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章 家信

第三百四章 家信

荷風悄悄上來,將祈男叫出了裏間:「回大奶奶的話,宮裏突然來了懿旨,召老夫人入宮。」

祈男心頭一驚:「太后?」

荷風搖頭:「皇后。」

祈男的心頓時縮緊:「這時候?」

窗外一輪金烏已近地平線底,混沌昏暗的光線幾無力量漂浮在祈男肩上,她垂下羽睫,一襲剪影清冷如月。

荷風靜靜地等著,等待恐懼之後,看祈男將如何應對。

良久之後,祈男抬起一雙形狀優美,點漆似的明眸,那對眼眸明澈若清泉,幽黑如子夜,就像是最清的泉水裏養著的兩丸水晶,黑白分明,顧盼間熠熠生輝,延綿不絕的勇氣和力量,從中蓬勃而出。

「皇后不敢對老夫人怎麼樣,這不過是她調虎離山的計謀罷了。眼下最重要是看緊大姐姐,只怕夫人。。。」

祈男的話還沒說完,果然院外傳來一陣喧鬧,細細聽去,呂媽媽的聲音儼然其中。

荷風不覺笑了:「大奶奶果然明鑒!」

祈男走到門口,不理會別人,先將門口自己的護院喝住:「成何體統,老太太不在就這樣大呼小叫起來!」

呂媽媽冷眼看着祈男:「大奶奶來了?好容易得一見喲!」

祈男不理會她話中的揶揄,正色冷對:「媽媽有什麼事?」

呂媽媽鼻子裏噴出一口冷氣去:「我們太太請奶奶過去一趟。有話吩咐!」

祈男早料到會是如此:「請太太恕罪,老夫人吩咐了,我不得離開這院子一步。太太有話,媽媽來傳聲就是!」

呂媽媽滿臉鄙夷:「喲我的個天神爺爺!你們聽聽奶奶這張嘴!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俗語說得可真妙,平日看奶奶是聽話守禮的,怎麼真臨了事,就變得這樣不知規矩了?從沒聽說婆婆有話吩咐。媳婦還賴下不走的!怎麼?你這院裏有金有銀?還怕去了丟了不成?!」

祈男冷然勾唇,眼波中冷光一閃。回以淡漠一笑:「媽媽的話我卻不解。若說太太是我婆婆,老太太又是誰的婆婆?她吩咐的話,我不敢不從。太太要責要罰,悉聽尊便!不過一切都得等老太太回來再說!」

呂媽媽聽到不耐煩。手一揮便叫帶來那十幾個婆娘:「奶奶不肯去,少不得咱們動手請請!」

祈男身子向後一退,荷風閃到了前頭,袖子口寒光一閃,一柄短劍露出尖兒來:「看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動奶奶試試!」

園子裏人都知道,荷風是秀媽媽一手調教出的,身上很有些功夫,呂媽媽只沒料到。她會真跟自己動起手來,當下那幾個婆娘便遲疑起來,呂媽媽更是張大口說不出話。

祈男的聲音打破了僵局:「媽媽你也是當差罷了。又何必弄得大家難看,將來少不得還得一處共著。你只管回去,對太太實話實說,有不是我來領,絕不讓媽媽難做。」

呂媽媽看這形式,知道討不到好處。只得咬牙跺腳:「咱們走!」

眼見對方凶神惡煞似的身影消失於暮色之中,祈男長長吁出一口氣去。荷風不出聲地看了她一眼。心頭半是欽佩,欽佩她的鎮定,卻亦有些擔憂,知道太太是不會這麼輕易放手的。

品太醫的藥方交鎖兒送出去了,荷風二門外找了個信得過的人,吩咐他去品太醫指定的藥鋪里將葯抓來。

一時葯到,荷風親自看着來人將藥材一包一包鋪陳出來,然後細細問道:「藥方是給他們掌柜的吧?你親自看着夥計抓出來的?」

那人點頭:「沒錯,姑娘請放心,我也辦過些事的,這點子規矩還是知道的。」

荷風放下心來。

玉梭將一包葯拆出來倒進銀挑子裏,又倒進些水去,親身守着,煎了起來。

祈男看祈蕙喝了米湯睡得正香,料想無事,便出來走進耳房裏,看見玉梭眼不錯地盯緊那銀挑子,由不得微笑起來:「也不必過於小心,東西在爐子裏,總歸再跑不掉的。」

玉梭邊扇着火邊嚴肅地回道:「那可難說,小心駛得萬年船,記得在杭州時,姨娘總這樣教訓下人。」

提到錦芳,祈男沉默了。

錦芳若知道祈蕙是被皇后陷害,又折磨到如斯境地,不知心裏該怎樣難過了。

這樣想來,祈男又有些欣慰,錦芳沒跟自己進京,也算幸事一樁。

葯汁子煎好倒進碗裏,照舊先用田鼠試過,只是祈男還有些不太放心:「若發作時間久怎麼辦?且將葯放着再看。」

二個時辰之後,田鼠依舊活蹦亂跳,祈男這才讓玉梭將葯溫好,端進房裏去了。

看看祈蕙服下藥后沉沉睡了過去,祈男略感放心,屋裏太熱,她便走出來游廊上坐着,玉梭送上個繡花軟墊,陪她一起吹着夜風。

「倒沒前幾日那樣冷了,」祈男鬆開扣得緊緊的盤扣,口中輕輕地道:「玉梭你聞見沒有?空氣里有一股春天的味道呢!」

玉梭聳動鼻子嗅了幾嗅:「真的呢!不知院裏開了什麼花出來?好像隱約還有些香氣。」

祈男笑着點了她額頭一下:「那裏來的花?不過是幾株梅花剩下的些餘味罷了。花還早呢!往年到這時候,姨娘總要替家裏牡丹催肥。。。」

玉梭也笑了:「是呢!總給我煮一大鍋豬蹄湯,待涼后澆上花根子去,還給起了個好名,叫催妝!」

想起前事,二人不覺都笑出聲來,只是聲音維持不久,漸漸又消散在微寒的空氣里。

「院裏有人沒有!」不想才平靜片刻,外頭又吵鬧起來,祈男凝神聽去,見又是呂媽媽的聲音。

荷風從暗處走出來:「奶奶這裏坐着,讓奴婢我應付去。」

祈男點了點頭。

「媽媽什麼事?」荷風將門略開條小縫,聲音故意壓得極低:「現在什麼時候了?奶奶已經睡下了,媽媽只管叫個什麼勁!」

呂媽媽斜眼看着荷風:「什麼時候?奶奶家信到的時候!」

祈男遠遠在游廊上聽見,不由得心頭一揪,家信?京里還是杭州?!

荷風明顯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哪裏來的家信?怎麼沒送到這裏來?」

呂媽媽放聲大笑,聲音裏帶着徹骨的寒意,眼神陰鷙地盯住荷風:「太太還在呢,怎麼會就送給奶奶?老虎還沒出山呢,我的好姑娘!奶奶要看信,請太太上房裏去!」

荷風正思忖著,祈男從她身後出來,將半扇門推開,站到了呂媽媽眼前:「哪裏來的家信?」

這問題已是第二回問了,可呂媽媽偏就跟沒聽見似的,不肯就答:「這種事輪不到我們下人插手,橫豎奶奶去了就知道。」

荷風從背後拉住祈男,可沒張口。

祈男明白她的意思,眨了眨眼睛,纖長濃密的睫羽霎時如蝴蝶展翅,隱去了眸中那一道厲色,頓了頓後方才道:「既然如此,媽媽請放心,我這就跟了你去。」

荷風急了:「奶奶!」

祈男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湊近她耳邊低語一句,荷風眼前一亮,隨即沉默下來。

呂媽媽見祈男走下台階,當即得意起來,向身後打燈籠的婆子大手一揮:「難得奶奶賞面,還不前頭領路!」

玉梭焦急萬分地看着祈男去了,拉住荷風的手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姐姐!「

荷風轉身看她,口中急切地道:「快快,去請品太醫來!」

祈男跟着呂媽媽走近太太小樓,遠遠就看見樓里燈火通明的,心下冷笑,知道對方已是寢食不安了。

進屋后就看見太太在外間榻間踱步不止,直到抬頭看見祈男進來,方才止住了腳步。

「怎麼?肯來了么?」太太發話了,冷意瀰漫在空氣里,就地上三個大火盆也抵擋不住那刺骨的寒意。

祈男並不回應。大家已經撕破臉皮,規矩禮數什麼的也就用不上了。

「坐下我跟你說。」太太突然換了付好臉色,語氣也柔和下來:「天下哪有不疼自己骨肉的呢?玦兒是我心尖上的,你是玦兒的人,我還能害你不成?」

祈男還是不回應。硬的不成來軟的,這也太小兒科也太看輕自己了。

太太見祈男不動,遂自己上來拉了她的手,又讓她與自己並排坐到榻上,貌似苦口婆心地道:「天下哪有不顧及子女的母親呢?你心裏眼裏只有老太太一人,就再聽不進我的話,其實都是當娘的,我跟你們太太,」說着親親熱熱地握緊了祈男的手:「說句心底話,跟你杭州家裏的姨娘,心情都是一樣的。」

聽見對方話里提到錦芳,祈男臉色變了。她一直以來最擔心就是這個,沒想到,皇后還是想到了。

「太太這話說差了,」祈男聲音清冷,目光淡雅:「不過一個姨娘罷了,提不上枱面的。太太怎好跟她相比?」

可她到底還是沒從太太掌下抽出自己的手來。

太太心頭一陣激動,看起來這事入了港,到底皇后就是皇后,一眼就看穿這丫頭的死穴!(未完待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弄巧成緣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弄巧成緣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百四章 家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