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暖意
黃昏，寂靜的院落，一個身着淡綠衣裙的小丫頭端著食盒正緩緩走來，冷不防聽得後院大門呀地一聲，她失聲叫道：「誰？」
沒有回應，她懵懂地搖了搖頭，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正要過去，陡然看到一個衣衫襤褸，滿臉鬍子拉雜的傢伙撲身進來，他的身上有一股濃重的血腥。
小丫頭尖叫一聲，差點打翻手上的食盒。
「別怕，小初，是我。」來人疲憊地朝她笑了一聲，笑意很勉強。
小初打量了他半天，忽然回過神來，叫道：「表少爺，是你？你怎麼……」
慕容傑衣衫上沾滿了鮮血，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用紅腫的雙眼四處探看了一下，回頭對小初道：「你家小姐怎麼樣？」
小初道：「她很好，我正給她送晚膳過去呢。」
「她很好，那就好，那就好……」慕容傑失神地喃喃，眼神空洞。
「表少爺……」小初望着他這副表情，有些困惑，「發生什麼事了？你的腿全好了嗎？」
「好了……」慕容傑無措地回答了一聲，獃獃地望着天際，「我今天來，是想……」
「是來看小姐的？還是找堂主有事？」
「不，不是，都不是……」慕容傑有些恍惚地喃喃，「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裏，好像想要一點溫暖……」
「表少爺，你很冷嗎？」小初放下食盒，拉過他僵冷的手放在嘴邊小心地呵著，非常認真。
慕容傑獃獃地望着她，麻木的心有了些知覺。他忽然收回自己的手，無措地藏於背後，失神地退了一步。
「小初做的不好嗎？」她失落地低下頭去，眼圈有些紅。
「不是，小初，你是一個好姑娘，你很善良，一定會有好報的。」慕容傑凄然地一笑，「可是我不配，我不配……」
「表少爺，你到底怎麼了？」
「你恨我嗎，小初？我是一個很混帳的人，做了很多壞事，對不對？」
「小姐都可以原諒你，何況是小初呢。」小初輕輕地道，「何況表少爺你現在已經改好了……」
「謝謝你們，原諒我，謝謝……」慕容傑低低地道，「不要告訴小姐我來過，也不要告訴其他任何人。我要走了，走了……」
他說完，給了小初一個蒼白但真誠的笑容，轉身朝後院的大門走去，剛才那扇門是被他硬撞開的，正冷寂地半敞着。
「表少爺，你要去哪裏？表少爺……」小初怔怔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背影有些蒼涼。她忽然預感到，這是最後一次見到他了……
想到這裏，她忽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小初，小初！」奶娘的大嗓門忽然響起，「你死到哪裏去了，小姐的晚膳呢？」
小初回過神，忙以袖拭去眼角的淚珠，端著食盒匆匆來到上官依羅的房間，剛要進門，陡然聽到上官索如雷咆哮的聲音：「他死了，他已經死了！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你想要爹怎麼做？」
「他沒有死。」上官依羅固執地說道。
「你在折磨自己，也在折磨爹嗎？你恨我，你恨我害死了他是不是？依羅，爹求你，忘記他！這世間，爹只有你一個親人了，爹要你開開心心的，忘掉這一切好不好？」
「不！」她仍然固執地道，任性地像個孩子。
「好，好！」上官索慍怒地拂袖而去，門口撞見小初，冷冷地吩咐，「讓她多吃些！」
「知道了。」小初低頭從他身邊過去，看到一臉憔悴的上官依羅正倚靠在塌上，身影單薄。她側着臉，無神地望着窗外。
小初輕嘆一聲，放下食盒，拉過一邊疊放着的毯子，輕輕蓋在她身上。
「小初你相信嗎？」上官依羅忽然回頭，直直地盯着她，「他沒有死，我感覺到了，他沒有死……」
「我相信……」小初勉強一笑，從食盒從拿出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圓，用湯勺盛了放在嘴邊小心地吹了吹，遞到上官依羅面前，「所以才要好好保重自己啊，不然等他來了，都不認識你了。」
上官依羅開顏一笑，湊過去，小小地咬了一口。
「好吃嗎？這個是奶娘親手做的，她都忙了半天呢。」小初開心地問。
上官依羅點了點頭，又咬了一口。忽然神色一變，低頭，嘔吐起來。
「小姐！」小初忙輕輕拍着她的背，驚愕地問，「你不舒服嗎？」
「我也不知道，這些天都是這樣，也不知道生了什麼怪病。」上官依羅蒼白地一笑，「不過我要快點好起來，我知道他一定會來找我的。」
小初想起什麼，心裏忽然難過起來，落下淚水。
「小初，你怎麼了？」上官依羅見之，忙拉住她的手，「是誰欺負你了嗎？」
小初搖了搖頭，將「慕容傑」三個字硬是吞了回去，她仰頭，淡淡一笑：「沒有，只是沙子進了眼睛。」
「小初也學會撒謊了，不乖。」上官依羅噘了噘嘴，轉過身去，裝作生氣。
「不是的，小初沒有撒謊，小姐你別生氣了。」小初有些急了。
「哈，騙你的，我才不生氣呢。」上官依羅朝她做了個鬼臉。
屋子裏傳出嘻嘻哈哈的笑聲，給蕭瑟的冬日平添了幾分暖意。
上官索和奶娘站在門外，清晰地聽到她們的談話。
奶娘偷望了一眼上官索，小心翼翼地說道：「小姐她……可能是害喜了……」
上官索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冰冷的笑意：「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啊？」奶娘一時沒有回味過來。
上官索冷冷地道：「我絕不允許這個小雜種出生！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奶娘不禁打了個寒戰，忙不迭地點頭：「明白了，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
「好好照顧小姐。」上官索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忽然喊道，「來人！」
一名勁裝的手下聞聲趕來，垂首問道：「堂主有什麼吩咐？」
「有喬雲的消息嗎？」
「沒有，估計他已經……」
「我不要估計，我要肯定！」上官索加重了語氣，「我要見到他的屍體！辦不成這件事，你就不用回來見我了！」
「是！」手下飛身離去。
上官索冷冷一笑，臉上帶着莫名的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