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章 軟硬兼施

第三百五章 軟硬兼施

「你也知道,如今貴人在咱家養病,當年風光時,蘇家沾了她多少光?貴人她一向是你姨娘的心頭肉,自己也只一向看重姨娘,如今她病了,請姨娘過來看看她,蘇家怎麼樣也得給貴人個面子不是?」

祈男的心沉到了谷底,掙扎著逼出一句話來:「這算什麼?太太就肯,外頭也說不過去。」

太太冷笑起來:「怎麼就說不過去?」

祈男頭皮發麻,可還是不得不強撐著說下去:「爹爹一向最看重禮節規矩,怎好放着太太,倒讓姨娘進京?明面上到底太太才是貴人的娘不是么?」

太太定定地看着祈男,眼神十分誠懇,誠懇到殘忍:「怎麼蘇老爺還敢說話么?他窩藏紅兒那丫頭的事,真以為天下無人不知么?但報出去不只是得罪紅兒的正主,燕王爺,再告他個拐帶人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不是么?」

祈男密密長睫猛然掀起,目中霎時有冷意瀰漫,聲音寒冽刺骨,面上神情亦是冷得如那雪嶺冰霜:「紅兒的事,其實不是偶然對不對?其實紅兒是太太放在我爹爹身後的一枘機關是不是?」

要用時只扳動她就可以了,現成的罪名妥妥地壓死蘇家。

太太柴郡貓一樣,不出聲地笑了:「你說呢?」邊笑,邊鬆開了祈男的手。

祈男默默將雙手絞於一處,太太高傲地抬起了頭。目光睥睨,面上已經露出勝利的微笑,皇后棋高一著。早將一切安排妥當,這些個沒用的東西還自以為能跟皇后抗衡?!

別做夢了!

「既然如此,姨娘來了也好。」半晌之後,祈男終於嘶啞著開了口:「來看看貴人,也看看我。」

太太將臉伸到祈男眼下,死死盯住她,不太放心地追問一句:「此話當真?」

其實皇后的意思很明確了。若祈男應允,便只賜死祈蕙。錦芳便可保條性命,若祈男執意保護祈蕙,杭州的錦芳就得死。

太太是怕祈男不明白其中真意,因此才又多問一句。

祈男蹙緊黛眉。眼神驟然變得鋒銳冷冽:「當真!」

太太呼地吐出一口氣去:「這不成了?大家省事。其實我告訴你。。。」

太太得意忘形,以為大事已畢,口中順溜地就將皇后允諾給自己的好處一一說了出來:

若平陽王登基,皇后依舊可做皇后,這也就是為什麼,她肯如此積極運作此事的原因。反正叔叔娶個侄兒的媳婦,在宮裏都不算個事。

反是太后將被逼退後養老,若再有不從,逼着陪皇帝一塊兒去西天也不算難為。

皇后坐穩了位置。宋太太便可因有功,連帶宋老爺宋家都可保住不失,宋老爺依舊可穩坐一品。甚至平陽王答應,更比現在委以重用。

「老爺的日後的一切風光便都是拜我所賜了,」想到這裏,宋夫人不覺興奮得發狂,臉上眼裏,閃出瘋癲的光來:「他還能不當我佛一樣供著?我說什麼他也不會不理了。也不會只當我瓷娃娃一樣不睬了!」

說到底,宋老爺也不會再看不起宋夫人了。

這才是宋夫人想要的。心心念念,不能丟手甚至要陪上自己的性命,宋門一族的性命。

她要自己的男人,不再渺視輕視無視自己。

「我也是個有本事的,不比那老婆子差,」太太臉上顯出癲狂的紅暈來,手指不受控制地在空中無意識地亂舞:「老爺憑什麼都聽她的不聽我的?都說我蠢,我倒要看看,大事成功之後,還有誰敢在我面前提到這個字,哈哈哈哈!」

享盡榮華富貴又如何?得不到身邊人應有的尊重和平等的對待,到底意難平。

太太瘋狂的大笑聲中,祈男心如擂鼓,身姿纖弱貌似鎮定地,退了出去。

呂媽媽追上她去,塞給她一隻小小薄薄的藥包:「姨娘後日就可到京,讓姨娘看一眼貴人後,你可再辦事。這也是太太的好意,若不是她心存善念,皇后的意思是要即刻就辦的。」

祈男躬身低語:「多謝太太成全。」聲音平靜卻帶着淡淡的蒼涼。

呂媽媽得意揚長而去,祈男轉身走不上三步,便將紙包丟進了草叢裏。

回去路上,祈男特意讓打燈的婆子從老太太那裏繞了一圈,婆子明白祈男的意思,不由得冷笑:「我勸奶奶死了心吧!」

祈男不理,直到看見屋裏黑燈瞎火,方才吩咐道:「回去吧!」

那婆子見應了自己的話,愈發得意起來:「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話連老奴我都知道,奶奶是個飽讀史書又能文善算的,還能不知道這個道理?我勸奶奶,老太太還能有幾年陽壽?太太才是這家裏將來的正經主子呢!」

祈男猛地抬起眼眸,霎時間,那婆子只覺像是有一道寒冰般凜冽的刀鋒射來,迫人的氣勢竟是令她渾身一震,心尖也顫了一顫,後頭要說的話,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什麼話都別太說過頭了,」祈男嘴角掛上一抹冷笑,步履緩慢卻極穩極重:「天下事不到最後,誰能辯輸贏?!」

婆子啞也。

回去之後,祈男第一眼就看見了品太醫,於風塵僕僕間,依舊保有其溫潤如玉的氣度。

荷風忙上來回話:「玉梭第一時間便去請了太醫來,太太那頭也再沒派人過來騷擾。「

祈男洒然一笑:「自然不會,太太指望我親自動手呢!」

眾人聽這話便是一愣,唯有品太醫,穩穩噹噹站着,似早有所料。

「聽太太的意思,便是如此。皇后狼子野心竟到這般地步,實令人匪夷所思!」祈男慢慢將太太的話一一述盡,語氣中盡帶寒柝凄愴,不為自己,卻為太太。

她知道對方總是贏不了。不知為什麼,也沒有絕對的力量支持,可祈男就是覺得,自己一定不會輸,對方一定贏不了。

品太醫輕輕嘆息:「皇后不顧倫理顏面,說到底是為爭權利。可宋太太又是為什麼?不過為爭一口氣罷了。這家裏老太太氣勢太強,太太沒實力沒心計沒底氣,只得用些旁門左道,不入流的招數。」

祈男替沉睡中的祈蕙將被角掖好:「別的也罷了,我只好笑,平陽王妃怎麼肯的?好好的一個正位,生生讓皇后奪了去。「

品太醫淡淡一笑:「這有何難解的?後宮爭鬥從不會停休。平陽王妃也不過重走平陽王的老路罷了。韜光養晦,以期東山再起。」

祈男聞之意興闌珊:「一個個都削尖了腦袋想爬上去,其實最後坐上最高處又能如何?腳下欲拉你下來的人,延綿不絕,只怕一生一世也不得安寧。」

屋裏沉默下來。

良久,品太醫緩緩向外行去:「既然奶奶回來,我就該走了。」

他考慮的是祈男的名聲。從來他只為她一人考慮,事無巨細。

祈男知道他的心意,確實夜已深了,不便挽留,遂命玉梭:「送太醫出去!」

玉梭紅了臉才經過祈男身後,後者悄悄拉住她道:「那是個難得的,你可別輕輕放過了!」

玉梭呀了一聲,愈發臉燒得抬不起頭。

祈男默然坐在祈蕙外床上,無以解悶,便又拿出金剪來,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起遠方的人兒來。

到了么?這會子做什麼呢?

金戈鐵馬,生死未卜。

想到死屍零落的戰場上,荒煙蔓草間浴血的宋玦,祈男幾乎坐也坐不住,捏著剪刀,卻無處下手。

大姐姐我救出來了,你呢?是否就可保你安穩?是否就可將你從預言般的噩夢中救贖出來?

祈男不敢深想,越想,眼淚就越忍不住要衝出眼眶。

將近天明的時候,老太太終於回來了。

秀媽媽第一時間通知了祈男,本來她還在昏昏欲睡打着盹,聽見信兒立刻醒過神來。

「此時老人家不方便過來,特意讓我支會奶奶一聲,」秀媽媽處變不驚,鎮定自若地道:「一切都在太后掌控之下,請奶奶不必驚慌,照舊行事就是。」

祈男的心跳得有些不受控制:「太太昨兒晚上請我過去,說皇后欲拿我杭州姨娘進京。。。」

秀媽媽笑了一下:「太后已經知道這事了,請奶奶放心,總之看好宛貴人,便高萬事無憂。」

祈男不太放心,追問一句:「當真太后可保我姨娘?」

秀媽媽沉默,眸光清冷地看向祈男,半晌方幽幽地道:「大奶奶可知道當年太后是怎麼保住皇帝,登上龍椅的么?」

祈男怔住。

「若不是犧牲了自家兄弟,殺盡了手足,也就沒有今天的太后和皇帝了。」秀媽媽聲音不大,卻震得祈男腦袋一陣嗡嗡巨響:「老太太也是一樣,當年滿門忠烈四個字,也不是空靠一張嘴得來的。奶奶的姨娘自然要保,不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話奶奶總也該聽過。」

祈男不再接話,眸光一閃,那兩排密密長睫宛如蝴蝶的翅膀翩然落下,瞬間隱去了她眼底那浮動的那一抹黯光。

送走秀媽媽,玉梭一聲不吭地來到祈男身邊,看看周圍,似無事可做,替她斟了杯熱茶,口中咀嚅著,掙了半天卻只掙出一句:「奶奶要用些點心不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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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成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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