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三六三章 安排
衍笙抹去腮邊的淚，扶著她的肩膀道：「月明，你就真的那麼喜歡逸鶴非他不可嗎？」
「蓮姐姐，我對逸鶴哥的感情，就像是二哥對你，難道到現在你還看不明白嗎？」月明委屈地哭著道：「可是，逸鶴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母親的提婚，他不要我，他竟然不要我，或許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罷了，蓮姐姐，我該怎麼辦啊！」
衍笙其實早就看出了苗頭，知道逸鶴對月明的感情很單純，就像是哥哥對妹妹，更多的是關愛與保護，無關乎男女之情，但以前，月明精神狀況不好，受不了刺激，所以，衍笙索性裝聾作啞，由著她高興，沒有挑明，但是，現在月明的病已經好了，再任由她自欺欺人恐怕她會越陷越深，只好狠狠心點醒她。
「月明，不哭了。。。。。。逸鶴看似溫和，實則是個極有主見的人，婚姻大事，他恐怕不會輕易妥協的。就像你二哥和我，勉強的婚姻，往往沒有好結果。我知道我這麼說很殘忍，但你要學會堅強，不要固執地去勉強他人，尤其在感情方面。隨他吧，不管怎麼說，你們是一起長大的，他是你最親切的哥哥，永遠是你最親切的哥哥，你們在一起度過了人生當中最美好的時光，不應該有遺憾了，婚姻其實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美好，你也不想用沒有愛的婚姻拴住他一輩子吧？這樣對你對他都沒有好處，如果要是勉強生活在一起，恐怕會把那點僅剩的美好也消磨殆盡，何不趁早放手呢！」
月明心裡也是無望，心臟處如刀絞一樣疼痛，淚水紛落如雨，自眼角滑下：「其實我心裡比誰都清楚，我與他是不可能的了。再說，我的病已經好了，沒有借口再在你們面前裝瘋賣傻了，更加不會死皮賴臉纏著他，非賴上他不可，何況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已配不上他了！」
衍笙聽她說氣話，用力擦去她臉邊的淚水，又心疼又難過地斥道：「傻丫頭，胡說什麼！真正愛你的人是不在乎這些的。。。。。。」說到最後卻說不下去了，她不由想起了東方櫸，東方櫸也曾說不在乎她失去了貞潔，那麼，東方櫸的愛是真愛嗎？如果是，為什麼他們之間的問題還是層出不窮，原以為結婚之後，兩個人就可以安下心來平平靜靜過日子了，她可能一時無法給予他全部的愛，但絕對會給予他完整的忠誠，可是，為什麼在她剛下定決心要將自己交付給他的時候，他卻在深更半夜丟下熟睡的妻子將其他女人摟在懷裡，現在，她都不敢再提什麼真愛不真愛了，失望透了，可是，話又說回來，原本她對男人這種朝三暮四的動物也沒抱什麼期望，只是東方櫸背叛的速度也太快了，讓她防不勝防，猛然敲醒了她，她甚至沒有耐性跟他攤牌，跟他翻臉，就已經在準備退路，他們的婚姻就像是一場鬧劇，到了該收場的時候了。
這些壞情緒衍笙當然不想讓月明察覺，定了定神，轉移了話題：「月明，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我要離開幾日，去照顧我娘，暫時顧不上你了，你要試著看開些，要是心裡實在不痛快，就去找大嫂，讓她開導開導你，你年紀還小，還有一大把好時光，以後有的是美好的際遇，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
一聽說，她要離開幾日，月明心裡頓時有些凄涼，也有些不安，她總覺得衍笙的態度又回到了從前她們剛認識的時候，她總是刻意與東方府保持距離：「蓮姐姐，你還好吧？我怎麼覺得你不大對勁，你和二哥是不是又鬧彆扭了？」
衍笙溫聲笑道：「你把你自已照顧好就行了，不要操心我和他的事了，你二哥他過得『好』著呢，我也很好。」
月明覺得她話里有古怪，盯著她仔細瞧了一會兒，從她臉上又實在瞧不出什麼，只好說：「不如我陪你去照顧大娘，反正，我一個人呆在家裡也挺無聊的。」
令仁正好端著茶水進來，介面說：「八小姐，你十指不沾陽春水，過去能幫什麼忙？你就不要再給二少夫人添亂了，到時，二少夫人是照顧你，還是照顧白家老太太？」
月明忍不住笑著罵了一句：「死丫頭，又來拆台！」
令仁倒了一杯茶，遞給衍笙，笑著回道：「讓二少夫人評評理，看我說的對不對！」
衍笙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笑而不答，臉上的笑意十分明顯，顯然是贊同令仁的話。
月明見狀，怪叫道：「好啊，原來你們一個一個的根本就瞧不上我，虧我把你們當成自己人，你們的心眼兒也太壞了！」
她張牙舞爪地過來撲人，令仁早躲得遠遠的，衍笙沒來得及躲，被她撞上了，手裡的茶灑在了身上，連琪忙伸手接過衍笙手裡的茶杯，遞給衍笙一方帕子，道：「八小姐，這茶燙著呢，瞧你，都灑到我家小姐身上了，你還是當心些吧！這麼生龍活虎的，看來病是真的好了，真要找那丫頭出氣，就乾脆起來吧，在床上怎麼施展得開啊！」
月明氣道：「蓮姐姐，怎麼跟過你的人嘴巴一個比一個厲害，以前令仁的嘴巴沒這麼壞的，自從照顧了你那段日子后，也變刁鑽了，都不像是我的人了，倒像是姐姐你的人，我看啊，你乾脆把她領走得了。」
衍笙正立在一旁，用手帕擦身上的茶水，只當她在開玩笑，沒當回事：「你不用拐這麼大一個彎兒來損我，真要說起來，你的嘴巴也不差啊。」
連琪卻認真了，不客氣地道：「八小姐此話當真？八小姐要是真捨得，我就腆著臉代我家小姐開了這個口，要了令仁姑娘，我聽我家小姐說過，令仁姑娘心細如髮，是個得力幫手，我家小姐身邊正缺她這樣的人。」
月明擺擺手，大方地道：「領走領走，她的心早不在我這兒了，再留著她遲早留成仇了。」
「那我們可就不客氣了，」連琪不顧衍笙反對，對令仁說：「令仁姑娘，聽到沒有，你以後就是我家小姐的人了，快跟我們走吧，」又鄭重的對月明說：「八小姐，話已出口，不準反悔哦！」
月明好笑地道：「一個人而已，有什麼好反悔的！」對著衍笙道：「真不愧是姐姐教出來的丫頭，跟你一樣精打細算，三言兩語就順走了我的人，還讓我說不出一個『不』字！」
衍笙笑著說：「玩笑歸玩笑，我哪敢真要你的人，要是讓父母知道了，又要生出許多事，我身邊有連琪和柳書就夠了。」
月明打斷她說：「柳書還小，能幫你多少，還是讓令仁跟著你去吧，讓她代我盡一份心意，你就不要推辭了，父母那裡我會去說，你就放心吧。」
令仁一臉喜色，在旁道：「二少夫人，你就答應八小姐吧，您要是執意不肯，八小姐就要親自出馬了，到時沒準兒真會給您添麻煩的！」
月明睨了令仁一眼，說：「瞧她都等不及轉投他主了，二嫂，你就收了她吧，省得她身在曹營心在漢，在我這兒糊弄差事，你收下她，我才好安心去寺里呆幾天。」
衍笙忍俊不禁：「既然這樣，我就不推辭了。」再一想她後半句話，又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去寺里呆幾天？月明，你不會是想不開吧？」
月明道：「二嫂，瞧你想哪兒去了？我的病已經好了，我是要去逢來寺還願啊，吃了這麼多年的齋，總算到頭了，不去寺里向菩薩道一聲謝，怎麼成啊。」
衍笙心有餘悸地道：「猛一聽見嚇壞我了！逢來寺是個好去處，你去那兒靜靜心也好，別自個兒一個人去，讓戚音和玉岫陪著，也好有個照應！」
月明笑著道：「知道了，二嫂，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像我這種六根不凈的人，怎麼可能出家嘛，就算出家，人家也不收啊！」
衍笙颳了一下她的鼻子，道：「算你有自知之明，在那兒老老實實呆幾日，等我娘的病情穩定下來，我就去找你，不要胡思亂想，聽見沒有？」
月明抑制著眼裡的淚水，用力點了點頭，伸手抱住衍笙的脖子，說：「蓮姐姐，你可不要忘記這兒還有一個我啊！不管你在哪兒，有多忙都不能忘了我！」
衍笙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寵溺地笑著低聲道：「真是個孩子！我保證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可該滿意了吧？」
這個時候，厘厘突然走進來說：「八小姐，夫人來看你了！」
月明連忙偷偷抹去眼角的淚痕，收回手臂，跟著衍笙站了起來退在一旁，將地方讓出來，就聽屋子裡的丫頭齊聲叫了聲夫人。
慶魚眼裡只有月明，沒理會眾人，甚至直接忽略衍笙，走到月明床前。
衍笙頷首向急步走入的慶魚行了個禮。
慶魚似沒看見一樣，當先坐在月明身邊，一臉憂色地端詳著月明的臉，見她的臉除了有些蒼白，沒有尋死覓活的跡象，這才放下心來，細問道：「我聽說你的病全好了？媽媽心裡又喜又憂，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逸鶴那裡你不要多想，媽媽會去說，一定讓他娶了你。。。。。。」
月明好不容易把滿腹傷心掩飾過去，聽她又提起這事，不耐煩地打斷道：「媽媽，快別提這回事了，憑什麼強求人家非娶我不可？咱們家的女孩子這點骨氣還是有的，人家不喜歡就算了，上趕著去求他算怎麼回事？我只恨自己渾渾噩噩過了這麼多年，醒悟的太晚，沒有早一天看透他的心思！痴痴傻傻的讓人看了一場笑話！」
「不要說你，連我都糊塗了，本來我以為你們兩個人一塊長大，又十分要好，待你們長大成人，讓你們成婚是順理成章的事，恐怕連他父母也是這麼想的。若是他對你沒有那個心思，成天與你膩在一起算怎麼回事，讓人生了多少誤會，事到臨頭又想撇清，哪那麼容易，就是鬧到他父母面前，也是咱們有理，容不得他說半個不字，眼下他推三阻四不過是鬧鬧小孩子脾氣罷了，改日，讓你父親親自登門去質問他父母，看他們是怎麼管教他們兒子的，難道不知道女孩兒家的名聲有多重要，他竟敢當眾拒婚，我就不信他父母知道他犯渾，不拿耳刮子扇他！」
「媽媽，您真是老糊塗了，哪有女方去男方家質問這種事的？你讓人家怎麼想咱們？我東方月明寧肯一輩子不嫁，也不讓我的父母去他家丟臉！還是您覺得，您的女兒除了他，就沒有人敢要了？」月明眼中淚光閃現。
見女兒強忍屈辱，慶魚心裡一陣緊縮：「月明，媽媽不是這個意思。。。。。。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媽媽，我沒有賭氣，我是說真的，你和爸爸若是背著我偷偷去他們家提親，我就真的沒有臉活下去了，就當女兒求您了，給女兒留點臉面，留條生路吧。。。。。。」強忍著的淚水又流了出來。
慶魚也忍不住落淚，心裡想著月明以前不這樣的，以前的月明在大事上極其依賴父母兄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主意了，她這個做母親的多說一句都不行，眼角餘光不自覺瞥向站在一旁的衍笙，一定是受了她的影響，女兒看來是長大了，也不知是好是壞。
衍笙眼裡也是淚汪汪的，看得出來她也是在為月明心疼，慶魚這才對她稍假辭色：「月明現在只聽你的，以後你要多開導她！」
「這個不需母親多說，我曉得，只是明天臨溯就要來人了，我得去照應幾天，月明就暫時交給玉岫照顧吧，玉岫做事周到細緻，討人喜歡，母親覺得這個安排如何？」衍笙恭恭敬敬地道，似在徵求她的意見。
慶魚總覺得衍笙話裡有話，似把她的心思捉摸透了一樣，眉心隱約跳了一跳，強自壓住心裡那一絲驚異，故作鎮靜地望進衍笙眼裡，想看出一些端倪，慢慢地咬字道：「這個安排極好。」
無奈衍笙眸子深處和臉上一樣平靜似水，不透露一絲信息，慶魚覺得是自己太過敏感了，白衍笙又不是神運算元，怎麼可能連她心中最隱秘的想法都知道，暗自冷笑心說：就是明白告訴你也無妨，白衍笙，我就是喜歡玉岫這個姑娘，論家世，論容貌，論才幹，論為人處事，玉岫可一點也不比你差啊，她才是我二兒子的良配。
衍笙低眉垂目，仍然用徵詢的口氣，恭敬而又疏離地說：「母親滿意就好，那媳婦現在就去向老爺子辭行了，媳婦不在這幾日，有勞母親代為招待幾位客人。」
一直以來，慶魚最厭煩的就是她這種態度，也可以說是氣勢，淡而遠之，不卑不亢的，不管怎麼貶損她，折辱她，冷淡她，她都波瀾不驚，一派自在，與她記憶深處的某人何其相似，這樣的人，不管在哪兒，身處於何種境地之中，總能脫穎而出，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將其他人比下去，輕而易舉成為中心，眾人的目光都追隨著她們，她們卻偏偏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高高在上地領受著眾人的仰慕或追逐，一句話就是，這樣的女人太招搖，可她慶魚就是不服氣，她就是要跟這樣的人爭奪，就是要把她們踩在腳下，玩弄於股掌，就是要告訴她們，鮮嫩的花朵若沒有人捧著，在風吹雨打之中是燦爛不了幾時的。
只要一想起那個人，慶魚臉上就會立時浮現出厭煩，果然把白衍笙娶進家門是個錯誤，總是讓她想起不該想起的人，擺了擺手，不想多看她一眼，道：「去吧。」
衍笙剛挪動腳步，慶魚又狀似漫不經心地抬起眼叫住了她：「哦，不必去了，我剛才想起來老爺子特意囑咐過，這幾日家裡若是沒什麼要緊事不要去煩他，你也知道，自從二姨娘做出那種事，老爺子心灰意冷，一直提不起精神，所以，你勸你還是不要去了，等哪日我見了他，代你轉達好了。」
衍笙遲疑了片刻，只好應了聲是，她的本意不單是去辭行，主要是想找老爺子解開那張殘破相片之謎，在離開東方府之前好弄清楚母親與慶魚、老爺子到底有什麼瓜葛和恩怨，但是東方府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不愉快的事，老爺子深受打擊，現在去問確實不是一個好時機，只好暫緩幾日。
衍笙最後看了那對話不投機的母女一眼，不想再多待了，領著連琪往外走，令仁追出來，對連琪輕聲說：「明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麻煩連琪姐姐過來叫我一聲。」
「這個自然，」連琪回頭微微笑著回話：「姑娘收拾好行李等著便是。」
「少夫人當心腳下。」令仁殷勤地送她們下樓，直至送出門口。
衍笙沖她頷首淺淡的笑了笑：「回吧。」而後領著連琪漸漸走遠，向四時樓的方向走去。
令仁望著她們走遠，直到兩人的背影被大榕樹遮住才笑嘻嘻地回屋。她想起，當初貼身伺候衍笙還是二少爺先提議的，只是沒想到，跟衍笙相處了一段日子，她自己竟然也喜歡上了這份差事，甚至想找機會求八小姐讓她永遠留在衍笙身邊伺候，她十分羨慕連琪與柳書能追隨衍笙。
衍笙與連琪回到四時樓，萋萋迎了過來：「少夫人，您回來了，八小姐好些了嗎？」
衍笙向客廳沙發走去：「好多了，怎麼，林小姐還沒回來嗎？」
「回來有一會兒了，見了人愛搭不理的，現在啊，正在樓上與戚小姐閑聊呢，少夫人，這個林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燈，您得防著她點，不能對她掏心掏肺的。」萋萋直言不諱地道。
「我看她對其他人還好！」衍笙沒有將話說絕，給玉岫留了三分情面。
「沒錯，可那是分人的，哪些人對她有用，她才會費心思拉攏，我才不吃她那一套，她在咱們這兒只住了三天，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我才不會上她的當！」
萋萋的話很直白，連琪雖然沒親眼看見東方櫸跟玉岫有什麼，但也聽出來了，連琪心中憤怒，扭著僵硬的脖子看向衍笙，正好撞上衍笙的視線，主僕兩個皆心照不宣的不露聲色，沒有附和萋萋的話，甚至臉上沒顯露一丁點對玉岫的不滿。
連琪太了解衍笙，知道萋萋所說的這些都是在衍笙眼皮子底下發生的，可衍笙不慌不忙，她一個丫頭再著急和氣憤有什麼辦法，她倒是很想知道，衍笙會怎麼處理這件事，依照她對自家小姐的了解，多半已經做出了決定，只是還沒到公佈於眾的時候罷了。
萋萋的義憤填膺在這對主僕面前沒引起絲毫動蕩，就像是一塊大石沉入了海底，一點水花兒也沒激起，萋萋詫異極了，白家上下都是些什麼怪物啊，怎麼受了委屈連基本的憤怒和反應也沒有？
萋萋看看連琪，再看看衍笙，用眼神示意她們給點表情，衍笙方笑著說：「萋萋，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在東方府的這些日子，多虧了你和令舍的信任和悉心照顧，還是那句話，以後你們倆要是遇上什麼難事，儘管去臨溯找我，或者打電話寫信也行，我一定盡心儘力，前提是以你們自己的名義，若是以你家少爺的名義我是不會理睬的。」
衍笙最後那句話是半開玩笑說的，萋萋果然被逗笑了，說：「對，咱們不理他，少爺有時候真的很氣人，脾氣壞得不得了，我和令舍有時候也挺煩他的，也不願意答理他，遇上哪天他心情不好，也是能躲就躲。」
三個人深有同感地笑了起來。
「笑什麼呢？聲音這麼大，大老遠的就聽見了！」東方櫸人還在外面，聲音就先傳進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