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華山之巔

第十章 華山之巔

日上三竿,雪后初晴,白皚皚的天地間,一抹鵝黃為這清冷的世界憑添了幾分鮮活的況味。鵝黃的主人是一位二十齣頭的年輕女子,腰裡別一根白玉長簫,腳下登著鹿皮小靴,由南向北而行。她邁步間風姿宛然,猶如閑庭信步,若不是身後每隔一丈多才出現的淺淺的腳印,恐怕沒人相信這樣一個纖纖佳人竟然身懷絕頂武功。

這個女子就是赴約而來的楊海嵐,十年過去,此刻的她看來也不過比當年長大了四五歲的樣子而已。剛才在華山腳下,見路邊有一個小乞丐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因古墓和丐幫的關係一向都不錯,她就多扔下了一些錢,哪知道那小乞丐拿了錢不離去,反而跟著她上山來了。

這次比武十分隱秘,只有古墓和武當聊聊數人知道,蓋因那《九陰真經》的誘惑實在太大,但凡走漏了一點風聲,就可能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十年前,楊北正是擔心武當會將古墓中還存有《九陰真經》的消息散布出去,才不得不答應比武。

楊海嵐幾次停下來讓那小乞丐離去,見他也不說話只是搖頭,只好唬道:「小乞丐,你再不離開我可不客氣了!」那小乞丐聽了似乎很是憤懣,卻仍不開口。無奈之下,楊海嵐只好展開輕功,將他甩脫。

這個楊海嵐眼裡的小乞丐正是唐逢,他不認得比武的地方,只好在上山的必經之路等著楊海嵐。啃了兩天冰涼的乾糧,總算是等到了目標,不過他和楊海嵐十年沒見,又經過兩天風吹雪埋,那樣子楊海嵐當然不認得,他又實在不好意思解釋,只好跟在後面,等到了地方再說。

古墓輕功天下一絕,唐逢不敢太使力,很快就追丟了,無奈之下只好霍出臉皮,提一口真氣吼道:「我是唐逢——你回來呀——」他怕對方聽不見,這一嗓子使出了全力,直震得群山轟鳴,有的地方更是積雪連帶而下,形成了好幾場小小的雪崩。

只片刻,楊海嵐就返回,眼中驚疑不定,問:「你真是唐小弟?可有什麼憑證?」唐逢苦笑著撓撓頭,找一塊石頭坐下,取下背後的胡琴,擺了個自以為十分「瘋騷」的「破撕」,自演自唱道:「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變換,到頭來輸贏又何妨?日與夜互消長,富與貴難久長,今早的容顏老於昨晚……」正是十年前與楊海嵐相識之時所唱的《兩兩相忘》。

楊海嵐見他仍和十年前一樣臭屁,心下便無疑問,既贊且嘆:「想不到十年來唐小弟的進境竟如此驚人,再過十年,只怕當世再沒有幾個對手了。」十年前她就見識到了唐逢的不凡,可是斷沒想到,只十年的功夫,唐逢的內功竟就渾厚到這種程度,剛才那一吼,恐怕比起父親楊北也不遑多讓。

唐逢心說:「yy小說的豬腳哪一個不是rp值爆強之輩,比起那些『三九』俱全的前輩來,我差的還遠呢。不過十年後你就會知道,有人的進步速度***比我還變態呢!」這時,就聽楊海嵐問道:「唐小弟,卻不知你為何這身打扮,莫非入了丐幫?」

她不問倒好,這一問反而勾起了唐逢的心事,他現在這一身一點就爆的至陽真氣,雖然沒有理由怪在人家不給他《九陰真經》上,但現在這狀況多多少少都和當初被拒有些關係,不由心煩的揮揮手:「一言難盡!戰吧!這裡,還是在山上,請楊姑娘示下。」

楊海嵐笑了笑,道:「『到頭來輸贏又何妨?日與夜互消長,富與貴難久長』,……姐姐不是你的對手,這一場不用比也罷,咱們下山吧!」唐逢一聲嗤笑:「你說不比就不比?我十年辛苦為的就是這句話么?廢話少說,戰吧!」十年苦功為了什麼,這一身幾乎要了自己性命的至陽真氣又是為了什麼?真到了這一天,對方卻像讓著小孩子似的,說甘拜下風,這讓他如何不生氣。

楊海嵐也是極為聰明的人,立刻就察覺自己說話的不妥之處,誠懇道:「唐少俠,我絕無輕視之意,剛才少俠一吼之威使群山震蕩,我自問沒有這份功力,不得不甘拜下風,還請少俠莫要誤會。《九陰真經》自當如約奉上。」

唐逢就本來對楊海嵐的大氣十分欣賞,剛剛不過是發泄一下郁了十年的火氣,再加上近二十年的道家修養功夫,他沒有理由和眼前這個美女過不去。頃刻間,十年經歷在心頭翻滾而過,他長吁了一口氣,當下深深一揖道:「在下剛才失態,倒讓楊姑娘見笑了。」楊海嵐連忙還禮。

仰望浮雲,唐逢悠悠道:「『如夢似幻,人生難料;白雲蒼狗,世事如潮』……其實,這《九陰真經》我也並不是非他不可的,以我之體質,所有上乘的養生功法其實差別都不大,當年不過是一時激憤,……唉!」良久,忽又嘆道:「《感應篇》開篇即說,『禍福無門,惟人自召』,我竟今日才真明白!為了一絲執念,卻落進個不上不下的僵局,何苦來哉!楊姑娘今日助我拋下一執著,唐逢再次感謝。」說著又是深深一揖。

楊海嵐雖然不知唐逢所指,卻也知他心境更上層樓,修為又增厚了一分,心下暗贊:「談吐之間便能心有所悟,可見他如此年輕就有這身修為,並非僥倖所得,卻也是個智慧剔透之人。」又想:「這樣的良選實不多見,只可惜……嗨,我想這些做什麼。」見唐逢並未注意她的神色,心中稍定,說:「唐少俠似乎對當年之事頗為捻熟,既來華山,隨我去看看當年歐陽先生和洪幫主的埋骨之處可好?」唐逢道:「如此甚好,請楊姑娘行先。」

二人向上走了一會兒,楊海嵐突然停下,見唐逢詢問的眼神,問道:「唐少俠,莫不是……你不認得上華山之巔的路吧?」只見唐逢的面色騰一下子變得紅如重棗,滿臉的尷尬,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呵呵呵!……」一時間什麼十二少,俱都忘在了腦後。

※※※

華山之巔,兩處墳包並排,雖然時過百年,因有楊過後人照料,倒也沒有成為荒山野冢。唐逢上前各鞠了三個躬,道:「二位一生為敵,死後卻成了鄰居。善也好,惡也罷,死後還不是兩堆黃土,千百年之後,連這黃土也不剩下了。小子無緣見識二位絕世風采,便獻上一曲《鐵血丹心》以祭二位!」

一曲唱完,楊海嵐鼓掌贊道:「此曲蕩氣迴腸而又讓人有低回纏綿之感,聽來固然能夠想象得出英雄豪邁之態,同時卻也能察覺到隱於其後的兒女情思,真可稱得上『俠骨柔腸』!」她從小生長於古墓之中,聽慣了俠義往事,對歌曲本身的讚歎反而在感慨之上,問道:「兩次相遇,少俠所唱之風格都與前人迥然不同,卻又無比悅耳,簡直是曠古絕今,請問這些歌曲都是少俠所創么?」

唐逢訕笑道:「我這不學無術之人哪有這個本事,不過都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罷了。」他見楊海嵐好奇的眼神,不想再在這個話題糾纏,免得想家傷感,轉了一個話題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我唐逢做過什麼,敢當個『俠』字,請姑娘以姓名相稱即可。」楊海嵐說:「這樣卻未免不大禮貌,當今之世,與我古墓有些淵源的實已寥寥無幾,古墓武當本有舊誼,我便托個大,喊你一聲唐小弟,如何?」

唐逢心裡一哼:「舊誼?舊恩罷了!」嘴上卻說:「無所謂,名字不過是個代號。」那楊海嵐冰雪聰明,見唐逢這表情就把他的心思猜出了七八分,嘆口氣道:「其實,家父當年也確有苦衷……」見唐逢沒表示不悅,接著回憶道:「我本有兩個師兄,一個師弟。二十年前,有一回,大師兄到山下買東西,回來跟我爹爹說要離開古墓。你既知道曾祖當年之事,自也知道我古墓傳人下山的條件,大師兄要下山卻是和男女私情無關,他和我爹爹說,要拯救萬民於水火,要加入一個什麼大的幫派。只是他要加入的幫派雖然強盛,名聲卻不大好,爹爹自然不允,後來二人說韁了動起手來,大師兄受了爹爹一記重手逃出古墓,後來如何卻是不知道了。」

頓了頓,楊海嵐接著說道:「十年前,便是你上終南山前不久,二師兄和小師弟又不知為何,竟齊齊說要離開古墓。這回爹爹怒火更甚,寧要殺了他二人也不允他們離開……」唐逢回想當日那曉風殘月攜手離開時的動作,幸災樂禍的想:「那兩人若是行走江湖,當真是讓古墓成為天下笑柄,不過話說回來,不倫之戀似乎是古墓的傳統的呢,……嘿嘿,說不定是童養的女婿和男人跑了——我真邪惡亞,桀桀桀……」

唐逢不知道,他的無恥猜測正中當年的事實。楊北本欲把女兒許給二徒林曉風,便是唐逢當年見過的那個俊俏師兄,哪知後來剩下的兩個男弟子竟然來了這麼一出,再加上前面還有一個破門而出的,一怒之下就決定再不收男弟子了。唐逢聽完楊海嵐所述,憋了半天,冒出一句:「男人要是在黑暗中生活久了,難免要心理扭曲亞!……」只不知他指的是楊北還是那對曉風殘月了。

前事不可追,即使知道因果又能如何,這一身的麻煩總是揮不去了,唐逢不想再深究,建議道:「難得來華山一趟,不如到玉女峰轉轉吧。」《倚天屠龍記》中所有緣分皆由當年玉女峰上眾人所起,今日只有張老頭碩果僅存,既然近在咫尺,唐逢便想代張三丰去故地重遊一番。峰上還有林朝英的祠,古墓後人上華山來沒有理由不去拜祭,楊海嵐也欣然同意。

二人進到林朝英祠,楊海嵐對著玉女像跪拜,雙手合十默默禱告。唐逢站在後面,見雕像容貌婉孌,風姿嫣然,跪拜之人也是玉骨冰肌,佳人絕色,心裡忽地靈機一動,隱隱覺得有什麼就在眼前,但是卻還沒有抓住。正待細細思索,猛聽外面喝聲打斷道:「大膽賊子,竟敢擅闖華山禁地!」

出了廟門,見六七個人將散開將廟圍住,各各手持兵刃,神色頗為不善。領頭的一身道士裝扮,見唐逢出來,冷冷道:「不知華山派哪裡得罪了丐幫,你們先是下毒欲行刺,后又擅闖華山禁地?」唐逢那一點靈感被打斷,正心裡不爽,被誤會為丐幫的無所謂,這些人竟然說他投毒殺人,臉色不由一沉。

那領頭的身後一人叫道:「白師兄和他羅嗦什麼,現拿下了再聽候掌門發落便是。」這時候楊海嵐也從內祠出來,解釋道:「這位道長,想必是誤會了,我二人來此不過是奠念先人而已,絕沒有下毒行刺之事。」那領頭的先前沒有看到楊海嵐,此刻見出來一美貌女子,語氣稍稍放軟問:「兩位是一路的么?」楊海嵐點點頭。領頭的道:「既如此,請二位隨我等走上一遭,是非曲直自有派中長老定論。」楊海嵐回頭看著唐逢,徵詢他的意思。就聽剛才領頭的身後那位又說:「白師哥,做了惡事哪有自己承認的。剛才行刺我的乃是一蒙面人,他若換一身打扮,再把身上毒藥一扔,我們哪裡還能找到證據?」領頭的點點頭。那人又說:「眼下這兩人在禁地中鬼鬼祟祟,被我們裝個正著,便編出這樣的借口,要知這神女廟自來便是我派禁地,他們的先人豈成了我們的祖師了?這分明是羞辱於我華山派,白師哥難道聽不出來么?」那領頭的聽完果然神色大變,問道:「既如此,鮮於師弟你說如何?」那人狠狠道:「自然是殺一儆百,好讓天下屑小知道,堂堂華山派不是好惹的。」

楊海嵐見事情要糟,正要再開口解釋,唐逢伸手攔住說:「兩方面都是空口無憑,當然是誰的拳頭大誰有理了。」自上了華山,唐逢一口鬱氣別在心裡憋了許久,這倒好,瞌睡送來了枕頭,問道:「不知二位高姓大名?」那領頭的道:「在下白垣,這位是敝師弟鮮於通。」唐逢點點頭,原來這兩人就是光明頂「金蠶蠱事件」的苦主和兇手,鮮於通看起來果然眉目清秀,俊雅瀟洒,那白垣一臉忠厚正直,也是一表人才。唐逢看著白垣,心說:「這麼缺心眼,難怪讓人害死。」嘴裡道:「原來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機子』,真是久仰久仰……」

鮮於通見對方只說久仰自己卻沒提白垣,只道自己在武林中的名氣比師兄大得多,眼裡不禁閃過一絲得色。哪知唐逢話鋒一轉,續道:「我家鄉話里,『機子』卻是『男根』之意,鄉親父老若是聽了這綽號,只怕是要把閣下當作天下第一淫賊來詛咒唾罵吧,哈哈哈!」鮮於通聽了固然怒髮衝冠,楊海嵐也紅著臉輕啐了一口。

鮮於通叫道:「小賊找死!」挺劍便當先刺來。其實白垣見了唐逢的打扮,並不想動手,丐幫怎麼說也是天下第一大派,貿然得罪並無好處,怎奈鮮於通一再鼓動,現在騎虎難下,只好道聲「得罪」,與楊海嵐交上了手。

楊海嵐見白垣刺來的劍勢,「咦」了一聲,抽出腰裡玉簫迎上,只輕輕一帶,便把白垣的劍盪開,隨後同樣一式向白垣刺去,只是招式更加精妙變化。白垣見自己劍法只一招就被破去,對方卻用了相同的一招向自己刺來,慌忙回劍護身,驚道:「你怎麼也懂得這玉女十九劍的?」楊海嵐收勢道:「這時是廟中先祖傳下來的劍法,這下子白道長可相信了么?」

這時就聽鮮於通邊打邊叫道:「你們偷學我華山絕學,這下可不打自招了,白師哥切莫上當!」唐逢聽了「玉女十九劍」不由一愣:「這不是後來《笑傲江湖》里的華山劍法么?」聯繫到古墓的玉女劍法和玉女峰上的神女廟,隨即恍然大悟:「想必是當年林朝英的劍法傳給了什麼人,後來那人入了華山派,這套劍法就傳了下來。」他見楊海嵐的劍法比白垣的更加精妙,毫無疑問華山派得到的是林朝英早年的玉女劍法,笑道:「學了別人一招半式也敢以正宗自居,卻不知道今天是假李鬼遇上了真李逵。」

白垣見楊海嵐的劍法與己派的「玉女十九劍」十分相似,可是卻比「玉女十九劍」更加精妙,心下本來就疑惑,又聽了唐逢的話,更加驚疑不定。鮮於通見狀連忙招呼道:「今日若讓這兩人逃了,以至絕學外流,我們就是本派的罪人,大家一起上!」說著把手中長劍一扔,使出最拿手的「鷹蛇生死搏」。白垣本在猶豫,其餘幾個師弟上來一衝,也忘了剛才想些什麼,稀里糊塗的又打了起來。

唐逢見鮮於通使出絕招,當下也是拿出十二分小心,謹慎應對。鬥了幾招,瞅准一個空隙,唐逢反手從背後抽出一柄細劍,當頭朝一人劈下,那人舉劍一格,哪知那細劍的前端突然軟了下來,一下刺在神門穴上,長劍登時脫手。這細劍藏在琴桿中,平時唐逢極少使用,今天實在是忌憚鮮於通藏有金蠶蠱毒的扇子,只好拿出來克敵。這幾年來唐逢將內力用得出神入化,他把「神門十三劍」和「繞指揉劍」合而為一,便是張三丰本人也大感頭疼,更何況外人。不幾招,鮮於通的神門穴便被刺中,扇子不等落下,就被唐逢抄在手中。心裡大石落地,唐逢豪氣頓生,朗聲大笑,心想:「當初謝遜赤手空拳幾乎挑了半個崆峒,我現在一扇在手,不知能否就此滅了華山派?」不過也就在心裡爽爽,華山終歸是百年大派,他不想給武當和崆峒惹麻煩。

把扇子往腰裡一別,運轉玄功,兩手一揮,周圍幾人頓覺熱風撲面,燙得張不開眼睛,唐逢趁機躍上廟頂,哈哈大笑,招呼楊海嵐道:「閃人啦!」說完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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