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一夜

醫院一夜

韶華卻巧笑倩兮地拉著他離開了,身旁的她,相貌清秀,可是在化妝師的巧手下,原本七分的容貌也達到了十分。她如同他其他的女人一樣,用各種各樣的奢侈品向所有人刷著她的存在感,男人靠征服世界來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

對於女人來說,你的尊貴取決於你身旁的男人。

對於男人來說,你的尊貴取決於你擁有多少心悅誠服的美貌女人。

他轉頭看她,她那雙水汪汪的瞳孔在厚厚的睫毛下,影影綽綽,看不清楚。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你想放開手嗎?他問自己。

可是身體卻誠實的反映著他的思想,他在緊緊地扣著她的手。

韶華很開心,她的水晶指甲劃過漆黑的髮絲,撩起靜謐時光里的一抹喧囂,她低吟淺唱,情歌如此動聽,就連空氣都忍不住微微顫動,那顫動像是漣漪一樣,蔓延到了他的心裡,他滿是陰霾的心也漸漸地滲進了一縷陽光。

罷了,既然想要,就別問為什麼吧。

那晚,賓客盡歡,韶華在最初的拘束和膽怯過後,很快便打開了局面,在一眾艷羨的目光里,與蕭禮甜蜜地互動著。那晚的燈光像鑽石一般閃耀,那晚的酒香令人覺得世界大抵不過醉生夢死一場,那晚的宴席令她有一種永遠不散的錯覺,那晚的歡笑她淚水滾落如珍珠墜地,一顆顆滾入塵埃。

她醉倒在桌上,有人拉著她在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像是喊她再起來喝一杯,老同學敘敘舊。她笑著搖了搖頭,胡亂地囈語著,傻笑著,趴在桌上,揮開酒杯,水晶指甲掃過桌沿,齊齊斷裂。

水晶指甲墜落在地,落在燈光的陰暗處,如同繁華落幕,只剩寂寞的美麗,無人在意。

當蕭禮抱著她送她去酒店房間的時候,她半醒半醉的拉著他的衣領傻傻地問道:「別人說……上帝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也會給你打開一扇窗。現在,我的右手已經沒了,你會是我欣賞玫瑰花園的那扇窗嗎?」

她雖是笑著,淚水卻一滴滴滾落,滲透他的襯衣滾燙了他左心房的那顆心。

她的淚水燙傷了他的心,他開始狠狠地痛起來,對於未來計劃中把她逼上絕路的那一步,他忽然有些不忍了。

這樣的女孩,你捨得傷害她嗎?他們之間擁有過那麼多甜蜜而美好的記憶,那些黑色的童話如同生命里最不可思議的冒險,他沒有一刻曾忘記。

2008年8月30日

這一天是蕭禮生命中最恐怖的日子。

從22號到30號的七天里,韶華每天都來他家陪他,他彈吉他她畫畫,他餓了她給他做飯,日子過得非常開心。可就是因為跟韶華膩歪了七天,他遭到了所有兄弟的一致嘲笑,認為他死在女人懷裡了。

蕭禮身為一幫混混當中的老大,自然不能讓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信就此湮滅,因此他在今日一早,便打電話通知了所有人弟兄,上午齊聚網吧上網打遊戲,下午打撞球,晚上去後山飆車。

飆車飆到九點半,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地散了。

蕭禮看了看油表,發覺自己快沒油了,便騎車來到了附近的一個加油站。加油站的幾個工作人員都認識他了,因為他是這裡的常客。

今晚他騎著摩托車來的時候,小李便笑著走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又換了個女朋友啊。」

「別胡說八道。」他以為小李指的是韶華,趕忙辯解道。

小李曖昧地笑了笑。

「讓你女朋友下車吧,不然我們不好加油。」

蕭禮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他的後座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突然,小李臉上的表情像是龜裂了一般,漸漸地變得很驚恐。他顫抖地拿出柴油的加油器給他的機車加了油,臉色無比蒼白。

蕭禮覺得很奇怪,問道:「小李,你怕什麼啊?我身後有鬼啊?」

小李嚇得渾身一抖,吞了口口水,把他拉到加油站燈光最亮的地方,戰戰兢兢地對她說道:「你小子是不是惹上什麼髒東西了啊?」

「什麼意思?」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刻讓他的頭皮發麻了起來。

「在你機車的尾座,坐著一個女孩子,最開始的時候,她低著頭。後來我說讓你女朋友下車的時候,她抬起了頭,滿臉都是血,半張臉都被毀容了,我這才發現她渾身都血淋淋的,就像是從車禍現場爬起來的一樣。本來我還以為她是個人,可是緊接著,我居然看到她的腰部和腿部居然分開了,她就那樣盯著我,看著我從她的腰和腿間加油,我要嚇死了你知道嗎?」

蕭禮頓時便明白他是遇到了鬼了,他頓時也有些手足無措,問道:「那……那我該怎麼辦?」

「我……我也不知道。」小李茫然地搖搖頭。

「我……我還是走吧。」蕭禮機車也不敢要了,慌不擇路地順著馬路朝家裡跑去。

這一晚他失眠了,開著燈不敢睡覺,總覺得看什麼都覺得恐怖。

一整個晚上,他都開著燈不敢睡覺,一點細微的風吹草動都能令他神經緊繃,他想起了他看過的所有恐怖片中的情節,不敢靠著牆壁,不敢看窗戶、鏡子,就連床底下,他都懷疑會不會藏著一具屍體。

直到晨曦的第一道光芒透過窗帘射了進來,他才放心的沉沉睡去。

可是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頭暈腦脹的,身體十分不舒服,緊接著,他的肚子痛了起來,痛得他滿頭是汗,在床上不停地打滾。

撐著最後的力氣,他打電話給了潘子,然後便痛的昏迷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臉色蒼白的躺在醫院,醫生說他有膽結石,要先住院,過幾天做手術把膽割掉。他簡直都要覺得醫生說的話是一派胡言了,他年紀輕輕的,怎麼會得這種四五十歲的人才會得的膽結石?

可是當他看到拍出來的片子時,他沉默了,總覺得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隱隱的有一個源頭。

這一天是九月一日,開學的日子,媽媽去學校幫他辦理入學手續了,他一個人默默地躺在床上,看著窗外。

這時候,窗外出現一個長發飄飄的身影,她在窗邊拿著一束鮮花朝他露出一個羞澀的淺笑。

「你怎麼來了?」在她推門進來的時候,他問道,心裡有些高興。

「昨晚你剛被送到醫院,潘子就來我家找我了,」她笑了笑,將鮮花插在花瓶中,「年紀輕輕的,怎麼會得膽結石這種病呢?」

「不知道。」他有些煩悶地搖了搖頭,「而且就在前天晚上,我又遇到一些不幹凈的東西了。」

「不是吧?」韶華驚訝地看著他,「我看你身上陽氣很重啊,按理說你八字應該也不輕,不是鬼魂愛糾纏的類型啊。」

「我也不知道。」蕭禮鬱悶的將前天晚上的事情講給她聽。

韶華聽完后,蹙眉,有些無助:「要不然,等你做完手術后,去寺廟裡求個護身符吧,或者讓你媽媽給你找個師父看看,你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好。」蕭禮點了點頭,有些風聲鶴唳地問道,「你說這醫院……」

「你別瞎想了,」韶華趕忙打斷了他的話,「不會有事的。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再說了,若是七月半病人都不去醫院看病的話,醫院早就關閉了。」

「可是……」

韶華拿起桌上的一個蘋果給他削了起來,長長的蘋果皮很快便順著她白色的小手垂下:「不會有事的。大不了,我等下給你留一個我家裡的電話,你半夜要是睡不著了,也……也可以打電話給我。」

她拿起桌上的一張外賣單,用筆寫下了自己的家庭號碼,然後又接著削蘋果。

女孩子畢竟是不習慣主動提出這種要求的,她的臉上有些微微泛紅,顫抖著睫毛掩蓋著眼底的情緒。

此時的氣氛有些微妙,蕭禮看著她臉紅紅那可愛的樣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上了她的手,韶華的心跳亂了一拍,手指一顫,一不小心割到了食指。

「哎呀——」她輕聲呼痛,正打算拿張紙巾將手指包起來的時候,蕭禮卻將她的手指含在了唇中,舌尖微微一卷,將她食指上的鮮血舔得一乾二淨。

韶華渾身劇顫,呼吸一窒,感覺靈魂都出了殼。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忙不迭地抽出自己的手指,然後落荒而逃。

蕭禮看著她慌亂的背影,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年少的時候,很多男孩子都是這樣,喜歡一個人,在自己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時,喜歡惡作劇,喜歡欺負對方,看到對方或是羞澀或是憤怒的樣子,便覺得很開心。

蕭禮這時候已經是一個情場老手了,但依然逃不開初戀的魔咒,像個傻小子似的。

蕭禮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畢竟根據自己陪那些女孩們看過的所有關於醫院的恐怖片的劇情來看,醫院的晚上漆黑一片,只有值班室點著一盞暗淡的燈,燈下,有一個看小說的值班護士。

可實際情況卻是,這裡是一個小縣城的醫院,醫院中人聲鼎沸,醫生護士都很沒素質。十幾個醫生護士在對面的值班室里,或大聲說笑、或湊在一起打牌,聲音非常大。而整個五樓的病房裡,病人們的精神似乎也很亢奮,相互間說說笑笑地。

已經是凌晨一點了,醫院亮如白晝,喧鬧的猶如菜市場一般。

在吵鬧聲中,這兩天因提心弔膽而精疲力盡的蕭禮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夢裡,自己走在一個人山人海的地方,這裡的天空一片漆黑,飄著一些白色的像是雪花的物體,他伸手一摸才發現,那些白色的東西原來是炭火的灰燼。這裡的火焰到處都是,它們燃燒著,撕裂著空氣。

來來往往的人似乎很怕碰到那些空氣,相互間推推搡搡,連帶蕭禮也被推了好幾下。

「你這人怎麼這樣?別撞我。」一個女人沒好氣地嚷道。

「你撞到我了,不看路啊。」另一個男人很生氣的斥責了一句。

「懂不懂規矩的啊,就知道擠擠擠,趕著去投胎啊。」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婆用拐杖打了他一下。

……

蕭禮有些茫然,他不知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就在這時,人群里伸出一隻手來將他扯到一邊,他嚇了一跳,剛想高喊,卻被人捂住了口鼻,他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居然是他已經去世了八年的外公。

外公的面容依然很慈祥,他看著外公的樣子,差點哭出聲來。他從三歲的時候起,便被媽媽丟到了外公家,從三歲到九歲的漫長時間,都是在外公身邊度過的。外公對他很好,寵著他護著他,無論他想要什麼,外公都會盡量滿足。

「不要說話,你一說話,陽氣就會跑出來,到時候引來鬼差倒是事小,就怕引來餓鬼,到那時候就連外公也護不了你嘍。」

蕭禮趕緊點頭,久別重逢,讓他非常激動。

「你怎麼陽壽未盡,就跑到陰間來了?」外公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外公前陣子算到,你此生大劫已到,可惜外公已經死了,也不能幫你什麼。不過你也別擔心,你吉人天相,命中有貴人相助,定能逢凶化吉,以後你的人生便能有一番大造化。」

蕭禮點點頭。

「來吧,外公送你回去,」外公牽著他的手,一邊走一邊說道,「孩子,別擔心,外公在這裡很好,你瞧瞧,這裡人可多了呢,很熱鬧。孩子,你要快點長大保護你媽媽,知道嗎?」

蕭禮認真地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保護媽媽的。

「瞧瞧,前面那條路就是黃泉路,你順著黃泉路一路往前走,就能走回陽間。不過切記,黃泉路上餓鬼很多,千萬不要開口說話,若是它們發現你是生魂,便會撲上來吃了你。黃泉路上,你要跑快點,知道么?」外公憂心忡忡地殷切囑咐道,「還有,你回去之後,多呆在貴人身邊,她可保你有驚無險,平安無事。」

見他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外公嘆了口氣說道:「天機不可泄露,你命中的貴人已經出現了,但是外公不能說。」

蕭禮依依不捨地告別了外公,走上了黃泉路。黃泉路的旁邊便是忘川河,河畔長著開到荼蘼的曼珠沙華,如同鮮血一般妖嬈而黯淡。那些餓鬼們就匍匐在曼珠沙華中,餓的狠了,便抓一把曼珠沙華填肚子,見蕭禮朝這邊走來,眼中放出凶光,皆是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彷彿下一秒,便要撲上來將他拆吃入腹。

蕭禮的目光在兩旁餓鬼的身上掃來掃去,他們的目光令他膽戰心驚,彷彿他就是展板上一塊待宰的魚肉一般,他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匆匆忙忙地在黃泉路上一路狂奔,幾次都被路上的石子給絆倒了,狠狠地摔在地上。

可是這個鬼地方,他哪裡敢停留半刻,自是如驚弓之鳥一般,每跑一步都感覺芒刺在背,命不久矣。

漸漸地,黃泉路的盡頭出現了一點白色的亮光,當他衝過那一道白色的亮光時,發現自己回到了病房中,只不過,他站在病房的窗前,而他的肉身正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睡覺。

醫院裡,喧鬧聲依舊,打牌的聲音和女人的叫罵聲匯成一片,令他有了一分安全感。

他趕緊走到病床前,慢慢的躺下,讓自己的出竅的靈魂回到自己的身體里。

不知睡了多久,他又醒了過來,打開手機一看,已經是凌晨三點半了。

大概是睡前水喝多了,他想上廁所。這是一個雙人病房,他的病友此時正在廁所里,他敲了半天門,裡面也沒有聲音。

不得已,他打算去走廊盡頭的公共廁所解決自己的生理問題。

當轉開門的把手走出房門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他明明記得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查房的護士將每個病人的病房都反鎖了,而且那時候他沒睡,還聽到了很清脆的落鎖的聲音,那為什麼現在這個門是能打開的?

不過他也沒有細想,走出病房后,朝走廊兩邊望去,只見走廊里亮著的明亮的燈此刻顯得有些暗沉和寂寥,值班室的門鎖著,裡面的醫生護士們依然在打牌,看起來很熱鬧。

他看到一個護士在走廊盡頭的欄杆前,肩膀一聳一聳的,似乎在吃什麼東西。

他走了過去,正打算拍一拍那個護士的肩膀,那個護士卻自己轉了過來,嘴裡嚼著飯菜,含糊不清的問道:「你要吃東西嗎?」

「不用了,謝謝,我不餓。」

「可是,我買了好多吃的,四份炒飯,兩份炒粉,還有好幾份飲品,和一大堆的絕味,你要是不陪我吃,我一個人吃不完。」可能是這裡離燈光源太遠了,護士的整張臉看起來蒼白又陰暗,不似活人。

這時候,一陣風吹了過來,即使是炎熱的九月深夜,也讓蕭禮打了個寒顫。風吹得整個老舊的醫院的百年大樹發出陣陣的颯颯聲,在漆黑的天幕下,百年大樹參差的枝葉密密麻麻地,透不進一絲月光,看起來鬼影幢幢的。

蕭禮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他感覺有些膽戰心寒:「這位護士小姐,我想問一下,五樓的公共廁所怎麼走?」

「五樓的公共廁所在翻修,不讓人進去的,你要上廁所的話,只能去四樓了,廁所就在四樓走廊對面的盡頭。」護士陰沉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蕭禮總覺得心裡很不安,感覺怪怪的,直覺告訴他不該相信這個護士,可是這個護士跟他無冤無仇的,他似乎也沒有不相信人家的理由。(www.pnxs.com平南文學網)

於是蕭禮走到一旁的電梯邊,按了向下,電梯門很快便打開了,他走了進去。這家醫院的電梯怪怪的,六面都是錚亮錚亮的,能清晰的倒影出他的影子,他有些無聊的看了看不鏽鋼鏡面,卻發現四面的牆壁上出現了無數的眼睛,他嚇得倒抽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候,叮咚的聲音響起,他忙不迭地跑出了電梯,卻發現電梯門的旁邊寫著幾個字:—1樓。

他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地又按開了電梯門衝進了電梯,按上了4這個數學符號。

電梯到了四樓,發出叮咚一聲,他喘了口氣,如釋重負的走出了電梯門,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門旁的數字,頓時驚得頭髮都麻了。

居然又是—1樓,他嚇得趕緊回到電梯中,又按了一次四樓。

連續幾次之後,電梯叮咚一聲,明明看似在上升,可是每次回到的都是—1樓。不得已之下,他將從一到五樓的數字全部按了一遍,可不管他怎麼按,電梯明明顯示的是上升,可最終停留的樓層都是—1樓。

冷汗已經將他的病號服濕透了,他幾乎嚇得渾身都虛脫了,兩腿發軟扶著牆壁連站起來都難。

他坐在電梯里,有氣無力地摸出手機打了貼在電梯里的一個電話:「喂,請問是維修電梯的嗎?」

「是的。」明明是凌晨三點半,可電話里的聲音卻無比清醒。

「第二住院樓的電梯壞了,你過來修一下。」總算聽到了活人的聲音,他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

「你現在在哪裡?」

「我現在被困在—1樓,怎麼也上不去。」他被恐懼折磨地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現在電梯里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就我一個人,你趕快過來!」說完這句話后,蕭禮便掛了電話。

處於密閉的空間中,他的心情十分陰鬱煩躁,只能借著玩手機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惜自己的心思完全不在手機上,他不停地翻著手機的頁面,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幾分鐘后,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按下接聽鍵接了電話:「喂,誰啊?」

「我是你叫來維修電梯的,你開一下電梯門吧。」

難道你自己不能開嗎?蕭禮的腦海中閃過一抹疑惑,然後便按了電梯的開門鍵。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個被汽車軋斷雙腿的人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朝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而在他的身後,紅褐色的血跡長長地拖了一路。

蕭禮雙目圓瞪,睚眥欲裂,靠在電梯壁上,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候,對方開口了,他舉著血淋淋的手機說道:「不是你打電話叫我來的嗎?」

第一次,身為一個男人的蕭禮居然嚇得喊了出來,就在男人將手伸進電梯要挪進來的那一刻,他瘋狂地按著電梯的關門鍵。

因為門口橫埂著一隻手,智能的電梯門始終無法關上,被逼無奈之下,眼見著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要爬進來,蕭禮對著他的腦袋一腳踹了過去,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

他跑到電梯旁邊的樓梯前,瘋狂地往上爬,可是無論他怎麼爬,最終都停留在—1樓,第一次,那個半身男人躺在地上冷冷地看著他,露出一抹嘲諷的笑。第二次,半身男人的身邊多了一個穿著病號服的面色慘白的女人,女人的下半身全是血,看得出是難產而死的。

第三次,半身男人的身邊多了好幾個人,他們虎視眈眈的看著他,面上帶著殘忍而冷酷的嘲笑。

……

跑了十幾次之後,電梯門口的人越來越多,而他心理瀕臨崩潰的他靠在牆上粗喘著,幾乎跑不動了。

那些人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像是看到自己的獵物一樣,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朝他撲了過去——

蕭禮大喊一聲,極度害怕之下的他,將求生的本能發揮到了極致。畢竟是這麼多年在街上打群架打過來的,蕭禮的實戰經驗豐富,他三兩下便將面前的十幾個人踹翻了,在他們爬起來的時候,朝電梯的對面跑了過去。

跑過一條長長地走廊后,出現的是一個大大的門,門半掩著,絕處逢生的他猛的推開了大門,可是接來下映入他眼帘的卻是一個更大的噩夢。

停屍間亂糟糟的,幾十個屍體圍著一具屍體,從他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們在吃那具屍體的內臟,他們的手上鮮血淋漓,躺在地上的那具屍體胸腔被挖開,血淋淋的肋骨被凌亂地扔在地上,有一根扔的遠甚至扔到了蕭禮的腳下。

咀嚼的聲音在這樣的深夜裡無比清晰,蕭禮嚇傻了,想要後退不料卻撞到了門,大門發出了輕微的響聲,所有屍體在這一瞬都回過了頭,滿臉是血、陰森森地看著他。

「看來……我們可以吃飽了……」一個老頭子桀桀怪笑著,從地上站了起來。

其他人也跟著站了起來,陰森森地笑著,朝他逼近。

蕭禮嚇得回頭,卻發現原先堵在電梯門前的那些屍體也已經朝他圍了過來。

他毫無章法地亂打著,狼狽的從他們之間逃了出去,沒命的亂跑,可是緊接著他發現,樓梯不見了,電梯也不見了,他沒有了可以逃生的路,只能在整個—1層里毫無目的地亂跑著。

那些屍體分成幾路向他圍追堵截,他每次都是險險避過,最後,他終於發現了一個鎖著舊鎖的大門,他機智的從地上撿起一根生鏽的細鐵絲,插進鎖中飛快地攪動了幾下,打開了大鎖。

這是一個廢棄多年的儲物室,雖然儲物室內一片黑暗,好在裡面空無一人。

關上鐵門的他,趕緊搬來了一側厚重的資料櫃,然後又將沙發、病床什麼的搬了過來,一股腦兒的朝門口堆了過去。

他大口喘著氣,不僅是精疲力盡,更是因為儲物室里的灰塵太過嗆人。

很快,他便聽到了重重的拍門聲,拍門聲越來越多,然後是重物砸門的聲音——

鐵門發出了一陣陣嚇人的聲音,嚇得蕭禮大氣也不敢出,只能背靠著重重的雜物,感受著鐵門的震動。

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從病號服里掉了出來。他撿起手機,亮起屏幕,如今已是深夜四點一十,很快就要天亮了,他安慰自己。

可是緊接著,他聽到門后響起了一個聲音:「我們找鎚子砸牆吧,門砸不開,牆總能砸開的。」

他差點嚇得魂飛魄散,雙手一抖,手機又掉到了地上。

他動作很不利索的撿起了手機,然後在手機邊摸到了一張外賣單。他亮起手機看了一眼,那是上午韶華給些他的家庭電話,被他隨手給放進了口袋,沒想到也掉了出來。

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他趕緊撥出了電話號碼。

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可能由於是深夜,電話那邊一直沒人接,正當蕭禮絕望的時候,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慵懶沙啞的聲音:「誰啊?」

聽到韶華的聲音,蕭禮感覺如聞天樂,激動地差點連手機都抓不穩。

「韶……韶華,你現在在哪裡?」他的聲音有些打顫。

「我在家啊,」聽到是蕭禮的聲音,韶華似乎清醒了些,「你睡不著嗎?」

「韶華,我現在被困住了,被困在醫院第二住院樓的—1樓,那些屍體、那些屍體活了,他們要吃我!」

「什麼?」韶華嚇得立刻就清醒了,趕忙問道,「你現在怎麼樣了?有事沒有?」

「暫時沒事,我躲進了一個儲物室,把東西都搬到門口將門堵了起來,可是他們現在要砸牆,我怕……他們很快就要進來了。」他嚇得身體抖動如篩糠。

「你別急,」韶華冷靜地安慰他,「也別怕,你等著,等著我,我準備一下馬上過來,你現在先想辦法拖延,我馬上、很快就過來!」

韶華語無倫次的掛了電話,可是這邊,蕭禮感到更加絕望。

韶華家離醫院有半個小時的車程,大半夜的她去哪兒打車?她根本趕不來。

而且就算她過來了也是無濟於事,自己只會白白害了她,這些兇惡且人數眾多的屍體,自己尚且無法對付,更何況韶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他真是後悔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從未感覺時間是如此漫長,彷彿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牆上很快響起了擊砸聲,一聲一聲像是擊打在他的心上,一聲聲將他的意志擊得瀕臨崩潰。

他死死地盯著手機,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走動著。

就在手機因為沒電而自動關機的一刻,就在牆壁被轟然砸塌的時候,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然後下一秒,他感覺自己被護在了一個溫暖的懷裡。

牆外的光射了進來,那些屍體們逆著光看起來黑暗又猙獰,而韶華從一堆屍體中沖了過來,緊緊地將他抱在身後。

「你們別過來!」儘管韶華也嚇得渾身發抖,但她就像是一個勇敢的戰士一般,一手摟著蕭禮,一手舉著手電筒指著他們。

屍體們獰笑著朝兩人靠近,可當一個屍體碰到韶華的那一刻,他卻像是活人觸電了一般,猛地跳了開來,驚恐地看著她。

此刻,韶華的額心,畫著一個血紅的符印,正散發著淡淡的紅光。

「你們別過來!」她嚇得聲音也有些顫抖,鬆開蕭禮舉著另一隻手上的一把黃色的符印,「你們再過來,我就貼符了!」

屍體們面面相覷,可是對食物的渴望讓他們依然向前邁了一步,韶華猛地將抽出手中的一張符咒拍了過去。

瞬間,那個屍體便倒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

屍體們似乎有些忌憚了,韶華趁著這個機會,拉著蕭禮拔腿朝外跑。

然後,韶華也發現她跑不出去了,樓梯和電梯都消失了,兩人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在樓層內打轉。

「你為什麼不把手中的符印都貼出去?」蕭禮氣喘吁吁地說道。

「我的力量,只夠我寫出三張符印,再寫我就會因為力量透支而暈過去,現在已經用了一張了,那堆符印看起來雖多,除了後面兩張有用的其餘的全是黃紙,」她喘了口氣艱難地解釋道,「樓梯和電梯都消失了,你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樓梯和電梯具體在哪裡嗎?我剛剛來的太匆忙了,沒注意。」

「在那裡!」他仔細觀察了周圍了樓道后,指了指右邊的一個方向。

韶華趕緊拉住他的手貓腰偷偷跑到那裡,問道:「電梯是這個位置?」

「沒錯。」

「好,我知道了,」她走到正對面的牆壁前,「如今陰陽顛倒,那裡已經成了陰門,那麼這裡便是陽門。」

她拉著他猛的朝前一闖,果然,面前出現了電梯。

韶華按了電梯的五樓,拉著他走了進去,幾秒后,電梯門打開,他們果然到了五樓。

兩人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韶華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嘆了口氣:「蕭禮,你必須要找個大師看看了,我的力量,完全不行。」

說完,她便暈倒在了地上。

看著累倒在地的女孩,蕭禮的心中閃過一抹心疼,還有一種異樣的情愫,他上前,儘管疲憊卻還是極盡溫柔的抱起了她,朝病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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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之鬼眼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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