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同床異夢姐妹分心兩家求緣父母一意

雙紅進了村時還把攏子攏在頭上,待離家幾步遠時便取了下來。雙雲不解,便問:「雙紅,怎麼拿下來了,戴上不是好好的?」雙紅只答:「好是好,媽見了就這一個,你沒買,少不得要羅嗦幾句,今兒剛回來,還是先不聽她的罵。」雙雲不以為是,「隨便你了,你連這個也不讓媽見,更沒東西了。」雙紅又說:「這沒什麼,沒買東西錢還在這,她要問給她就是了。」雙雲不想雙紅竟是這樣打算的,忙著了一慌,說:「傻子,平常里趕集剩下的錢都留著,這一回給媽做什麼。」雙紅只又說:「平常少,這一回多呀。」雙雲忙接著說:「媽給的就是叫花的,要不叫你留著,給我們那麼多做什麼。這一回你還給媽,到用時再要回就不好了。」雙紅心裡這才有數。

雙雲雙紅在門口站著說話,不覺間又耽誤了一會。玉勤飲了牛,看見她們,便說:「雙雲雙紅,都到什麼時候了,全村就你們倆落到最後。快別磨蹭了,剩的飯也快涼了。」世明在旁說:「到門口就別催她們了。」雙雲雙紅都不再說,推門進了院子。雙雲先說:「爸,媽,我在會上碰見鎮上兩個一塊上學的丫頭就拖住了。」玉勤沒再追問,見她倆兩手空空,只又問:「去了一晌午沒買些要用的東西嗎?」雙雲只答:「都在雙紅那裡。」雙紅忙答:「買了攏子頭束還有皮筋,還有縫衣裳的綵線,沒花多少錢,一晌午到處看了,也沒顧得買。」玉勤一嘆說:「也好,先放回屋吧,吃了飯歇歇,錢可別迷失了。」雙雲雙紅應聲回了屋。玉勤又嘆:「一晌午只顧跑,買不到東西,省的錢都留著費鞋呢。」世明又說:「村裡別的丫頭不也是一樣?一條街轉幾遍,不花多錢,還是好的。」玉勤也稱是。

雙雲雙紅回屋換了鞋,又出來洗了手臉,到廚房吃了飯。飯畢,雖然兩人走了一晌午累得很,手腳又酸又軟懶得動,可地里有事要做,仍與世明一起去了地里。因幾個合夥織布的田妹榮嫂兩個趕會回來累得很,玉勤自己做不了那些繁雜的活,只在家裡。

日落之後,世明與雙雲雙紅一起才回來。玉勤因想雙雲雙紅逛了一晌午廟會,又幹了一個下午的活,一整天沒有休息,在她倆回來之前就讓春福幫著燒鍋,早早把飯做好,好讓家裡人早吃了飯歇下。

晚飯過了,雙雲雙紅回了屋,因比平時早些,又是剛吃了飯,雖是累了一天,也都不急著上床歇。雙紅拿出晌午買的發攏子,將油燈端近了,對著鏡子又照又看。雙雲湊到近旁說:「照個什麼,沒有明兒了?」雙紅很不解地說:「今兒跑了大半天,總共就買那麼一個好東西,能不看看怎麼樣?」雙雲再懶得看一眼,邊收拾換掉的衣裳邊說:「天天就那心思花的多,有能耐街上那麼多衣裳買回來幾件穿上照照鏡子?」雙紅不屑,又說:「那也不難,你沒見買那些衣裳的都是些女孩子?保不準何家灣的丫頭就有買的,正月底的時候夢妍就說想在會上買一兩件新衣裳,她爸就她一個,八成還真買了。」雙雲不屑地說:「就是買了,也不是上好的,她爸能見過什麼。」說完,把衣裳放到籃子里,把被子展開,就要脫衣趟下歇著。雙紅照了一會,在晚上燈下那攏子顏色都變了,很是掃性,看雙雲睡下,便把攏子放了,也上了床脫衣趟了,又想兩人一天都累得很,怕很快睡著,抬頭把燈吹了。

今兒比往日早睡,雙雲雖然很累,卻很難入睡,又想白天的事,多了幾分興緻,「雙紅,今兒我屋裡的二妹子說的都是真的哩,我到南頭北頭都看了,寫的跟她說的差不多,到縣裡的車也是兩天一輛,在那看的人都說只要坐車到縣裡,隨便問問就能找到掙錢的地方。」她說了這幾句興緻更濃了,不等雙紅答話,又湊近了說:「鎮上都有女孩子去了,她再過幾天可能也要去了,她姨都給她找好地方了,以後見她更難了。」雙紅晌午跟著走了許多的路,下午又幹活,這時已是渾身犯軟,趟在床上,越發想閉眼入睡了,可雙雲沒完沒了地說,便有些不耐煩,愛理不理地說:「她們都識字,見識又多,到哪兒都不出事,也能掙到錢,我們從小到大走出去都不到十里,到哪兒去,不都是由著人蒙,聽何香爸說連家都回不了也是有的。」雙雲聽她有些犯困,翻身擦了火柴把燈點了,又湊近說:「說的是那樣的,可十里百里還不是一樣?不就是多幾塊錢車費,也沒有去了回不來的理。白識了那些字了?」「那你怎麼還說買衣裳要找鎮上的那個丫頭,到底還不是一樣,她去多少日子都能回來,我們去了只怕東西南北也分不清了」,雙紅這時正想入睡,見雙雲點了燈,覺得刺眼的很,翻了身一口氣把燈吹了,又說,「快睡了,別點了,睡著空熬油,媽知道了,又該罵了。」雙雲沒再點,仍說:「你當人都像你一樣?我在那兒看,有一個女的說縣城到鎮上才一百多里,那地方東南西北也就十幾里,就是到姥姥家一個來回,路也是正南正北,怎麼會走迷,我要是去了,不幾天就能找清路了。」雙紅很不屑,「你想是縣裡能像這裡,那空蕩蕩的房子幾層高,路也亂,連二叔都說他出去頭幾回還得看得仔細。再說一百多里還算近嗎,鎮上到家算上彎路都不到十里,哪一回不是老半天才到?」她說完,頭偏在枕上,閉眼就要睡了。雙雲只又不解地說:「你當那路像這裡呢,石子鋪的平平的,你沒見那車有多快,比到鎮上還快就到縣裡了。」雙紅不一會又問:「姐,趕會回來的錢你放好了嗎?可不能迷失了。」「怎麼能呢,還要用呢」,雙雲答后,也躺穩了,不一會都睡著了。

雙雲半夜裡醒來,將白天的事又回想一遍。次日清早,已是伴著夢睡了一夜,醒來時,正要把夢裡心思跟雙紅說一遍,卻赫然發現雙紅早已起來,這才知道自己睡得久了,忙起床穿衣。待梳洗過,飯也好了,她不忙別的,只與家裡人一起吃飯。整個飯時,玉勤世明都在旁邊,她只不能把話說給雙紅,覺得異常憋悶,飯時也出奇的長。

早飯過了,玉勤剛看著春福出了院子,就有田妹來叫一起到榮嫂家裡梳線。玉勤臨去時囑咐了雙雲雙紅「把鍋碗刷了,和食餵了豬就好」。兩人應下,今兒仍是忙的,世明飯後一斗煙的工夫叫要下地幹活。雙紅便跟著一起去了。雙雲一人洗刷過了,餵了豬,又給牛添了一次草料,待它吃完,便牽出來飲了又給它掃了身子。院里一切忙妥,她又回了屋,想昨兒與雙紅一起滿街跑,越發覺得無聊起來,昨夜的心思也冒了出來。她正在屋裡沒個主見,忽想榮嫂院里梳線該是正忙的,這樣的事她往年都沒幫過多少,這會家裡沒事便要去幫著。於是立刻起了身,對著鏡子理了頭髮,又想雙紅昨兒買的發攏子沒有戴去,便打開抽屜拿了出來,把紮好的頭髮散了,用攏子向後攏了齊整,用手拉了幾下,將頭髮披在肩上,對著鏡子又照了一會,覺著比剛才鮮亮些,才出屋鎖了門。

雙雲到了榮嫂家的院門口,院里已支了長凳,抻了線團忙著。玉勤田妹和榮嫂每人一把梳子,說笑著家常俯身梳著。玉勤幾年織的都多,因去年遭了水災,棉花收成不好,紡的線不及往年的一半,要織的布也就自然少了大半;榮嫂先年織的都陪嫁給了兩個女兒,她和大倔及兩個兒子現用的卻緊了,趁手腳還好使,織些備著以後用。田妹只有何香一個丫頭,每年織的都不多,今年也不例外。三人的湊巧又都一樣多,就只選了一種花色,一個織機輪著織。

玉勤說笑間見雙雲進來,便問:「家裡忙清了嗎?」雙雲答道:「都忙清了。」玉勤又說:「快別站著了,用你大媽的梳子梳吧,讓你大媽歇一會。」雙雲笑對榮嫂說:「大媽,我梳一會,你先歇著吧。」今兒雙雲改了妝梳,若不是玉勤叫「雙雲」,榮嫂和田妹都猛然間分不清了。「也好,屋裡還有梳子,夠用的」,榮嫂把梳子給了雙雲說,「大丫頭這麼看越發像個大人了,那時候我給喂頭奶的時候,包著棉被還抱不住呢,一轉眼都成了大姑娘了。」雙雲聽了一笑,沒有應話。田妹笑對玉勤說:「嫂子年底的時候就該操心把雙雲的親事訂下的,今兒再看,更難挑哪家了。」不等玉勤答話,雙雲笑說:「嬸子說笑我了,我才十八呢,不到二十都沒有嫁的。」玉勤怨說:「還才十八呢,這妮子說話都沒大小了,再長几年也不能讓人放心。」雙雲聽了,伸了一下舌頭,接著梳線,沒再說。

到底是農家孩子農家活,雙雲沒動手織過多少布,可梳線的事還是做得很順手。榮嫂見雙雲手腳利落,梳的又快又齊,幾乎趕上玉勤,笑說:「到底是一個娘生的雙胞胎,只當雙紅這個乾的多,能仔細做下來,不想雙雲比雙紅還快。真是常說的,雙胞胎是一個魂的,這個巧,那個也笨不了。」雙雲只笑說:「我前幾年都做過這樣的活了,要不學,我媽都該罵手拙了。」玉勤邊梳線邊說:「多不是幹活心急,手才忙了,要是天天干,手也快,活也精了,那才跟雙紅有的比,也不是個心有長計的。」雙雲沒聽玉勤一句如意的話,便沒再說。倒是榮嫂和田妹說些讓雙雲舒心的話。

雙雲幫著梳了還沒到一個鐘頭,玉勤到底放不下家裡的雞和豬牛,看她和榮嫂田妹三個人梳線已經有餘,便說:「雙雲,你來時家裡沒一個人吧,你還是回去看看吧,小心豬再躥了圈,上回家裡沒人就撕了一個籃子。」雙雲聽這,答道:「對了,廚房的門只關了,連鎖也沒鎖。」玉勤又不放心的說:「看你還是理事的少,那些日常吃用的東西可不能給豬拱了,這裡人手能夠,線也沒有多少,你回家看看,小心出了事。」榮嫂也說:「那是要緊的事,家裡沒一個人是不成的。」雙雲應了聲「我這就回去看看」,便放下梳子,快步出了院子。

榮嫂看雙雲出了院子,笑說:「春福媽,雙雲的事你可跟她說了?」玉勤一聽是為雙雲的親事,這幾天只顧忙別的,還沒細說,於是笑說:「嫂子,這幾天忙,我可把那事耽誤了,那邊問的怎麼樣了?」榮嫂又笑說:「那邊只等這邊的話了,昨兒我趕會見到我大哥了,他說這幾天剛好人還都在家,看能不能讓雙雲過去看看家。依二倔家的意思,這個先提給她家二閨女。可我看太近了,以後客來客去,要是小兩口鬧什麼不和,兩邊都說的不好,前些天雙雲她姥爺病去了,那邊催了我幾回,我也就先讓他們等著,我想眼下幾天挺好的。」玉勤笑應:「那樣也是,親戚太近了,有些話說與不說都是難的。」田妹也說:「嫂子,雙雲的事也到定的時候了,再過些日子,過了季不說,二哥跟著隊里的人做工去了,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玉勤聽了這句,才知道自己雖一直急著,可沒想事情有那麼緊,忙說:「看我這記性,倒把那茬給忘了,我只想出了正月就著手辦的,這幾天忙了家裡忙地里,昨兒又趕會,倒耽誤十多天了,我還沒跟雙雲提呢。」榮嫂笑說:「人都是一樣,忙的時候也不覺的時間長短,不過要辦時候還多,隊里的事聽說從去年開始上邊就不讓做那麼長時間了。這次開始還要等些日子,把這布上了機就都沒大事了,那邊只讓過去看看,我說的再好,那邊不見個面也不是不敢相信不是?都是過往的現例,也都得依著辦。」田妹又插說:「嫂子,我看年前的幾回都是怨你了,你自己都沒個主意,還讓孩子能定個什麼,家裡兒女大事,都是爸媽說了算,你明說讓雙雲去,她倆就不會靠著。丫頭小子的事只要大人看著過了眼是好的,他們看著也都差不到哪裡去,一來二往的就有了心思了。開始全靠做爸媽的拿個主意,你不說讓她應著,她再過幾年也是一樣。這孩子的事可是不能等的。」玉勤這時更悔自己沒個主見,可也只得笑說:「我看去年兩個丫頭都沒個大人樣子,給她們定的太匆忙了到後來惹氣生。我媽說的先定大的好,我就沒在意,以後再定就要那樣辦了。」榮嫂聽玉勤十分情願,心下甚喜,於是說:「孩子的事本都是好辦的,我家兩個丫頭都是沒挑到三家就定了的,都是自己要為孩子拿點主張,孩子在爸媽面前到什麼時候都是孩子,到了十八二十的,不靠著爸媽靠著誰。」玉勤只笑說:「嫂子說的是那個理,原來也都依著她爸太多了。這回要是雙雲不說什麼,那邊人又能說的過去,能定就不拖了。」榮嫂聽了,忙笑說:「玉勤,雙雲是我給餵過奶的,我還能坑了她不成?那邊就是我遠門的侄子,兩頭都是知根知底的,還能錯了的?在何家灣我雖提的不多,可都是掂量好才開口的。再說了,就憑我們雙雲那身段模樣,人家要不是在村裡拔一數二,誰也開不了口。就是李嫂子,經手那麼多,也不是隨便開了口的,去年那個要不是兩家都大了意,也是十有**能成的。」玉勤只笑:「那是頭一回,以後倒不會那樣了。」田妹聽榮嫂說的很對,便笑說:「嫂子,要真有那麼好的眼光,我家小香也交給你了。」榮嫂很是得意的說:「我兩隻眼雖說加起來都九十多歲了,可看起人來還是一個準透,別說一個丫頭,連你家小子也交給我也是都能放心的。」說的玉勤田妹都是大笑。榮嫂趁熱跟玉勤約定明天線裝上機,後天就帶雙雲到朱家村去相親。玉勤也欣喜地都應下了,想趕在世明做工前把雙雲的事定了。幾人忙著說笑,手卻是不慢的,不到午時線都梳了過半了。

雙雲一個人呆在家裡,把前幾天穿過的衣服都收拾到籃子里,又把幾隻雞下的蛋撿了放好,接著仍是坐在院里等著。將近午時雙紅才回來了,一眼就瞧見雙雲頭上的發攏子,便說:「姐,你不是不買嗎,怎麼就攏起我的了?我要你買,你還不叫買。」雙雲笑說:「誰要你的了,我攏一會看看好不好看。你要攏了還給你,我用又不誤你用。」說著把攏子摘了下來。雙紅忙又帶氣地說:「誰叫你摘了,你攏著就是了,還能爭惱了,我才回來,汗涔涔的,怎麼攏呢。」雙雲又攏在頭上,說:「正好,你回來,你在家裡,我去把衣裳洗了回來,今兒天好,到黑還能晒乾呢。」雙紅把繩子放在凳子旁,坐了說:「姐,不用先洗衣裳,我回來的時候把草放在河邊了,你挎了草筐洗回來吧。」雙雲說:「我就兩樣一塊洗,反正也是一趟。」說著就要回屋提籃子。雙紅忙又說:「那衣裳不用急的,我這就做飯了,要是飯好了你還不回來,家裡人單等你一個?」雙雲只得先去洗草,挎了草筐說:「缸里沒水了,你挑幾桶吧。」雙紅沒好氣地說:「你到什麼時候省得不知道什麼活兒輕。」雙雲一笑說了句「我去扒人家東西,人家見了也說是你乾的,我才不白累呢」,接著出了院子。雙紅只歇了片刻,便又起身拿過扁擔挑了桶也去了。

雙雲洗了草回來,雙紅已擔了水在廚房裡忙活了。她見世明坐在堂屋門口抽煙,便知春福還沒回來,給牛放了青草便進了廚房坐在了灶前。兩人一個做一個燒,不緊不慢地忙著。不一會,玉勤從榮嫂家回來,囑咐春福在飯前把作業做了,見廚房裡雙雲雙紅忙著,走到世明跟前便要晌午榮嫂提的事說了:「福他爸,今兒榮嫂提了雙雲的事了,說那邊只等人去了。」世明聽了,滅了煙說:「那就按她的辦吧,再等就沒時候了。嫂子說那邊的人怎麼樣?」玉勤見問,只答:「嫂子說那是她遠門的侄子,在村裡很能說得出去,家裡人也全活兒,家裡弟兄兩個,那孩子二十,是個大的。她說過兩天讓雙雲去一趟看看,要是那邊中意,就再過來讓你過過眼。」世明想了片刻,又說:「也好,要辦也快點,別讓那邊等了,提了都有一個多月了,不求別的,只要人能放心就好。」玉勤又說:「嫂子說那孩子自小時候就可靠,還在鎮上念了三年的書,家裡很多的事都是他應的,立了兩年的事了。」世明聽了,很覺合適,說:「你抽空跟雙雲說了吧,到時叫她過去看看,不能再像前幾回那樣了。」玉勤說:「嫂子說後天就能去,我明兒跟她說,到時跟著嫂子去一趟看看。」世明聽了,覺著很妥,也就不再應。玉勤到廚房看了看,見雙雲停了火,便叫世明春福準備吃飯。

不一會飯畢,玉勤仍要到榮嫂家梳線,看春福背了書包出了院子,接著便去了。世明飯後歇一會還是要下地,雖地里沒了太多的事,然而在家裡是坐不住的。雙紅洗刷了,餵了豬,問雙云:「姐,大媽家裡的線梳的怎麼樣了,你在家裡看一會,我去看看。」雙雲這時正要去河邊洗衣服,家裡不能沒人,便說:「你別去了,那裡沒多少了,三家加一塊才比往年媽織的多一點,一會可就完了。」雙紅聽了,又說:「要是快完了,我就下地去吧,家裡沒事了。」雙雲笑說:「家裡沒事你就不能在院子里老實一會兒,我晌午可是坐了老半天的,我這就去把衣裳洗了,你在家裡看一會,不用忙別的事。」雙紅很少在家裡獨自閑著,又說:「那衣裳不能明兒洗嗎?」「明兒還有明兒的事呢,你就老實在家呆一會吧」,雙雲笑說了,回屋挎了籃子出來,又提了窗下的棒槌,出了院子。

雙雲到了河邊,村裡的婆子媳婦都趕天好在晌午洗過了,午後是少有人來的。她在河岸上看時只兩個人在洗,走下來再看,竟是何香和對岸的夢妍。雙雲很是驚奇,笑問:「香姑娘,你今兒怎麼這時候來了?」何香聽人這樣叫她,回頭看時,是雙雲到了,笑說:「你不是也一樣?我這些都是山軍的,今兒給他送東西剛帶回來,晌午回來沒趕上,這會來不是一樣?」雙雲把籃子放到水邊的一塊石頭上,又問:「昨兒逢會那麼好的日子怎麼不送?」何香邊洗邊答:「昨兒是什麼日子,到會上你都一轉眼就不見了,還能找誰,我今兒也不想送,可我媽催的緊,說好歹再送幾個月,到暑假叫他提前畢業算了。」雙雲見何香的褲子從沒穿出來過,笑問:「這是昨兒剛買的吧?誰的眼光是這樣的呢?」何香笑說:「別提了,是我爸,都惹的我媽一肚子火,說花十多塊錢買了個破爛回來。還不如夢妍的八塊買的。」雙雲看了看旁邊夢妍的,竟也是新的,說:「都比我強呀,都添了,我可是空手回來的。」

夢妍笑說:「我的可是我爸買的,我去逛了一大圈,後來找不到你們,也是空手回來的。」雙雲又笑說:「那也好,可你的褲子跟何香的不比了。」何香聽了,只當是玩笑她,笑說:「我媽都叫我扔了,要不是我爸讓我穿著試試。我也不穿它,想想還是那麼多錢買的,心疼人。」雙雲說:「你媽的眼光也就一般,這樣的在街上都是最好的,我看了幾回都沒買,那料子可都是真棉的,洗不爛搥不變。」「我爸說是那樣的,我也不知道」,何香應了雙雲的話,見她頭上戴的粉色頭攏子,眼熱一回,問道,「你的攏子哪裡買的,還是你的眼好使,我找了幾圈只買了一個深藍的,連戴也沒戴,越看越不好看。」夢妍也說:「真的呢,我看了幾眼都覺雙雲比平常好看一節子,才見是攏子趁的,是好看的,我買了一個紫的,也不好看,你倒是在哪裡找的。」雙雲見她們都贊攏子,只笑說:「這可不是我買的,是雙紅的,她買回來還沒戴,我都戴了兩天了。」夢妍聽了仍很羨慕,「雙紅的眼光也那麼好,我找了半天都沒找的這樣的。」雙雲又笑說:「我們快回來的時候雙紅才買的,攤上那麼多,你怎麼看見呢。」夢妍只答:「看是都看見了,挑一個買回來跟你的一比就不好看了。」何香見雙雲把頭髮散攏著,的確比扎辮子好看,又聽她說只有一個,便笑說:「雙雲,不對吧,你們買東西應該有兩份,她買的你戴了,是你有什麼喜事要應吧?」夢妍也笑說:「這樣要是去相了親,相一家有十家都是眼紅的。」雙雲聽她們打趣她,便沒好氣地說:「我把你們兩個都推到河裡,你們才不在這裡嚼舌頭。」何香忙說:「我跟你嚼什麼舌頭,我晌午吃飯的時候聽我媽說的,是榮大媽給你提的,還說過兩天就帶你去看家呢。」雙雲想晌午田妹在榮嫂家梳線,不再跟她爭,只笑說:「要是真有了,讓你也跟著去。」何香忙說:「還是別,頭一回你倆都在,我去了不是還沒成嗎?」雙雲又笑說:「可不是你在旁邊,人家八成是看上你了吧?」何香又說:「真要那樣的話,我去了還不如雙紅去,肥水別流外人田。」雙雲笑說:「你也不是外人呀。」夢妍聽她們如此,只笑說:「你們倒是讓個什麼,好像都嫁不出去似的。」雙雲又說:「沒有讓,我還打算給你找一個上門的。」夢妍聽了,害臊的很,只說:「都像你,沒早沒晚的就想那些。」雙云何香又打趣她一回。不一會,幾人洗刷過了,都上岸回了家。

雙雲到家晾了衣裳,還沒擦乾手,雙紅便離了家。雙雲知她是在家坐不住的,看家裡實在又無事可做,只回了屋想了一回剛才何香的話和昨天經過的一些事。雙紅到了榮嫂家裡剛幫著一會,那線就梳完了。幾人趁手裝上了機,臨完的時候榮嫂又催了一回玉勤,叫家裡事沒忙的了,孩子的大事不能再拖。玉勤自然完全答應,極謝榮嫂操心。雙紅想這次的事八成雙雲排在前面,又看榮嫂那麼熱心,便知這次再不同前次了。

晚飯過後,玉勤院里看了一圈,回了裡屋。她已是累了一天,躺下沒跟世明說幾句話便睡著了。雙紅得了雙雲將要相親的事,見玉勤沒提只不知會在什麼時候,回了屋只對雙雲說:「姐,媽又要讓你去相一家了,大媽提的,就這幾天的事。」雙雲原是得了這個事的,並不覺得奇,只說:「媽不是天天那樣打算嗎?有你也在家裡,指不定誰去呢?」雙紅聽她不在意,說了句「你不信別怪我沒說」,接著脫了衣服躺下了。雙雲此時滿腹的事,哪裡能睡得安穩,剛躺下,嘴就湊到雙紅耳邊說:「雙紅,你聽昨天鎮邊上那個妹妹怎麼說的嗎,她說很快就外出掙錢了,我也不想呆在家裡了,天天這麼著,怪煩的。」雙紅聽她又想那些,於是說:「你還想上天呢,這樣在家裡不多好,可也比在人眼下強。」「真的呢」,雙雲正經地說:「去城裡做一節子工,就有錢買好多東西。」雙紅又說:「誰說不是的呢,可你去了,媽該怎麼辦呢,你再回來,還不把你罵個半死。」「不會的,我又不是給拐走了,去了再回來,媽怎麼能生氣呢」,雙雲笑說,「就算沒掙到錢,來回費一點車費,媽也不會罵呢。」「可媽不是那麼想的呢」,雙紅不無憂慮的說,「你能跟媽說說嗎,也好讓媽跟爸商量商量。」「傻子,說了媽還會叫去嗎,就是叫她不知不覺的,我走過了,爸媽氣一兩天也就過了,我去了過不多日子就打信回來,媽就更放心了」,雙雲似很有底的說。雙紅最知雙雲,聽她說這些,很不屑地說:「去了,只怕哪裡也過不下去,回來挨了罵。肚裡氣,到時可別怨我。」「誰怨你了」,雙雲把嘴又湊近些問,「雙紅,媽給你那些錢還剩多少?」雙紅只答:「還是那些,買過東西媽又沒要回去,我這裡的六塊多,加上你的還有十一塊多,都在抽屜放著,你不是都知道嗎?」說了,翻身吹了燈。雙雲聽了,心中甚喜,於是說:「外面月亮亮著,再點燈就熬油了。」雙紅又說:「家裡都快沒油了,媽看見就要嘮叨了。」雙雲又滿心喜氣的說:「雙紅,那些錢你別亂用了,放著就好。」雙紅愛理不理的應了句「都放在那裡,我能怎麼用?」就頭往裡一偏睡了。雙雲還想再說,可怕雙紅聽煩了惹出別事,也不再多說,可心裡仍不安穩,睜著眼躺著,好半天才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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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簪河邊的女人之甲午精華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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