懷集身邊,個子不高,但目光銳利,這次他卻沒有象慣常那樣環視一下大廳,而是壓低聲音道:「我只在外頭走個過場,看到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事。讓苑鏢頭先說。老李還在外頭。」

苑鏢頭也不謙讓,「騰」地站起便道:「總鏢頭,這事大伙兒都知道了,我也是心裡著急,不敢不早說。」

曹鏢頭道:「事情不要解釋,先說個大概。」

鄧鍾看到大廳里氣氛緊張,覺得事情很有些蹊蹺,他進鏢局不到半年,與李鏢頭最是要好,便道:「我把李鏢頭從外頭換進來。」說罷起身離開。

李鏢頭卻說什麼也不和他換,反將他推進了大門,丟下一句:「這兒沒你的份,快回去,你去聽聽總鏢頭如何拿主意。這對你有用。」索性叫門口兩個趟子手攔住他。

鄧鍾只好回去,一來一去,苑鏢頭的話早已說完,大家七嘴八舌,有生氣的咒罵的,甚而有哀求的。在一片嘈雜聲中,鄧鍾大致了解到事情的起因。

原來苑鏢頭在衙門裡有熟人,竟然打聽到一件機密的事,說是幾個外地人是得了一種怪病死的,怪病正慢慢在城裡蔓延,先是在外地人過夜的一家旅店裡傳開來。仵作在死人身上驗不到傷口,縣太爺就帶人到這家旅店,看看隨身之物是否能幫助破案,誰知這一去,把縣太爺嚇了個半死,店家、小二都死了,屋子裡沒一個活人,縣太爺生怕引起更大恐慌,引意想不到的後果,立時封鎖消息,寫了公文,連夜急報州府。州府官員下來的時候,總鏢頭正在去非花樓的路上,那官員一統計,當天晚上又死了七人,只有一個本地人,此人和錢鏢頭交往很深。那官員頗懂醫術,見其死狀平靜,斷定是急性熱疾傳染所致,只要不與生人接觸,便無生命之虞。現在兵丁都移到城外駐防去了,外地人不許進城,這消息被當做機密封存,為的是怕人人自危,讓歹徒有機可乘,補救的措施最遲明早下來,無非是準備七天的糧食,關上大門,沒事不要上街,配合官府破案云云。

曹鏢頭帶頭響應,大聲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反正大門遲早要關,咱們提前半天也沒人笑話,事後反而讓人覺得咱們消息靈通,上頭有人罩著。若是一不留神闖進一個生人來,那可不是吃不了兜著能走了,那叫人人完蛋。」

隨即有人反對:「那我父母怎麼辦?他們就在城外不遠,說不定還在招呼過路人進門喝茶呢。大家都是兄弟,這一點面子總要買吧,我去了說一聲就回。」

有人罵道:「就你爺娘的命值錢,你撞了鬼回來,人人跟著你見閻王去。」一時間,議事廳里亂鬨哄地象馬蹄踩踏過的谷地。

徐懷集終於開口道:「孟兄,平日里你點子最多,你給大伙兒拿個主意。」

孟鏢頭咬著煙管,吧嗒吧嗒抽了兩口,道:「這事有些麻煩,按理說,這大門還得象往常開著,咱們開鏢局的,就是在刀鋒上討生意做,最忌諱人家說咱們怕死,甚至忌諱聽到這個死字。可是想想前天還活靈活現愛說一口笑的錢鏢頭,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我全身就起雞皮疙瘩,死在外頭路上,人人都翹大拇指說好樣的,死在家裡,怎麼說都窩囊。我只是把大家的意思擺到一塊兒說了,這個主意還得總鏢頭拿。」

徐懷集長吁一口氣,道:「關門容易開門難,這個家能撐起來,在座的每一位都有一份辛苦在裡頭。這趟洛陽之行,我得病沒去,鄧兄弟一個人啃下了『冀中三煞』這塊硬骨頭,周圍幾個府縣這兩天都有好消息過來,幾宗大單生意指名道姓要咱們去做。以後日子會怎樣過,其實大家心裡比我都清楚。鄧兄弟剛才出去又回來,準是老李把他趕了回來,老李為何這麼做,我不說,大家心裡也清楚。」

苑鏢頭道:「事情是我打聽到的,我先表個態,咱們就當是沒聽說過這事,大門照開,生意照做。」

曹鏢頭嘟噥道:「門口我是不站的。倒不是怕死,是不值得。」

孟鏢頭「嗯」了一聲,道:「這還不簡單,大門不能關,但把門口的人撤了。咱們就聽口音,是外地人就用話頭打回去,隔著前面院子那塊大場面,再厲害的熱疾也傳不過來。」

徐懷集大聲道:「那就這樣定了。前面的事,我和李鏢頭孟鏢頭負責照看,多長個心眼就是,你們該幹嘛就幹嘛去,不過,誰也不能出了這院子,哪幾個跟我去及至島,就看這兩天的表現了。哦,曹兄你帶幾個人就在院子里四處轉轉,不管是越牆進來的還是要翻牆出去的,你都要看住了。」

曹鏢頭笑道:「總鏢頭放心,這事我早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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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靈魂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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