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師兄

第五十七章 師兄

劉行深和韓文約離去后,眾人都是齊聲大笑。

李敬仲道:「林副率這話說的痛快淋漓,真是大快人心!」轉向傅玄靈道:「傅當家的,虧你等了他這許多年,果然是人中之龍!」

傅玄靈笑着還禮,心中卻想:「他說的這話是不是真的?來東宮的路上他還在發愁,說太子的傷除非是神仙顯靈,否則根本就回天無術!」不由暗暗發愁。

那位叫楊公的中年男子面目黝黑,一副幹練的模樣,沖着林皮道:「這位便是傅娘子口口聲聲說非他不嫁,為他而當面回絕韓全晦的那位林副率嗎?」

李敬仲笑道:「正是,今日他還當街教訓了韓全晦和劉季述那兩個狗賊,如今西京中已是傳遍了!」又為林皮介紹道:「副率,這位便是工部尚書楊祁公!」又介紹另外兩位,道:「這位是蕭相,官居左僕射,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這位是劉相,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林皮此前已聽傅玄靈說過,這時無論官居何職,只要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這個頭銜,便為宰相,又或同中書門下三品,比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尚高半階。若外官兼領此頭銜,則稱使相。這位蕭相名叫蕭倣,五十多歲年紀,乃是南朝蕭粱一族後人,梁武帝是佛成痴,這蕭倣卻也生得面如滿月,敦儒慈祥,乍一見面,便給人一股如沐春風的感覺。那位劉相名叫劉鄴,也是生得形容端正,只是一雙眼睛卻顯得過於靈活,好像時時都在算計。

蕭倣點頭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林副率送回佛骨,那可是功在千秋的大善事,蕭某這裏謝過了!」說罷便是一禮。

林皮連忙還禮,道:「不敢當,我只不過是因勢利導,哪有什麼功勞!」

蕭倣喜道:「想不到林副率也精通佛理!聽說當日副率送回佛骨之後,便不辭而去,後來若非張侍郎和大將軍推薦,也是不肯為官,適才又毫不將當朝權貴放在眼中,這等淡薄心性,可令我蕭倣大感汗顏!」

林皮愕然道:「我哪懂什麼佛理啊,這……嘿嘿!」

蕭倣道:「副率開口便是因勢利導,這不就是因果嗎?《華嚴經》中說:一切諸果,皆由因起,一切諸報,皆從業起。勢便是因,導便是果。而副率居功不受,卻還是由大將軍保薦為官,這也是因果。所謂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

林皮只聽得一陣頭大,心說這人還真是愛佛成性,這般張口便是文章,他可說什麼也來不了,既不敢搭話,更不知如何搭話,只得嘿嘿傻笑,一語不發。

那劉鄴似是有些不耐煩,對劉承雍道:「劉公,太子病勢如何?」他一說話,室中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劉承雍微微搖頭,接着嘆了口氣。幾人由內侍領着探視了一遍太子,問了一會兒太子的病情,便離開東宮。臨走之時,李敬仲拉着林皮,低聲道:「太子是否受了內傷?」林皮知他已看了出來,便將實情說了出來。李敬仲卻不知道左獵天的名字,帶聽到林皮說左獵天就是仇士良時,不由吃驚道:「這閹賊居然還活着?」林皮所知有限,也是無可解釋。李敬仲低聲道:「那劉鄴是韋保衡一黨的,此時說話多有不便,日後慢慢再說。你只需安心給太子療傷,劉行深和韓文約的話也不用放在心上,若事後他們為難你,我必然和滿朝文武一起保你無事!」林皮口中稱謝。

等到眾人都走乾淨了,只剩下林皮和傅玄靈、杜光庭三人。林皮是東宮侍率,自然名正言順,傅玄靈和太子關係非同一般,又是林皮名義上的夫人,自然也沒的說。杜光庭卻是太子的貴客,自也無礙。三人在外殿商議,林皮道:「杜兄,你怎麼從法門寺回來了,還和太子在一起?」

杜光庭看了一眼傅玄靈,傅玄靈款款一禮道:「道長莫怪,奴家此前失禮,如今奴家給你賠禮道歉!」

杜光庭連忙還禮道:「不敢當。夫人這是何意?」

林皮笑道:「她就是那天晚上和你在河邊打鬥的那個假小子,想起來了吧!」

杜光庭聞言打量了一番傅玄靈,恍然道:「原來如此!夫人的大名杜某早有耳聞,武功真是出神入化,杜某領教了!」他雖不知兩人怎麼忽然間又成了夫妻,但這事也不是他想關心的,既不是外人,便沒什麼不可說的,嘆了口氣道:「林兄,智能大師已經圓寂了!」

林皮和傅玄靈都是大驚,林皮急道:「怎麼可能?昨天不還是好好的嗎?」

杜光庭道:「便是在今晨!確切的說是昨晚!今晨杜某照往常去大師的禪房拜見大師,哪知我行至院內,連喚了幾聲,也不見大師回應。我便覺得奇怪,若是在往日,我還只到院門,大師便也知覺。那時天色未亮,我想大師該不會出去,便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卻發現大師坐在蒲團上,閉目行禪。我便輕聲道:「大師,晚輩拜見!」哪知道大師竟是一語不發,我這時才發覺有異,連忙走上前去,一探之下,大師果然已經呼吸全無。我大驚之下,連忙探查究竟,才發現大師竟是心脈俱斷。大師身上無傷,禪房中也並無打鬥的痕迹,以杜某猜測,大師竟似是自斷經脈而亡。我連忙找到無邊大師,無邊大師竟也是毫不知情。想到這些時候發生的事情,一來想找林兄來問問情況,二來也告知一下太子,讓他多做提防,不想卻又發生了這許多事!林兄,你覺得大師圓寂與太子受傷之事,會有所聯繫嗎?」

說過之後,林皮卻一語不發,獃獃出神,臉現悲憤之色。林皮心中此時既是難過,又是自責。他雖然與人表面上有些玩世不恭,放蕩不羈,卻最是重感情,更不想連累別人。唯因如此,從前在社會上頗多不如意,只因二十一世紀信息發達,競爭激烈,物慾橫流,人際關係複雜。俗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難做有錢人!後來靈魂置換,在桃源中與諸女亦是若即若離,點到為止。智能大師只見過一面,卻贈他佛骨,授他武功,並認他作師弟。當時只是覺得好玩,這時想來,不免令人心傷。況且這些天以來,已能星星散散的回想起惠果大師在曼荼羅幻境中傳授給他的經典要訣,令他受益頗深。這師徒兩位高僧雖都曾說授他武功,只是讓他代佛受難,但世間無論求人害人,絕沒有像這般搭上自己性命的。

正在想着,聽到傅玄靈喚他:「夫君?道長在問你話呢?」林皮翻然而醒,雙手握成拳頭,悲憤道:「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左獵天去找智能師兄,智能師兄不想連累我,又自知不是他對手,是以才出此下策!」他心中一瞬間便抱定主意,無論怎樣,也要為智能大師討回公道。從前他只是當着智能大師的面,才自稱師弟,這時念及他的恩情,心意已定,便當眾呼了出來。

傅玄靈心想:「怎麼他叫智能大師為師兄?」見他神情憤然,不便相問,便道:「夫君,你一口咬定是那左獵天所為,可是據奴家所知,那左獵天數十年前便已死了,而且他這名字,世間極少人知道,你又怎麼知道?」

杜光庭亦道:「夫人之言有理!杜兄說彼時左獵天在跟你說話,可是我等都不曾聽見,雖說有一門傳音入密的功夫,只有受者才能聽聞,但這門武功也只是傳說,從無人練成過。到底有沒有這門武功,尚是兩說!況且智能大師武功之高,放眼天下,恐怕也無人能及,那左獵天便是本領再大,也不至於這樣便將大師逼死!」傅玄靈亦點頭稱是。

林皮何嘗不知道智能的武功,自己施盡平生所學,也難以在他手中走得三招兩式,天下除蒙亨之外,再無別人。但左獵天之能,乃是智能親口所說,怎會有假。況且在胡姬酒肆中自己也是親耳相聞!想着平白無故的忽然樹了這麼一個神通廣大的敵人,心中豪情也被激了起來,啐了一口,道:「管他什麼左獵天,右獵地,娘的,老子也不是嚇大的!」轉臉又道:「好哥們兒,乖媳婦兒,你們說李佾這小子的傷該怎麼治法?我看這小子懸!」

兩人見他忽然間豪情萬丈,卻又馬上不正經起來,都有些哭笑不得。傅玄靈俏臉沒來由的一紅,埋怨道:「你既然沒有把握治好他,怎麼還答應劉行深他們?若是三天以後還沒治好,你,你可怎麼好?」

林皮失聲道:「壞了,你不說我還忘了!你們快快幫我想個辦法,我可不想做太監!雖說太監也能娶妻,但終究不是那麼回事!完了,完了,這可怎麼好!」

傅玄靈嗔道:「你不是說什麼靈與肉,又說什麼得其靈已足矣!」待見到林皮在一旁捶胸頓足,才知他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心中也不由得着急起來,道:「你不會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吧?」

林皮哭喪著臉道:「我當時看那老太監盛氣凌人的,心中一來氣,便順口答應下來,我要是有辦法,當時不就給他治了,還用等到現在!這可怎麼好?」

兩人見他如喪考妣,這才面色大變。杜光庭沉思片刻,起身道:「林兄,林夫人,我速去終南山太乙觀求教劉真人,他精通醫理,又功力精深,或可想出辦法!」

林皮無可奈何道:「好吧,多謝杜兄!不過杜兄你去之前要先找一下蒹葭,她似乎也正要去太乙觀!有你在一旁,也可照顧一下她!」杜光庭一愕,點頭答應,不等兩人起身,一抱拳便走了出去。

殿中剩下兩人,林皮偷眼見傅玄靈面色慘白,神情嚴肅,顯是對他關心之極,話鋒一轉,嘿嘿道:「雖說這個精神生活很重要,但是要真的咔嚓了,天天守着個大美女,只能看不能碰,那才叫生不如死呢……」

話音未落,傅玄靈已如母獅子般撲了過來,一把揪住林皮的耳朵,粉臉酡紅的嬌喝道:「你這無行的小子這個時候了還敢耍老娘,信不信老娘撕了你這張爛嘴!讓你再騙我!」

林皮給她提着耳朵拉起來,便呼疼便叫道:「我沒騙你哪!我是想治不好的話,大不了我就腳底抹油,總好過挨上一刀!喂——你怎麼變得這麼凶……快鬆手,否則老子立馬休了你!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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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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