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靈肉

第五十五章 靈肉

眾人熱鬧了一番,分別落座。

林皮道:「康東家,我也聽人說過關中九大高手,還知道一個是法門寺的無邊和尚,就不知道另外八個都是誰?」

康魯道:「關中九大高手,嘿嘿,說起來著實讓我輩有些汗顏!」話一說完,連一旁的劉承雍也是不住搖頭。林皮更是好奇,記得當初葛從周說起這九大高手時,也是大不以為然。

傅玄靈道:「你們這些男人的糗事,不說也罷!總之,奴家的夫君卻絕不在此之列!」說完,咯咯的嬌笑起來。這本是個很平常的戲謔之語,不料劉承雍和康魯聽完,竟然臉現羞慚之意。只李可及彷彿置若罔聞,目光仍是不離二女!

康魯尷尬一笑,道:「傅娘子說得不錯。這事實令咱們這些大好男兒羞愧!唉,羞於出口啊!」

林皮的性子本就好奇,這時被幾人吊的胃口大開,忙追問道:「到底怎麼回事?難道這九大高手,全都是女人?不對呀,無邊和尚可看起來不像個女的呀,難道他是女扮男裝?」隨後一臉的壞笑,嘿然道:「嘿,下回去法門寺我得好好檢查檢查!」

蒹葭撲哧一笑,輕輕推了一把傅玄靈,呻吟道:「姐姐啊,這人他……」

傅玄靈笑道:「別理他,他就是這個德行!」

康魯搖頭苦笑道:「副率既然不知,康某就直說吧!關中九大高手,其中五個是宮中的太監!一個是位女子,另外兩名是兩位僧人,還有一位,便是咱們左金吾大將軍李敬仲,若非有李大將軍跟咱們這些男人撐著點門面,嘿……」

林皮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眾人是如此神態,這九大高手中,居然只有一個李敬仲才能算是正經八百的男人。若這些人都是女人也就算了,偏偏卻是不男不女的太監,而且有五個之多!真是隨便一個正常男人,心裡都會覺得堵得慌。

林皮脫口而出道:「我日,這不是陽……嘿嘿,太那個了!」

劉承雍自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搖頭嘆道:「誰說不是呢!如今權宦當權,以擾聖聽,先帝大中之治所留下的成果,全被這些人揮霍殆盡,著實令人扼腕!」

林皮道:「那是,流氓會武術,誰也擋不住。太監帶著兵,神仙也不靈!」這話一說完,傅玄靈和蒹葭早笑做一團。劉承雍和康魯不免啼笑皆非。

正在這時,只聽外面有人道:「林副率說得一點不錯!」隨著話音,一名武士模樣的大漢從屏風後轉了出來,見到眾人,抱拳施禮道:「在下向殊!」林皮見他中等身材,面目消瘦,雙目卻炯炯有神,舉手投足間沉穩異常,一看便知是內功精深之人。見他一進來,便直視自己,彷彿認得自己一般,而自己卻從來都沒見過他,更沒聽說過這名字。

康魯已看了出來,忙起身道:「向兄不在酒仙閣中陪著韋相,來這裡可是有事嗎?」轉頭對林皮道:「副率,這位向兄是韋相的貼身侍衛,雖然沒有官職,但一身武藝,在西京中屈指可數!」

向殊面無表情,向著林皮一拱手,道:「林副率,韋相聽說副率剛剛羞辱了韓全晦,為咱關中男兒出了一口惡氣,特命在下來向副率表示敬意。韋相想請副率和兩位娘子到酒仙閣中一敘!」這人說話時不動聲色,卻自有一股傲人之氣,令人不自覺地生出壓迫之感,不敢生出拂逆之意。

劉承雍和李可及同是朝廷的三品大員,他不過是韋保衡府中一名家將,卻對兩人視而不見,且語氣中哪有半點相請之意,可知這韋保衡平時是如何驕橫。他一說完,屋中一時無人再說話,眾人的目光都落在林皮身上。

只見林皮悠哉游哉的端起酒盅,一干而盡,道:「向兄說的是剛才的事啊,唉,我其實心裡挺後悔的!」

眾人一聽,包括傅玄靈在內,都不由大奇,難道他終究是害怕了那些太監嗎?可是即便心裡害怕,也沒必要當眾說出來啊?

只聽林皮道:「其實細想想,太監泡妞,也沒什麼!太監也一樣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慾,都需要和別人來做感情上的交流。何況科學證明,那玩意兒被割了,也一樣有**,嘿嘿,這你們可能不懂!就說那高力士吧,我記得他好像是歷史上第一個娶媳婦的太監!」

眾人聽他說來說去,忽然說到了高力士,雖不知他是何意,卻忍不住好奇,都想聽聽他下面要說什麼!傅玄靈和蒹葭究竟是女人,感情方面要比這些男人細膩的多,立時若有所思,更是忍不住凝神傾聽,林皮的那些粗話,也忽然變得有意義起來。

林皮看著手中的酒盅,道:「我乍一聽太監娶妻,便覺得不可思議,簡直可笑之極。可是後來康東家說到高力士,我忽然想起來從前看過的一本書,上面說高力士和他的妻子,好像是姓呂吧!兩個人是在流浪的時候遇到的,那時候兩個人還年輕,又是患難與共,自然情投意合。後來高力士便咔嚓了,這下可慘了,唉,缺東西呀,誰還肯嫁給他!哪知道那位呂氏,卻不理別人非議,心甘情願的嫁給了他!不知在坐的各位,怎麼看這件事呢?」說罷,目光炯炯的看著眾人。

春風閣中登時一片沉寂。

蒹葭幽幽道:「只要能長相廝守,誰又會在乎他是什麼樣子?」

傅玄靈嘆道:「只要他能對她好,也不枉她擔了這虛名!」

李可及忽然低吟道:「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說完,似是撩起他無限心事,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一時間眾人都各懷心事,連那原本面無表情的向殊也面露思索之意。

林皮微微一笑,道:「有時候人生理上……也就是身體上的**,和心靈上的**其實是兩碼事,亦即是靈與肉。試想,若各位娶了妻子,卻只為自己發泄身體上的**,而全然不理對方心靈上的感受,這與逛窯子找妓女有什麼區別,各位又將自己的妻子至於何地?至於若有其他的目的,那更是禽獸不如!而這位高力士,雖然不能給予呂氏身體上的安慰,卻可以讓她的心靈得到愛護和安寧,雖不得其肉卻可得其靈,這不是比那些所謂有種的男人要強上百倍?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若這「郎」字是專指咱們男人說,那不如改一改,叫做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得其靈已足矣!向兄,你覺得我這番感悟如何呢?」

他這番話一說完,向殊的臉上已是一陣紅一陣白,愣了片刻,抱拳道:「告辭!」轉身而去。

劉承雍和康魯也恍然大悟,原來林皮說這一篇長篇大論,乃是暗罵韋保衡借自己夫人同昌公主病故拍皇帝馬屁,而後又流連***場所,連太監都不如!想不到這人外表放蕩不羈,甚而有些邋裡邋遢,而且有時候滿口污言穢語,損起人來竟還能夠不帶半個髒字,卻又將人罵得啞口無言,無地自容。看那向殊剛才離去的樣子,既是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傅玄靈卻似全沒注意到別人,心中暗誦著那句「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只覺余香滿口,意匪流長。一雙美目痴痴地望著林皮,好像這人自己第一次見到一般,心弦顫動不已。

卻聽李可及低聲吟唱道:「絕代佳人難得,傾國。花下見無期。一雙愁黛遠山眉,不忍更思惟。閑掩翠屏金鳳,殘夢。羅幕畫堂空。碧天無路信難通,惆悵舊房櫳。」

林皮聽他唱的曲調古雅纏綿,好聽至極,又聽他唱到「碧天無路信難通」那句,想起柳雪蟬,本以為觸手可及,誰知道終究是一場空。兩人或許根本就不在一個時空,又豈是「碧天無路」可以比擬的。不由心生無限感慨,忍不住自嘆自慰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此句一出,連劉承雍亦不覺對林皮刮目相看。蒹葭一雙小手原本是緊緊地握成拳頭,一直低著頭不知在思索什麼。聽到這千古絕唱,忽然間彷彿全身再無一點力氣,倏地一下放開,顫聲道:「姐姐,妹妹恭喜你終於找到了如意郎君!」

便在這時,只聽有人道:「想不到林兄尚是詞中高手,只此一句,比之花間溫八叉亦有過之而無不及!寡人真是有耳福!」接著從屏風後走進兩個人來,前面一個是個二十來歲的書生,後面的卻是個道士。

眾人一見,連忙起身施禮。康魯忙道:「太子殿下怎麼有空來光顧小店,可真是折殺小人了!」

那書生正是一身便服的太子李佾。這胡姬酒肆果然是名聞天下,恐怕滿長安的達官貴人都是這裡的常客。

林皮卻對著後面那人道:「杜兄,你不是在法門寺么,怎麼和太子在一起?」說著話,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蒹葭。卻見蒹葭神情黯然,螓首低垂,也不知在想著什麼!

那道士正是杜光庭。

杜光庭剛要說話,便在這時,林皮只聽到耳邊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道:「小子,算你有種,老夫這次就饒你一命!老夫下次再入長安時,便全看你的造化了!」那聲音聽起來好不真實,便如在夢中一般,偏偏又清清楚楚的印在林皮耳中。這感覺絕對的似曾相識!一如護國真身寶塔中的那曼荼羅幻境!

林皮一驚而起,瞬間將「文王八卦訣」提至極限,頓時耳目全開,方圓數丈內的變化已全在掌握之中,卻竟然一點兒也感覺不到那聲音的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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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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