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迷藏17

17

長途汽車上。

小琪陷在座椅里，思想進行着無名的鬥爭。昨晚那一幕不斷出現在腦海里，幾次委屈地眼圈紅，鼻子酸溜溜的。

忽然，一股風吹亂了她的頭。

和和坐在她身邊靠近車窗，這時他把窗玻璃拉開一寸的縫隙，把薯片紙筒里的彩色石子每隔幾秒鐘就丟出去一顆。

「寶貝，你做什麼呢？」小琪振作精神地問道。

「給野波和丁丁帶路，讓他們可以跟着石子走，這樣就能找到我們了。」

「你那兩個朋友對你可是忠心耿耿啊。」

古家鋪子。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異，而古家鋪子十多年來一陳不變。

這一帶的農村大多以一個姓氏的血緣關係組成自然村落，固步自封，思想落後。

巫姓在古家鋪子是少數幾個外姓。

雖說全村有四十來戶，外人到此還是感覺這裏很寧靜，連路邊的狗都很沉默。房子大多是土坯房，不粉刷，生火做飯用柴草，屋檐瓦縫都冒煙，所以家家戶戶就跟土窯一樣煙熏火燎的。

外人走在村中大道上也會感到渾身不自在，因為在這些黑洞洞的門裏或窗內都有一雙獃滯、愚蠢的眼睛注視着你。即使在路邊遇見一位村民他也會駐足盯着你，直到看不見你為止。若是向他打聽什麼事，也要長久沉默后他才咕噥一句很難懂的方言。

這都是初步印象，只有在村裏生活一段時間，才能慢慢體會村民的平淡和樸實。

小琪雖是古家鋪子人，但多年後她作為城市人回到家鄉，也受到這種冷漠但無害的禮遇。

父母包括哥嫂對她和外甥（侄子）的到來那又是一回事了，畢竟是一家人。

母親把小琪的房間給收拾出來，嫂子也過來幫忙燒火做飯；父親和哥哥則把社屋廣場上塌陷的窟窿用圍欄圈起來。

父子倆一邊圈圍欄一邊交談。

父親說這是社屋以前電時鑿的地下河，致使廣場下面變成空洞，前天掉下一隻雞也找不到了。外甥只有五歲，考慮到安全這個窟窿非圈起來不可。

哥哥說最好是把窟窿給填起來，反正社屋西廂以前養雞搭建的爐灶用不上，也礙事，不如扒掉當填土。

父親表示贊同。

小琪十歲的侄子巫大力給新來的弟弟做了一把彈弓。

晚飯。

一張小桌擺在社屋門外，圍坐着一家人，一邊乘涼一邊吃飯。

社屋廣場比以前要小很多了，旁邊種了一大片竹林。已不再是村裏兒童玩耍遊戲的理想地了，倒是吸引來一群小鳥在竹林里嘰嘰喳喳。參天的楓楊樹遮掩了暗淡的天光，蟬鳴此起彼伏。

和和這孩子見到生人還是不說話。外公外婆對他是十分疼愛，他只是扭扭捏捏的。甚至對哥哥的好意也不理不睬，巫大力是農村孩子本就拘謹，所以對這個蒼白的弟弟也無可奈何。

小琪試圖做一些努力，但也只是徒勞。她最關心的還是兒子不好好吃飯，稍不注意就撇下碗筷到一邊一個人去玩了。

一家人正拉着家常，小琪忽然現剛才還站在圍欄邊往窟窿里扔石頭的和和不見了，心裏驀地一驚。

「和和哪裏去了？」她失聲喊道。

全家人都緊張地站起來，茫然四顧。

「我看他去竹林了。」巫大力說。

「和和——和和——」

小琪呼喚著朝竹林走去。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黑夜很快就要來臨了，濃密的竹林里更是黑沉沉的。歸飛的小鳥也已離開，四周一片寂靜，唯有一竿竿的毛竹被風鍍上一層銀暈。

小琪剛踏進竹林的草叢，就有無數受到驚擾的小蟲跳起來。一隻好奇的黑蝴蝶翩然從她面前飛過。藍色的洗澡花靜靜地開在幽暗裏。

遠遠的，小琪現了和和小小的背影，正站在竹林間一條隱沒的小道上。

「和和……」

和和彷彿沒聽見媽媽的呼喊，一動不動地站着，好象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小琪心裏充滿了狐疑，輕輕地走過去。

突然，她看到和和的前面，隱蔽在竹葉里還站着一個人，模樣不清，只顯出深綠色的褲子，一雙有破洞的黑布鞋。

「和和！」小琪吃驚地喊道。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