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本性黑暗一旦失去溫暖便無可抑制地**

如被注滿水銀的物體牽制住一般，不能思考，亦不能行動，只能用著獃滯的雙眼凝視著對方，口中喃喃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語言「啊…啊！「雙手不停的揮舞著，口水四濺。不無例外的，希向南此刻就是此等人物。

那時在法界里威風凜凜，豪雲壯志的人才，此時卻瘋了，這無非是法律里烏黑的一點。有人甚至用反語來諷刺當今法律的瑕疵和作假。此事在律師界也引起了一場規模宏大的商討，不知是誰先引發的這場爭論，反正眼下已有無數關於法律乃至上流社會的各商界、醫界等名流全部都在議論紛紛，說著希向南眼下大且是一蹶不振了，有的在摩拳擦掌的準備大幹一番，有的淚撒衣襟哀悼這名能人志士，有的不聞不問，希向南估計自己也沒想到最後的瘋病竟落得他人嬉笑謾罵之途了。

現在的他座在躺椅里，口中哼著不為人知的音樂，白露從樓梯上下來時便看到此番場景，她緬懷的瞥過頭，又準備大肆哭泣一番，卻看到女兒從房間里出來，便緊了緊衣服，朝希晨走去。希晨頂著沒睡醒的雙眼出現在希向南面前，此刻的希向南卻沒像往常一樣去斥責或是毆打她，他像一個老者，髦耋老翁一般。希晨看到父親如此年邁的一面，心中生起了很多愧疚和自責，她想伸手觸摸父親，卻害怕觸摸到那衰落的心臟。

希晨內心很痛苦，她很想跟母親談論夫妻年瘋了的事實，但她發現母親似乎跟往常一樣，並沒有提及關於父親瘋了的任何話題，現在也一樣，她看見母親伏在父親的膝蓋上，輕柔的擦拭著父親的褲腳，她的嘴角含著笑意，她甚至拿起父親的手放在唇邊親吻，而父親對於這些事並沒給予任何回應，他只是張著嘴「啊啊「的叫著。希晨很害怕這一幕，這種怪異的親昵讓她很想逃跑，母親這種麻痹自己的行為讓她很是不解。希晨扯了下白露的衣角，想告訴她自己存在的事實，而白露不為所動，她依舊伏在丈夫的膝蓋上，好似享受這難得平靜的一刻。」媽媽。「希晨見母親對於自己不允理睬，便大叫了一聲，好引起她的關注。」小點聲，不要吵到爸爸。「白露扭過頭朝希晨虛了一下，希晨見此景，真的覺得母親病的不輕，她是想與父親一樣瘋嗎？她不要，她不能讓母親也這樣，希晨使勁全身力氣上去拽著白露，想讓她離開父親的懷抱，那裡如此黑暗，不能在讓他侵蝕光明了。

白露渾身如散架了似的，一拽便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希晨索性不管，使勁搖晃起父親來：「你是大騙子，你不要在裝了，你害的媽媽還不夠嗎，你還要讓我們怎麼樣，你要瘋要死都與我無關，但是，爸爸，我求求你，不要再讓媽媽離開我了，我求求你。「希晨涕泗橫流，她柔嫩的心臟不能在負荷另一道傷疤了，那種疼自己去體會就好了，母親沒有錯，為什麼要讓她也受到這種傷害呢？

希向南被希晨搖的頭疼欲裂，他不明白為什麼面前的這個人要搖晃自己。為什麼她還在哭。「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搖我，你放開我。「說著希向南伸起手就要向希晨扇來，希晨害怕的閉上眼，定是要讓巴掌落下，但是，疼痛卻並沒襲來，她慢慢睜開眼，發現母親站在她面前，捉住了父親的手，她回頭對著希晨咆哮，渾身不停的顫抖：」你為什麼要出生，如果我沒有生下你，該有多好，你怎麼不去死？「希晨在母親的大吼中趔趄了一下，跪在了地板上，膝蓋與地板接觸的聲音傳來。「媽媽。」希晨抬起頭滿目瘡痍的望著白露，白露卻扭過了頭，好似躲避這斥責的目光，她扶著希向南，沒有再看希晨一眼：「媽媽……。」希晨再一次喊了白露一聲，白露卻頭也不回地扶著希向南回了卧室。

希晨跪在客廳里，腦海中一直回想著母親剛才的話，那句話斷絕了希晨與父母的所有聯繫，現在與父親的聯繫已經快消失殆盡了，難道母親也要拋棄自己了嗎？母親所說的話是否定了自己的存在了，她要放棄自己了，她不再愛希晨了。希晨突然呵呵笑起來，她沒想到現在終於一無所有了，所有屬於她的一切都將消失了，她現在可憐的只剩下軀殼了。

希晨不停的回放著所有與父母相處的回憶，她的心被慢慢的撕碎，那麼愛父母的自己現在居然連最後一點聯繫都要斷裂了，這是說明自己真的該離開了嗎？她從地上站起來，渾渾噩噩地走到客廳，打開冰箱，把冰箱里所有的東西全部拿出來，她首先拿了一塊麵包，放在鼻下輕輕嗅了一下，麵包的香味頓時充滿了她的鼻腔，希晨此刻感到腹內空空，想要好好的「掃蕩」冰箱有一番，她胡亂的把麵包塞入了嘴裡，香味在舌尖慢慢融化的快感讓她感到充實，這種充實讓她高興起來，她不停的吃，邊吃邊告誡自己一定要吃，不然會餓，但是，隨後，隨著她的咳嗽傳來時，她的胃部一陣翻江倒海，她立刻丟下手上的食物，沖向了廁所。

希晨伏在馬桶上不停地嘔吐，酸臭味頓時飄散到四周，宛如腐爛的死屍，希晨嘔吐的很厲害，隨著她嘔喉的上下起伏，食物也爭先恐後的洶湧而出，她伏在馬桶的側邊，使勁拍打自己的胸口，想讓這種嘔吐感平息下來。等希晨吐完收拾乾淨后，她累的躺在了床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讓希晨十分吃力，彷彿剛才與壞人搏鬥了一番，讓她筋疲力盡。她躺在沙發上雙眼獃滯的望著天花板，大腦一片空白。這種連日的打擊和疼痛已然讓她的身體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就在這渾渾噩噩之中，希晨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她要離家出走。

當希晨腦海里閃現「出走」兩字之時，她回想到某一天在學校與同學的議論，那是她第一次與同學如此親密接觸。時光倒回到下課的課間操時間，希晨獨自坐在座位上望著窗外，傾聽著外面的唏唏聲響，一群嘰嘰喳喳的聲音引起了希晨的好奇，此刻，那群人圍在一起，口沫橫飛的議論著：「你聽說了嗎？林肖的爸爸打了她有一巴掌，他就離家出走了耶，幾天都沒回來，他們家人找他快找瘋了。」「為什麼啊，我爸爸也打過我，我也沒跑啊。」「不是啦，聽說是她爸爸說要他滾，讓他去死，林肖難過才跑的。」「這樣啊！我爸爸好像沒這樣說過。」「你們再說什麼？」希晨見人群議論的越來越大聲，便挨了過去，想與大家一起談論。「希晨，我們在說大人打我們的事，你被打過嗎？」希晨聽到這個字時，她的心顫抖了一下，挨打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已是家常便飯了，「沒，沒有，」希晨有點結巴的回道「你真好，我爸爸老拿竹棍打我屁股，真是討厭。」「嗯，是嗎？」隨後希晨便陷入了自我麻痹中，她站在那，兩眼放空。「我跟你們說，我後來被打的離家出走了一次，回去后，我爸對我那叫一個關心，從此都不在打我了，你看我現在，我爸快把我寵上天了。「放空的希晨最後還是被那一個寵字喊回了神，她顫顫嵬嵬的問著別人：」真的嗎？要離家出走嗎？出去后大人會擔心的。「」才不會，我保證，爸爸肯定不會在打你

陷入回憶是一種痛苦，讓自己不停的循環在自我厭惡之中，她閉上眼，小憩了一會，便跳下床，輕手輕腳的走向了客廳，客廳里又如往常一般安靜，從父母房間折射出的微弱光線此刻正打在沙發撒謊能夠，希晨站在那道光線里，朝著父母的門縫望去。房間里只點了一盞檯燈，白露坐在床邊，希向南側躺在床上，倆人不說一句話，希晨躡手躡腳的靠近門口，想聽清楚禮貌的動靜，而此時，整個空間彷彿被定住一般，沒有任何氣息。

希晨呆了一會，準備離開時，聽到「站住「兩字，希向南的一聲大呵嚇的希晨立刻聽在了門口，她的冷汗立馬從額角滑落下來，喉嚨也隨之咽了下口水。」我去拿水。「這時就聽見白露回道，希晨噓了口氣，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重又回身趴在門縫裡張望。」你想帶著野種去哪？是不是要離開，走啊，那走吧！「希向南依舊側卧，但他胸口不停起伏，似乎很吃力。」你要休息，不要那麼激動。「白露站在床邊，低下頭親了希向南的額頭一下。顯然這一吻讓希向南稍微平和了下來。」你不會離開我嗎？「希向南瞬間就被這一吻降伏，他拉著白露的手，懇求的望著她。」不離開，我一直在你這，我愛你。「白露蹲在床邊，把頭放在希向南的肚皮上，體會到來自丈夫溫熱的體溫，」我會陪著你，向南，我不會離開你，我愛你。「希向南被妻子的告白弄的眉開眼笑，他吃吃的憨笑起來。希晨等了很久，再沒聽到任何聲音，她站在門口，不知想些什麼。

白露把希向南哄睡著后，走了出來，便看到希晨抬著頭，怯弱的站在門后，希晨見母親已經出來連忙迎上去，誰知白露卻彷彿沒有看見希晨一般，從她面前走過，希晨緊隨其後，等白露走到客廳坐到沙發上時，希晨才停了下來，與母親隔著一點距離。「小晨，媽媽跟你說，現在家裡不一樣了你知道嗎？所以你可以告訴我你能乖乖聽話嗎？「白露庸懶的聲線傳來時卻把希晨嚇了一跳。」媽媽，我不知道，我……。「沒等希晨說完，白露便一把抓住希晨的胳膊把她扯到眼前，她低下頭，禁錮著希晨，把她牢牢栓在懷中，她把頭低到希晨耳邊，」你知道的，希晨，爸爸現在病了，媽媽要照顧爸爸，你要自己聽話。「」我……。「希晨第一次見母親如此低沉的聲音，而面前的母親彷彿有種要離自己很遙遠的錯覺。

「希晨，再見……再見。「白露突然扯開希晨，讓女兒遠離自己的懷抱，她拽著希晨的小手，徑直拽到了卧室門口，」啪「的一聲關上門。希晨站在門后，使勁敲打著門，而裡面卻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呼吸也聽不見。希晨突然想到母親剛才說的再見兩字，她瞳孔放大，不停捶打著門，直到雙手犯紅仍不停止，現在的她很恐懼，她不知道為什麼母親要跟她說這種話，她亦不知母親為何要讓她去死，此刻，恐懼，哀傷，疼痛，迎面而來。

此刻的希晨感覺心跳的很快，站在門后望著門裡的一切，但卻完全不知裡面發生了什麼，她突然覺得喘不上氣，好似置身在深海中，蔚藍的大海曼延過全身，她浮在海底，不停的往下墜去，胸口的壓制感快要跳出來，她好似一個缺氧的人，不停地大聲喘息起來，她扶著自己的胸口，呼吸越來越粗重，她感覺胸口悶的慌，那種使人窒息般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一般。希晨難受的敲打著門，額頭的汗珠從臉上滑落，而這時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幫助她。

白露坐在床上看著丈夫熟睡的容顏，全然不知女兒獨自一人站在外面難受的樣子，此時她只想與丈夫在一起。「咚咚」聲傳來時打破了白露的幻想，接著「啪」的有一聲，讓白露的思緒徹底的迴轉了過來，她回過神，打開卧室大門時，看到了客廳空無一人。白露突然害怕起來，她嘗試著喚了幾聲，卻無人回應，等她走到門口時，發現希晨的鞋已經不見了。「她離家出走了。」白露被眼前的景象鎮驚到不能用任何言語來回應時，她癱倒在地，掩面哭泣起來。

此刻希晨因為剛才的喘息讓她很難受，她跑到了大馬路上，漫無目的的閑逛起來，她知道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來疼愛自己了，她只能自己照顧自己，希晨邊走邊哭，淚水漫過面頰時，她也不予理會，路上的人紛紛側目，甚至有好心人來詢問，而她都不予理睬，她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要幹什麼，現在這種舉動是代表自己要離家出走了嗎？她突然苦笑起來。

走走停停的希晨無暇顧及身邊匆匆而過的人群，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被撕裂，估計再也不會好了，而且母親讓自己去死，希晨想到死這個字時，又哭了出來，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受到這麼多的傷害，她曾經是多麼快樂啊！為什麼現在所有的一切都灰飛煙滅了呢？這種痛是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才體會的到，世上還有比她更悲慘的人嗎？

等她走累了以後，希晨想到了黎明朗。她坐在一家蛋糕店裡，望著琳琅滿目的蛋糕，垂涎欲滴，她吞了口口水，想到如果這時可以吃一個蛋糕該有多好，爸爸如果也在該有多好，想到父親的希晨剛被蛋糕治癒的心立刻又哀傷起來，突然，她腦海中又印入了另一個人的身影，「黎明朗。」想著這個名字的希晨突然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這一舉動引起了蛋糕店所有人的注意，他們紛紛側目，望著這個似男似女的小孩，指指點點。希晨鬧了個大紅臉，頂著尷尬的樣子衝出了蛋糕店。

等她盲目跑起來時，她自己也不知道該跑向何處，當她抬頭看著佇立在面前的建築物時，她才發現，她居然來到了黎明朗的別墅。希晨被這突如其來的再次相遇感到驚詫不已，她覺得是不是自己下意識的想要去見黎明朗呢？那個冷漠的男孩，她是不是想再次遇見。想到這，希晨尷尬起來，甚至有種手足無措的無助，她在門口不停的遊離，頓足，想離開卻又不知該往哪走。希晨焦急起來，已然忘記剛才對父親的哀傷。

門鈴響起的瞬間，希晨被嚇了一跳，她驚恐的跳了起來，正準備跑走時，黎明朗從她旁邊走來。黎明朗也被希晨驚到不少，他不明白為什麼又看見了這個女孩，而且她還像個兔子一樣活蹦亂跳的，呆的不是一般。「啊…你…你好。」希晨見主人已然站在面前，更是慌亂不堪，她正準備逃跑時，黎明朗叫道：「站住。」便扯了她的衣服扔進了房裡。

房間如平常一樣，也是空無一人，黎明朗自從把希晨「請」進家門后，便再也不說一句話，希晨很不自在，莫名其妙的又進了別人家，而且還是被丟了進來，希晨羞紅了臉，乖乖的坐在沙發上。黎明朗見希晨已然坐好，自己也坐好，空氣中飄散著不詳的氣息。

「那個…對不起，我其實不是來找你的，我是被爸爸……。」當希晨說到爸爸這個詞后，淚水又開始在眼眶中打起轉來，希晨強忍著淚水，接著說：「我呆一下就好，謝謝你招待我。」黎明朗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全然不在意希晨說了些什麼。過了一會，兩人便再也不說一句話。希晨低著頭，不停拽著自己的衣服，她不知道該怎樣去跟黎明朗交流，他太冷漠了，他的冷漠讓她很難受，她突然就想到了晟煜景，如果是他，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完全的不用這麼在意了，只有他可以包容自己了吧！希晨覺得這種窒息感又排山倒海的襲來，她很難受，也很累，「睡吧！」當希晨用僅存的最後一點理智強撐著時，她聽到來自遠方的聲音，那種聲音和年空曠，很空靈，彷彿是一種魔咒，可以讓自己安然入睡，好似父親的安撫一般令人舒服的聲音。

黎明朗自己也被這種奇怪的思緒繞的有點理不清思路，睡在自己膝蓋上的女孩就這麼安心的睡著了，全然不顧危險的存在，自己與她才相處了幾天，她怎麼可以就這麼放心自己呢？如果自己是壞人，會不會讓她受傷害。黎明朗苦惱的撫了撫額頭，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去在乎這個只見過幾次面的女孩，他明明不想與任何人有任何關係的。

在半夢半醒之間，在半生半息之隔，在半悅半郁之中，我不停的墜落，墜落到那個萎靡的人間……那是我所僅存的最後一點生存空間。

希晨睡的很不安穩，彷彿一直有被什麼東西強行壓制住的痛感，讓她喘不上氣，她在床鋪間不停地翻來覆去，似乎很難受，黎明朗在希晨睡著后把她抱到了床上，少女躺在床上的一瞬間，讓黎明朗心中產生了無數複雜的感覺，他覺得這個女孩是那麼的嬌小，那麼的瘦弱，自己如果能分擔她的傷口就好了，而每每想要告訴希晨時卻又不知如何說起了。希晨在朦朦朧朧之中，一直聽到呼吸的聲音，很微弱，但是很清晰，那種氣息縈繞鼻間，如雨後的竹林般禁潔，有皎潔的月光穿過竹葉間的罅隙直落在她心裡。

而等她模糊睜開雙眼時，她看見站立在自己床邊的男孩。「啊！」希晨下意識的叫了出來，月光透過窗戶折射到黎明朗的側面，他溫和的臉龐在月光的印側下顯的那麼柔美凄涼。「對不起，吵醒你了。」黎明朗見希晨從床上跳起來后，連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讓她放鬆下來。「沒有，那個，你一直呆在這嗎？現在什麼時候了。」「晚上，你可以住下。」說完把希晨輕輕放倒在被子里，給她掩好被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被子。希晨很累，在黎明朗若有若無的拍打下漸漸閉上了眼。

希晨沒有想過要回家，也許她覺得那個家已經沒有回去的必要了，父母都不在要自己，何必在苦苦留戀呢？是什麼導致了現在的局面，是所有的一切都讓自己從此將活在地獄中炙烤，為什麼自己不逃離出來，離開父母才是正確的選擇。伴隨著黎明朗的呼吸和動作，讓希晨感到無比的安全，他就好像一個大哥哥，可以讓人依賴，希晨轉過頭，抬起自己重重的眼皮，偷瞄了黎明朗一眼，誰知被他看了正著。「黎明朗，謝謝你。」黎明朗見希晨並沒睡著，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沒什麼。」「你可以跟我說說嗎？這裡只有我們倆個人，我們是朋友。」希晨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對只見過幾次面的人提出這個無理的要求，也許他會覺得自己很膚淺。「你想說什麼？」黎明朗依舊是那麼冷漠的吐露著自己的話語，毫不多說一句。「你什麼都可以說，我想聽，你的家庭，生活，都可以說。」「我並不擅長與人打交道，因為我性格如此，你想聽，我也說不出，抱歉。」黎明朗似乎對希晨的話有點抵觸，其實他內心想告訴希晨所有的一切，但是他不敢說，他說不出口。

「嗯，沒事。」希晨從被子里坐起來，準備靠向床背後，黎明朗先一步拿起枕頭放在她的後背，然後把她扶穩靠在枕頭上。

空氣彷彿一瞬間又安靜了下來，希晨很享受這種環境，這種感覺是她所熟悉的，對面的男孩也是她所熟悉的，希晨對黎明朗伸出手，讓他順著她手的方向看去，窗外銀河的痕迹一覽無遺。「黎明朗，我曾經見過有一個男孩，他是我在所有經過一切傷痛中最美好的事，我一直很慶幸能夠擁有他，雖然此刻我卻不知他去往何處，但是那是我覺得我過過最美好的時光了，而現在，能夠遇見你，我也很慶幸，上天還是公平的不是嗎？「希晨的話傳到黎明朗耳郭時，他有一瞬間的錯覺，自己彷彿看見了光明。「我去倒水。」黎明朗突然很想離開這令人難受的環境，他很想擁抱面前的女孩，她的所有哀傷他都會替她承受，只要她不再痛苦。

黎明朗站在廚房裡，看著茶杯里飄起的霧氣，他久久不能停止自己大腦的全部幻想，他想要忘記存在於自己生命中的所有一切，他不要讓那種記憶蘇醒過來，他不想再去追趕那所謂的腳步，晃神的當口「啪」的一聲，他摔碎了茶杯，他趕忙彎腰準備接住時，茶杯碎片的濺落，划傷了他的側臉。被拋棄的孩子，是代表否定的，不存在。黎明朗順著牆壁滑到了地面，他把臉埋入自己的膝蓋里，好似一隻受傷的小貓，蜷縮成一團。

當記憶漫天襲來時，猶如狂風過境，無人能抵擋的住那種肆虐的快感，黎明朗在那窄小的空間里想到了父母，「都是你，如果沒有你，黎和怎麼會死，是你害死了黎和，黎和還那麼小，在媽媽的肚子里，如果沒有你，黎和怎麼會掉，怎麼會掉呢？」黎明朗回想著支離破碎的聲音，給自己佇起了一道堅硬的牆，那是任何人都不能進入的地方，因為那裡全是腐爛。

希晨靠在身後的枕頭上，黎明朗坐在幽暗的角落裡，兩人的姿勢驚人的相似，那是他們獨特慰問自己的方式。一直以來，她和他都圈死在這個逼仄的空間，無法觀看岸邊甚至更外面的事物，流瀉下來的情感最終找不到出口，那是令人難受且逼仄的空間，那是滿是骯髒腐臭的空間，每個人都在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