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怨憎

第五十六章 怨憎

這人到底是誰?

天下間能讓林皮將「文王八卦訣」提至極限,而又令他感覺好似耳目全盲的人,除了那惠果大師還能有誰?

林皮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名字,大聲道:「左獵天,仇士良!」

眾人見他忽然間大失常態,正在納悶,又見他忽然喊出這兩個名字,「仇士良」這名字二十年前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時至今日尚留有餘威,太子李佾、劉承雍和李可及聽他忽然念及,都面露關注之色。傅玄靈、蒹葭和康魯卻神色驟變,不敢相信的看著林皮。杜光庭更是心神一凜,立時功聚丹田,全神戒備。

林皮卻又道:「死太監,你藏頭露尾的,到底出不出來?」不知為何,說出這話后,心中忽然升起一絲渴望,卻又摻雜著一絲莫名的恐懼。

「老夫狩獵天下,豈是你一兩句話便能左右的?也罷,再怎麼說你也是老夫的師弟,師父即已入聖,老夫這「怨憎會」恐怕今生無所解了,且看你有沒有本事做老夫的因果!」

話音一落,驟變突生,太子忽然噴出一口鮮血,頹然倒地。

杜光庭忙將太子李佾扶住,只見李佾面如金紙,雙目緊閉,已經人事不醒。太子乃是萬金之體,一屋子人全都慌了神,登時將兩人團團圍住,探問緣由。包括林皮在內,所有的人竟不知太子為何突然受傷!連林皮都不免想:「李佾怎麼了?是不是舊病複發?」只因他功力提至極限之下,也未曾感到周圍有一絲的異狀。

卻聽那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他已中了老夫的度厄指,亦生亦死!師弟,若是不得法門,三日之後,縱是師父在此,也無力回天!」聲音杳杳,此後再不聞半點聲息。

那話聲說到一半,林皮已經足尖輕點,縱身躍上樓頂,可是青天白日之下,下面人流熙攘,想找一個從未見過的人談何容易!林皮木然而立,心中的震撼當真是無以名狀。左獵天他難道不是人么?就是用狙擊槍傷人,也得看到子彈呀?怎麼他無生無死的就能將人打傷?他說用的是度厄指,到底又是什麼意思?林皮心中影影綽綽的料到,左獵天早晚有一天要來找他,只是想不到來的如此之快,又是如此的駭人聽聞!且行事詭譎難料,處處出乎林皮的意料之外。聽他的意思,似乎是沖著自己而來,卻為何又打傷李佾?

正在心亂如麻之際,只見傅玄靈和杜光庭一先一后躍上樓頂,縱至林皮跟前。傅玄靈道:「夫君,發現了什麼?」

林皮頹然搖頭,道:「什麼都沒發現!這人簡直不是人!」傅玄靈道:「你說誰?」林皮道:「左獵天,就是剛才說話那人!」杜光庭駭然道:「你說左獵天?他剛才跟你說話?怎麼我卻沒有聽到?難道他用的是……」傅玄靈失色道:「傳音入密!太子是被他所傷?」林皮頭痛道:「多半不錯!太子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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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皇家正處多事之秋,皇帝李漼病重,同昌公主病逝,如今太子李佾又不明不白的昏迷不醒。東宮寢室外,眾人面上一片凝重。

「劉翰林,你可是親眼看到當時的情景?」說話之人掃了一眼室內眾人,陰惻惻地說道。他目光落在誰的身上,都讓誰感到一陣說不上來的不舒服。林皮剛才已聽傅玄靈悄悄告訴他,這人就是左神策軍護軍中尉劉行深,也正是那日在大路上看到的隊伍中的那名紫袍太監。

劉承雍躬身道:「太子無緣無故的忽然倒地,口吐鮮血,劉某與林副率和各位都是親眼所見!當時林副率一番高論,劉某和諸位正聽得入神,太子不知何事走了進來,哪知道剛說了一句話就忽然倒地!噢,對了,林副率當時叫了一個人的名字,這個……後來還追了出去,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劉中尉,你知我一介書生,那種時候……唉!」

劉行深的目光冷冷的望向林皮,皮笑肉不笑的道:「林副率,劉某還未恭賀你護寶有功呢!」

林皮見他雙目有神,比之韓文約又多了幾份陰沉,顯得心機頗深,正要說兩句客套話,傅玄靈咯咯一笑,道:「多謝劉中尉!夫君當時見太子無故口吐鮮血,以為受了宵小暗算,他身為東宮侍率,自然責無旁貸,因此當即出外戒備,只可惜虛驚一場!奴家聽到夫君說「有刺客!」也沒聽到別的,劉翰林也許只是一時驚慌,聽錯了!是不是,劉翰林?」說到後來,轉向劉承雍。

劉承雍忙道:「是,是!當家的說得不錯,劉某當時心憂殿下,確是未曾聽清楚!」

一旁韓文約冷笑道:「傅娘子還未過門,便叫的這麼親熱,是不是還嫌太早了!你這麼一力回護他,就不怕小兒爭風吃醋么?況且太子在他身邊受傷,再怎麼說他也難辭其咎!」

林皮見他口氣傲慢,好似傅玄靈板上釘釘是他的兒媳婦一般,忍不住有氣,正要說話,卻見蒹葭走上前一步,款款一禮,嬌聲道:「劉中尉,韓中尉,康東家和奴家可以為姐姐作證,前面便如劉翰林所說,當時春風閣內確實無有外人,後面便是姐姐說的了。」話鋒一轉,俏目含痴帶怨的掃了一眼杜光庭,幽幽道:「兩位若是不信,可以問問這位杜仙長,他武功高強,當時是和太子一齊進入閣中,可問問他有沒有發現異常!」

林皮見她目光中痴情一片,與柳雪蟬當真是一模一樣,心中一顫,又復一涼,暗道:「她果然不是小嬋!小嬋痴等我十年,心中再容不下第二個人,怎麼會移情別戀?」

一旁康魯也連聲稱是。

韓文約不待杜光庭說話,冷哼道:「李將軍,你既然當時在場,可否說說當時的情形?」他話一出口,室中空氣頓時一滯。林皮見除了杜光庭外,劉承雍、傅玄靈幾人表情都有些凝重起來,心想:「不就是個左獵天的名字么?這些人怎麼好像在極力掩飾?這又是為了什麼?」

只見李可及呆了片刻,面帶羞慚的道:「這個,咳,李某當時只注意兩位娘子,這個……別的卻未曾留心!」

他這話一說完,滿屋子人無不莞爾,林皮更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一直冷眼旁觀的劉行深道:「韓兄,這事且不急,且聽聽御醫怎麼說!」韓文約冷笑著點了點頭。過了片刻,林皮便聽到內室中傳出腳步聲,暗暗心驚:「這劉行深的內功可著實精深,原來他已聽到了腳步聲。」

果然,又過了片刻,御醫從內室中走了出來,這御醫四十多歲年紀,邊走邊哭喪著臉,走到劉行深和韓文約跟前,聲音發顫道:「稟告劉中尉、韓中尉,太子,太子他……不太好,似乎……又似乎……」

韓文約尖聲道:「廢物,到底怎麼回事?」

那御醫被他一嚇,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頭上冷汗已冒了出來,呻吟道:「小……小人無能,太子……的病實在,實在太怪,小人……不敢,不敢妄斷!」

林皮聽傅玄靈說過,同昌公主病逝的時候,皇帝李漼一怒之下,將為公主看病的御醫全部處死,如今輪到太子,他如何不怕?心中不忍,走過去將那御醫攙了起來,道:「是否氣若遊絲,命懸一線?」

那御醫站起來,雙腿仍是不住發抖,卻一聲也不敢出。

韓文約厲喝道:「大膽!」那御醫聞聲,腿彎一軟,又要跪下。林皮一把將他拉住,心中不禁厭煩韓文約的傲慢霸道,冷笑道:「太子病了跟他有個吊關係,你有本事你去治呀,在這耍什麼威風!」

韓文約怎麼也想不到林皮居然敢口出污言,自他坐上這神策軍護軍中尉的位置,從無人敢這麼對他說話,忍不住勃然大怒,臉上陰氣一閃,便要出手將林皮立斃當下。

林皮話一出口,便感覺到一股強大之極的陰柔氣場襲體而來,心知這太監的功力比之韓全晦不可同日而語,當下全神戒備。

卻聽劉行深尖細的聲音不緊不慢的說道:「林副率既如此說,可是能夠治得么?」

林皮想也不想,介面道:「當然行了!三日之內,我定能將太子的病治好!」

韓文約尖聲厲喝道:「庶子無知!太子的性命豈是你拿來開玩笑的,信不信老夫現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林皮大怒,被這死太監當面辱罵,可著實有些吃不消,嘿嘿冷笑兩聲,正要說兩句難聽的,還以顏色。忽聽外面腳步聲響,一人大聲道:「韓中尉想要誰的狗命,李某可替你代勞!」隨著話音落下,李敬仲大步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三個人,都是文官打扮。除了李敬仲之外,林皮一個也不認識。

劉承雍卻忙過去見禮道:「劉某見過蕭相,劉相,楊公,李大將軍!」後面眾人也都紛紛行禮。劉行深則不動聲色,仍是端坐不動。韓文約冷哼了一聲,也是不假辭色。

劉行深乾咳了兩聲,緩緩道:「若是三日之後,太子並未痊癒,又當如何?」

林皮虎目中精光暴射,道:「若是治不好,不勞兩位大駕,我自己咔嚓一刀,自行了斷,做個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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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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