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靈湖烈血(三)

第五章 靈湖烈血(三)

楊珞聞言轉身,冷冷地望著他。

那老者向他抱拳道:「老夫雁廣賢,剛才自作主張跟少俠開了個玩笑,還請少俠莫要見怪。」

楊珞一愣,道:「玩笑?」那老者道:「不錯。只因老夫聽聞少俠打死了我家小白,心中驚奇,我家小白雖不是什麼神物,可也是力大無窮,而且深俱靈性,普通人百十個只怕也不是它的對手,老夫想看看打死它的到底是什麼樣的英雄男兒,所以串通在場各位俠士,幫老夫演了一場戲,失禮之處,還請海涵。少俠膽色過人,義氣深重,視死如歸,老夫佩服,最難得的是少俠胸懷大志,更讓老夫汗顏啦。」說罷摸著自己的鬍鬚,與眾人哈哈而笑。

小炮聞言叫道:「那你為什麼還給我大哥喝毒酒?」

雁廣賢聞言卻只是微笑不語,卻聽王二笑道:「那哪裡是什麼毒酒?那可是好酒呀。我家小白乃是異物,齒爪之上俱有微毒,楊少俠被它抓傷多處,現下雖然好了,可是日久必有反覆,所以老爺趕緊取了自製的解藥和在酒中,讓楊少俠服下,那可是一番好意啦。」

小炮嘴上道:「誰信你的鬼話。」眼睛卻已半信半疑地望著楊珞。

楊珞默察自己的狀況,只覺得那劇痛漸漸消減,而且四肢百骸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心中不禁對王二的話信了幾分。

那老者見楊珞默不作聲,又道:「小女擅作主張將你們請了回來,實在是鹵莽,下來我定要重重責罰她,讓她向你們賠罪。老夫所言句句屬實,你若信不過老夫……這位是少林寺的福空大師,他德高望重,你總可以信得了吧。」他一邊說,一邊指著一位白眉僧人。

那老和尚向楊珞合什道:「小施主,老衲作保,雁大俠所說,並無虛言。」

楊珞知道少林寺福字輩的僧人都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個個都是赤膽忠心,為國為民。這老和尚慈眉善目,楊珞早對他有了些好感,這時見他向自己行禮,連忙還了一禮,對雁廣賢道:「雁莊主,就算我相信你說的話,但我確是殺了貴庄的靈物,這筆帳可怎麼個演算法?」

雁廣賢聞言大笑,道:「那畜生私逃外出,多傷人命,早該死了,能死在楊兄弟這樣的少年英俠手上,已算是它的造化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楊小兄弟若是不介意,老夫倒想跟你結成忘年之交。」說罷一揮手,道:「來呀,拿酒來。」

下人聞聲立時端酒上來。雁廣賢取了一碗在手,對楊珞道:「小兄弟若不嫌棄,便請過來飲了此碗。」

楊珞看他狀極真誠,其他各人又都是笑意盈盈,看上去並無惡意,心道:「他若要害我,毒酒都已喝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想到此處,朗聲笑道:「我看莊主也是個豪爽之人,好,我便交了你這個朋友。」說罷大步上前,取了一碗,一口氣喝乾了,道:「好酒。」

雁廣賢哈哈大笑,也將酒喝乾了,攜著他手,坐到了首席。

紅衣少女早已生了半天悶氣,見楊珞過來坐,更是氣憤難平,惡狠狠地瞪了楊珞一眼,背過身去。

雁廣賢見狀道:「靜如,快來給楊小兄弟賠個不是?」

那少女聞言又氣又急,指著楊珞道:「給他賠禮?他想得美,我才不幹。」說罷轉身飛奔而出。

雁廣賢不禁皺了皺眉,對楊珞道:「楊兄弟別見怪,都怨她娘死得早,讓我把她給寵壞了。唉……真是越大越沒規矩。」

正說話間,忽見一名家人飛步而入,報道:「老爺,不好了,庄外來了好多蒙古兵,看樣子已經把莊子給包圍了。」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雁廣賢摸著鬍子喃喃地道:「想不到他們竟來得這麼快。」轉頭對楊珞道:「楊小兄弟,實不相瞞,我等在此討論的正是如何誅殺蒙古兵,抗擊韃虜,卻不知如何走漏了風聲,蒙古兵現在已經來了,你快帶著你的兄弟們走吧。」

楊珞笑道:「來了正好,正好殺他個痛快!」

雁廣賢道:「小兄弟,不可意氣用事,你的身手或許尚足一戰,可是你的兄弟們……唉……那豈不是平白丟了性命么?」

楊珞聞言一凜,暗道:「雁莊主此言倒是不假,呆會若是真的大戰起來,我這些兄弟多半不能自保。」正思量間,雁廣賢又道:「小兄弟別再想了,依老夫所見,楊小兄弟還是趕緊帶你的夥伴從後門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以後有的是機會沙場決戰,何必爭這一時的長短呢?」

楊珞略作思忖,心意立決,對雁廣賢抱拳道:「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只是小子還想向莊主討一千兩紋銀,不知莊主……」

雁廣賢不等他說完已大聲應道:「好。」轉頭對下人道:「你們快去準備一千兩給楊小兄弟。」

楊珞笑道:「莊主怎麼也不問我拿這些錢做什麼用?」

雁廣賢道:「就憑小兄弟這份當機立斷,已不是常人所能,老夫相信你。」

楊珞聞言正色道:「多謝莊主。」回頭又對小炮他們道:「你們快點弄些泥土將臉上塗黑。」

眾人聞言雖不知是何用意,但對楊珞向來敬服,趕緊依言照做,楊珞也用泥土將自己的臉塗黑了。

雁廣賢奇道:「小兄弟,這是為何?」

楊珞道:「我料便是從後門出去也必不輕鬆,到時說不定會跟蒙古兵照面,妝成這樣,我便自有辦法應付,而且日後跟元狗周旋,也總是多些生面孔的好,敵明我暗,那便容易行事得多,只是這方法可不夠光明正大,眾位是江湖上成名的俠客,自是決不能如此。我們不過是些浪蕩江湖的孤兒,籍籍無名,那又另當別論了。」

雁廣賢道:「小兄弟可別這麼說,孤兒又如何?只要是忠義為國,那便當得一個俠字,當得眾人景仰。小兄弟你深謀遠慮,老夫就自嘆不如。」

說話間家人已將千兩紋銀奉上,楊珞趕緊取過,順手扯了塊布幔將銀子打成包袱,負在肩上,辭別了雁廣賢,帶著眾人正要離開,雁廣賢忽然想起一事,趕緊叫住了楊珞,道:「楊小兄弟,相煩你把我的女兒雁靜如也帶走吧。」

楊珞道:「莊主信得過我么?」雁廣賢連連點頭。楊珞道:「好。楊珞定不負莊主所託。」說罷一抱拳,帶著眾人向後院走去。

楊珞等剛轉過了屏風,忽聽一陣陰惻惻的笑聲傳來,眾人眼前一花,只見白虎堂中已多了一人,他大概二十六、七年紀,面色慘白,身穿藍衣,頭扎文士巾,手持逍遙扇,神色倨傲,兩眼望天,冷冷說道:「在下於吟風,前來拜庄。」

雁廣賢道:「好你個元狗,竟敢孤身前來,你是認準我殺不了你么?」

於吟風陰笑道:「自古有雲,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眾位都是武林中的豪傑,不會連這點規矩都不講吧。」

這邊一個中年漢子站了起來,怒道:「格老子,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少在這裡羅羅嗦嗦的。」

於吟風打量了他一眼,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四川唐家的唐五爺,失敬了。唐五爺少安毋躁,聽我說幾句。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在下此番前來,是想勸大家歸降了我大元,免得大動干戈,傷了和氣。」

他此言一出,眾人大嘩,登時便有人大罵起來。

楊珞知道此刻情況緊急,不容他多聽,忙轉身喚眾人快走,大夥都趕緊朝後去了,惟獨只有峰兒卻不動彈。

楊珞見他眉頭緊皺,面上表情甚為怪異,問道:「駱兄弟,你怎麼了?」

峰兒道:「我聽此人的聲音十分熟悉……不成,容我出去看看。」

楊珞一把拉住了他,道:「事情緊急,莫要橫生枝節,咱們還是快走吧。」

峰兒還想再說什麼,早被楊珞強拉著向後去了。

卻說雁靜如負氣跑了出來,無處可去,便到後園中拿些花花草草撒氣,她一邊扯著花瓣,一邊自言自語道:「真不知道爹爹是怎麼想的,那臭小子殺了我的小白,燙傷了我,又對他如此無禮,竟然還要我跟臭小子道歉,我才不幹呢,便是打死我,我也不幹。」她在後園中坐了一會,正百無聊賴,忽然見到楊珞他們急急跑了過來,連忙叫道:「嗨,小賊,你在我家亂跑什麼?」

楊珞見了她,連忙過來,剛要說話,忽然念頭一轉,指著她後面,叫道:「哎呀,有蛇!」

雁靜如嚇了一跳,趕緊回頭去看。楊珞便趁這一瞬間,手起掌落,正斬在她脖頸中,雁靜如哼都沒哼一聲便暈了過去。

楊珞伸手扶住了她,對珈兒道:「快去尋套平常的女裝來給她換上,越破越好。」

珈兒趕緊去找,幸虧府中婢女眾多,沒多久便尋到一套破舊的女裝,珈兒替她換好了,楊珞將她負在身上,問明了後門的方向,徑直而去。

楊珞所料不差,後門外果然也有伏兵,百來張強弓硬弩直指著門口。那為首的見了楊珞他們出來,厲聲喝道:「什麼人?」

楊珞裝作萬分害怕,連聲道:「軍爺,別殺我,別殺我。」

那軍官罵道:「小兔崽子,軍爺問你是什麼人呢。」

楊珞道:「小的們是庄中打雜的,只因得了瘟疫,被老爺趕了出來。」說罷佯作腳下打了個趔趄,跌跌撞撞地向前排的軍士撲去。

那些軍士聽他是得了瘟疫的,慌忙退避,陣勢立刻便亂了。

楊珞這下極為行險,那軍官只要一聲令下,他立馬就要變成個箭垛子。楊珞賭的便是庄中那人的身份,若是那人身份足夠重要,在他出來之前,這些兵士必定不敢輕舉妄動,但若那人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卒,自己的性命也算是就此送了。這下楊珞可賭得不錯,這些軍士確是奉了嚴令,在於吟風出來之前,決不能有任何行動,否則格殺勿論,只是這道命令卻不是於吟風下的,而是跟他同來的軍官為了討他的好才下的。

楊珞見軍士們不敢動彈,膽子大了些,在人群中橫衝直撞。那軍官趕緊過來,一腳向楊珞的屁股上踹去,楊珞也不閃避,讓他踹中了,仆倒在地上「媽呀,爹呀」地叫了起來。

軍士們見狀,俱都哈哈大笑。那軍官也不禁好笑,他剛才踢了這腳,已經知道此人不會武功,現在又聽他叫得殺豬一般,早已信了他不過是個打雜的小廝,當下不耐煩地朝眾人揮了揮手,道:「滾,快給我滾!」

眾人早巴不得他說這句,趕緊魚貫而去,楊珞也連忙爬了起來,向前走去,剛走出數步,忽然聽見那軍官一聲斷喝:「站住!」楊珞心中暗自憂急,不知道是不是露了馬腳,只聽那軍官說道:「兀那小子,你背上背的是何人?」

楊珞答道:「是我表姐,得了瘟疫,已經死了,老爺叫我把她扔到山溝里去呢。」那軍官本欲過來檢視,聽了他這話,心中厭惡,停下了腳步,連聲喝道:「滾滾滾,快給我滾!」

楊珞等人趕緊答應,向山下快步而去。

楊珞在城中尋了間客棧將眾人安置了,對珈兒說道:「你去取些冷水來,我替你報仇。」

珈兒聽了,連忙用木盆打來一盆冷水。

楊珞見了,不禁失笑道:「哪用得了這許多。」用茶碗盛了一碗,兜頭淋在雁靜如的臉上。

雁靜如受了這冷水一激,打了個冷戰,登時醒轉。她睜開眼睛,見楊珞,小炮,豆子,青峰,還有珈兒都圍在身邊,吃了一驚,縱身跳了起來,指著楊珞罵道:「你這個小賊,又來捉弄我。」猛然間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全被換過了,著實嚇了一跳,對楊珞道:「你……是你……是你換了我的衣服么?」

楊珞陰惻惻地道:「不錯,正是我換了你的衣服。」

雁靜如更加害怕,顫聲說道:「那你……你……」

楊珞不待她說完,介面道:「不錯,我什麼都看到了,而且,不光我看到了,這裡所有的兄弟都看到了。」

雁靜如聞言又羞又急,只罵了一句:「你們這些淫賊。」便撲到床上痛哭起來。

珈兒見狀,心中不忍,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位雁姊姊,他們是騙你的,他們什麼也沒有看見,你的衣服是我替你換的。」

雁靜如聞言止住哭聲,道:「真的?你不騙我。」

珈兒道:「真的,我保證沒有騙你。」

雁靜如見她言語真誠,而且天真純潔,知道她不會說謊,登時便醒悟到是楊珞騙她,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跳起來指著楊珞叫道:「好你個小賊,你怎麼就知道欺負我?我跟你拼了。」說罷飛起一腳向楊珞踢來,楊珞連忙避開,他二人武功在伯仲之間,在房間里你來我往地打了十來個回合,仍是不分勝負。楊珞心中還有事未了,不願跟她多作糾纏,暗地裡對豆子使了個眼色,豆子會意,等到雁靜如退到身邊,腳下忽地使了個絆子,雁靜如不防,登時跌了出去。楊珞抓住這個機會,將她雙手扣住,反剪到身後,壓倒在床上。雁靜如哪裡會服氣,倒在床上兀自大叫大喊,豆子連忙取了桌上的抹布塞到她嘴裡,誰知一個不小心,將手指也伸了進去,雁靜如順勢猛咬了一口,豆子疼得殺豬般地叫了起來。

小炮趕緊將他嘴巴捂住了,道:「你搞什麼鬼?她不叫了,你卻來叫喚,怕沒人來么?」

豆子道:「這臭丫頭,竟然咬我。」說罷看那手指,當然已是皮破血流,豆子忙扯了根布條,一面包紮,一面嘟嘟囔囔地罵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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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海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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