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卷 大結局(下)

067卷 大結局(下)

蘇琚嵐戴着兜帽慢慢走在某座城池的街道上。

街道上的攤主都在忙着收攤,不少人急急忙忙的奔走,顯然是因為頭頂烏雲密佈將要是一場大雨了。

她緩緩走着,直到大雨像瓢勺那樣傾倒而下,這才走到湖邊避雨亭避雨,避著避著,無聊地依靠在柱子旁睡著了。然後雨不一會兒就停了,雨過天晴,彩虹從湖上空橫架而過。

攤主們又陸續出來擺攤,街道上也漸漸多了人,但是不一會兒就出現了一幕奇怪的畫面,許多人放慢腳步朝湖邊避雨亭走去,然後圍在亭邊低聲不語,像是在欣賞奇珍異寶那般,目光專註地望着亭中倚梁靜睡的那一個衣着華麗的紫發少女。

「這是哪家姑娘,怎麼生得如此漂亮,可卻孤身睡在亭中呢?」眾人忍不住嘖嘖稱奇。

有些善良的婦女見亭中有水滴不斷滴在她身側,唯恐滴到這少女嬌媚的面容和華麗的群紗,立即將手中的油紙傘撐在少女頭頂。有些甚至跑去搬了嶄新的被褥,輕輕蓋在這少女身上生恐她着涼。

明明是陌生人,但這些人好似將這熟睡中的少女當做自家閨女般對待。末了,還有不少販賣食物的攤主拿來自家食物擱在少女旁,怕她醒來會餓。

許多油紙傘默默在蘇琚嵐頭頂身旁撐開,然後將這座四面無牆的避雨亭硬出隔成四面密不透風的傘牆,為她擋風擋雨,也為她體貼地擋住旁人的目光。可這少女依舊睡得香甜,仿若渾然不知周邊景色人物的更替。

下午時分,街道上出現了一個肩寬壯碩,肢體發達的中年男人,將沉重的狼牙錘輕易地提在手中,然後在販賣包子的攤位上購買上路所需的糧食。

老闆一聽他要一百二十個,頓時眉開眼笑地道了聲「好嘞」,然後手腳利落地打包后,接過這個中年男子的錢幣后,見餘下還有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頓時抱起來毫不猶豫地朝湖邊走去。

這中年男子好奇地看着那座亭子既撐滿了油紙傘又圍滿了人但卻靜悄悄的很,忍不住好奇的走過去,仗着身高優勢的他一眼就看見亭子中央睡着一個人,還是一個熟人,「咿呀,怎麼是阿嵐呀?!」

熊格的這聲吼叫,顯然是平地驚起的一聲雷。儘管四周圍觀者投來憤憤的視線,但粗線條的他還是無視了,直接撥開人群走到蘇琚嵐面前,毫無憐香惜玉的伸手晃着熟睡少女的胳膊,喊道:「喂,阿嵐,你怎麼睡在這裏呀?喂……」

一條小金龍從蘇琚嵐的發間鑽出來,見是熊格頓時歡喜地喊了一聲,圍觀人見這蛇藏在少女身上唯恐對她造成傷害,頓時卷著袖口準備上來抓蛇時,可誰知這少女倒是醒了,睜開眼一望見熊格,忍不住抿嘴笑了聲。

這一笑,便如春暖花開般絢爛,而且隨着這一笑,避雨亭旁的花簇竟有紫色花苞長出。

熊格蹲下身指着她道:「幾年不見,你的樣子怎麼還跟以前一樣,小小的、瘦瘦的。你看看我,肌肉都長了好幾斤了,鬍鬚都颳了數十次!」

蘇琚嵐聞言,依舊是望着熊格淡淡一笑,並不說話。

熊格又道:「三年前聽說你失蹤了,諸國君主都派人出來找你,沒想到你……你在這裏幹什麼?」

蘇琚嵐依舊不說話,卻是忽然揉了揉眼睛,伸手抓住熊格的手臂攀爬到他右肩上,然後右手支肘靠着他的腦袋,再度閉上眼。小金龍順勢滑到熊格耳邊,磨牙霍霍的吼道:「你以為我們想在這裏呀?我們原本冬眠睡得好好的,突然間好多山賊沖着我換皮時掉下來的鱗片追到了山洞,把我們吵醒了。」

「難怪阿嵐現在這麼犯困。沒事,跟我回酒樓休息去,有我在,肯定不會再有人吵你們睡覺。」熊格拍著胸脯說道,然後像以前那樣將蘇琚嵐扛坐在右肩,拎着一百二十個包子轉身離開。

圍觀人盯着這位神仙般畫畫的少女就被一個長相粗陋的漢子給扛走了,目瞪口呆間,忽然聽見一聲驚呼:「天呀,怎麼有紫色花開了?」眾人循聲望去,發現花簇中的紫色花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恣意綻放,非常美麗。

熊格扛着蘇琚嵐朝酒店走去。一路上,如此美醜搭配的畫面愣是驚得無數人憤慨不已,直嘆天理不容。

此時陸閣正在酒樓里退房,十七個藍冰的傭兵成員也收拾妥當在酒樓門外等候。他退了房出來,發現最為醒目的熊格還未購糧回來,正準備要喚人去找找時,一個傭兵成員指著遠方街道喊道:「少團長,熊格回來了。奇怪……他肩上怎麼扛坐着一個女孩子呀?」

唯恐魯莽的熊格又招惹了什麼事端,陸閣急忙望去,這一看,細長的眼睛頓時驚得瞪圓了。

熊格快步走來,看見大家收拾著行禮準備上路,遂有些遺憾道:「啊?我們這麼快就要走啦,我剛剛還說可以讓阿嵐到酒樓里睡一覺,以免再被別人吵醒。這樣的話……」熊格右肩晃了晃,完全沒有那種讓人安分睡覺的溫柔舉止!他道:「那阿嵐,那你只能坐在我肩膀上,直到下一家酒樓睡覺啦。」

有傭兵成員連忙說道:「熊格,這姑娘是誰?你怎麼不經少團長的同意,就隨隨便便帶人一塊上路?」

熊格聞言望向還在吃驚的陸閣,道:「啊?少團長不會不同意的呀,阿嵐都跟我們出了幾次團了,少團長第一次出團她都參加了呢,好幾次都是靠她救命的!」

「怎麼可能?這姑娘看起來是美麗的要命,但是弱質纖纖,看這身衣衫就是富貴人家的女兒,哪有什麼能耐救人?」有傭兵成員疑惑道,「少團長,熊格是不是學人撒謊了……少團長?少團長你也別盯着人家姑娘看呀!」

陸閣慌神后趕緊回神,望着熊格肩上的少女,突然間恭敬地一鞠躬,道:「郡主!」

「額?」其他藍冰成員有些詫異地看着自家少團長如此動作,倒是熊格大大咧咧地拍醒那少女,不滿道:「阿嵐,幹嘛每次少團長看到你都要鞠躬,我就不用呢?而且我們為什麼要向你鞠躬行禮呢?」

那少女終於睜開盛滿光華的眼,淡淡搖頭,彷彿說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而且她也從來都不需要別人行禮。

陸閣聞言失笑,是自己過分拘謹了。他朝蘇琚嵐似是感慨的說道:「郡主,三年多不見了,想不到居然是熊格找到了你。」

蘇琚嵐淡淡地點了一下頭。

陸閣有些期待道:「郡主,我們現在正是啟程返回殷悅國,你是否要跟我們一起?」

還未等蘇琚嵐開腔,熊格徑自催促道:「當然一起啦!阿嵐現在只想睡覺,我總不能丟下她不管吧?少團長,趁著傲鳳國正與中山那個小狼國打仗,趁著雙方休戰期間,我們趕緊上路吧。」

陸閣點頭,示意藍冰傭兵團上路。

既然少團長是默許了,他們自然也樂意與這樣一位美貌少女同路,但是蘇琚嵐實在是漂亮的搶眼極了,導致沒多久,在眾人無奈、惱怒、暴殄天物的目光中,熊格是直接找了個大竹簍把蘇琚嵐往裏面放,然後背在肩上大闊步地朝前邁。

「中山狼國原本就是個流螢人匯聚的地方,近些年來出了些許厲害的人物,他們能夠駕馭狼群在草原上奔跑作戰。後來雙聖國半年內崛起打破原來四國鼎足的畫面,被無數人奉為神話,這些流螢便以此為目標,自己成立了一個所謂的中狼國,然後在傲鳳國邊境屢屢挑釁搶奪土地。傲君主派了雙姝和連峰城鎮壓,這三位將軍合作無間地鎮住了這個崛起的驍勇民族,但近些時日據說蘇王病危,蘇挽瀾將軍便緊急回王都照看,這消息一傳了出去,這個中狼國又迅速捲土重來,讓端石蘭和連峰城餘下的兩位副將作戰甚是辛苦,現在雙方已僵持了月半有餘了。」

陸閣一邊走一邊解釋,這些事是人盡皆知,但他還要再重複講一遍明顯是講給竹簍內的少女聽,只是那少女依舊淡淡地沒有反應。

路上休息時,熊格將竹簍放在地上掀開蓋子一看,發現蘇琚嵐果真是閉眼睡着,就又蓋上了。

其他藍冰成員見狀,嘀咕不已,有人忍不住朝陸閣問道:「少團長,這姑娘到底是誰呀?雖說的確漂亮可愛,但讓人感覺怪怪的,一句話都不說莫非是啞巴?」

陸閣聞言失笑:「她絕非啞巴,只是不想說話而已。他們這些神話,與我們普通人總是不一樣的。大家輪流午休一會吧,一個時辰后再上路。」

他們是在森林中休息的,而這森林的邊緣是片沙漠和草原夾雜的地方。相距這裏數里之外,正是傲鳳國和中狼國的兩軍對壘。

連峰城和端石蘭正率領着所剩無幾的軍馬對峙著前方那群殺氣騰騰的中狼軍隊!中狼軍隊以狼作戰,每個人又驍勇陰狠得像一頭狼,快、狠、准,少了蘇挽瀾這主將,如今僅靠連峰城和端石蘭兩人抗戰着實吃力。

對方中狼軍隊看着疲乏的傲鳳國軍隊,忍不住哈哈狂笑,這徹底激惱了連峰城等人。

連峰城正打算不顧一切地硬拼,卻被端石蘭勸住:「峰城,假如這戰我們無法贏,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回到盜迆城!蘇王如今病重,你跟挽瀾又有了婚約,你必須回去,否則挽瀾身心俱憊會苦不勝言!這一站,讓我去扛就好!」話音剛落,端石蘭頓時率領軍隊朝對面的中狼軍殺去。

「我確實必須活着回去見挽瀾,但是也不能將你留在這裏應戰!在戰場上,我們都是同生共死的夥伴!」連峰城吼道,然後也衝出去。

端石蘭回頭看了這位默契的同伴,感動地點了點頭,然後再度攜手應戰。

雙方殺得紅了眼,遠看着傲鳳國所剩無幾的軍隊被中狼隊圍在正中央成了瓮中之鱉時,地面忽然出現了一個異常龐大的召喚法陣,這個法陣將傲鳳國軍隊完全納入範圍中,而中狼隊一碰觸到這個法陣頓時被彈飛出去,摔得血肉模糊。

「怎麼回事?」中狼隊忌憚地急忙後退,只見即將落敗的傲鳳國軍隊被法陣籠罩其中,地面更是瀰漫起五顏六色的霧氣,隱約有龍影徘徊,然後「吼——」的一聲龍嘯猛然間驚天動地的響起來,那些作戰的狼頓時瑟瑟發抖地匍匐跪地,饒是自家主人怎麼使喚都不再動彈。

端石蘭和連峰城看着這道熟悉的龍影,再看着徘徊在四彩霧氣中的龍影,瞬間失聲喊道:「是琚嵐妹妹嗎?!」

但是龍影徘徊中並無人回應,而是旋身朝中山狼的軍隊那邊,再度張口吼出一聲龍嘯,那些狼群頓時嚇得一鬨而散再也找不回來,然後地面龜裂,無數中狼軍隊的人慘叫着陷入地縫中再也爬不出。

中山狼首領望着這幅人仰馬翻的場景,再望着那條龍影,喃喃道:「金龍……蘇琚嵐……我們中狼國的偶像……我們獨立為國是效仿你,如今敗國也要因為你嗎?傲鳳國——」他揚聲喊道:「我們中狼國投降了!」

聞言,這條龍影頓時飛離了草原沙漠,悄無聲息地鑽回熊格背起的竹簍中。此時,陸閣恰巧揮手道:「啟程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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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悅國的王宮之中。

這些時年來,每當顏弘皙起身上朝時,婢女們便會定時到他房中打掃。

房內俗物全無,卻有許多個物架之,而架子上擱置著無數個雕像,都是同一個少女睡着、站着、笑着、玩著的姿態,表情各異,數百座雕像栩栩若生的展在架子上,彷彿記錄了她一生的喜怒哀樂。

宮內人人皆知,他們這位少年君主似乎沒有其他愛好,閑時就喜歡雕刻一個少女的雕像。

「小心點擦拭這些雕像。這是君上每日親手所雕,可是君上的心尖人物!」一位盤發的女官說道,其他年輕婢女望着這些雕像,忍不住羨慕道:「君上雕得都是同一個姑娘的面貌,到底是哪家姑娘如此美,讓君上如此惦記?只是君上既然喜歡,為何不下聘迎娶呢?東籬大人,能得君上青睞,這位貌美如仙的姑娘更是覺得幸福才對呀?」

東籬望着這些雕像,緩緩道:「蘇琚嵐確實是神仙般的人物,只是我感覺她從未幸福過。」

「蘇琚嵐?」婢女們相互對視,似是覺得這個名字耳熟能詳。猛然間回想起那些耳熟能詳的神話與傳奇,頓時驚得掩嘴道:「難道這些雕刻雕的就是那位神宗郡主……天呀……」

下朝後,處理完眾多繁瑣的政事,顏弘皙緩緩來到那片紅雪梅花盛開的地方,看着滿樹繁華與落英繽紛。

馮義和宋堯此時便悄悄離去,讓他一個人賞花,因為每年每月每日的此刻,他都要看着這些花,見花如見故人。

他孤身寂靜的紅梅樹下,望着前方腳下的粼粼水湖,又是低頭雕刻着一個巴掌大的木像。雕像的預期面貌在他心裏烙得非常深,所以他是絕對不可能忘記,只要回想起她笑時笑得如何好看……顏弘皙手中的雕刻刀慢慢轉動,然後木屑一點點掉落,飄入水中。末了,又一個栩栩如生的少女雕像出現了。

這回,少女是踮起腳尖旋轉的跳舞姿態。

顏弘皙回想起傲鳳國玄神大賽的那一夜,她抓着綾帶在舞台上飛速旋轉,然後回頭朝台下吹笛的自己眨眼一笑。

「琚嵐,我想你了,非常非常想你。」顏弘皙低頭嘆息道,然後拂袖一揚,在水面上幻化出蘇琚嵐的面容。他望着水中幻影,忍不住彎下腰試圖去吻她的額頭,但是眼角的淚卻滴落將這片水中幻影攪亂了,然後有冰涼的水濺起碰觸到他的額頭,就好似漣漪晃動的幻影里輕輕吻在他額頭那般。

他再度嘆了一口氣,雕像不慎掉入水中,顏弘皙望着水中幻影不得不痛苦地閉上了眼,只能狼狽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轉過身離去,走出去的每一步步伐,都走得何其沉重。

可是那雕像掉入水中盪起一圈圈漣漪后,這個水中幻影卻始終沒有消失,而是慢慢伸出了手伸向雕像掉落的位置,然後慢慢轉過身去……等到這抹「幻影」完全轉過身去后,水中又恢復透徹明亮……取而代之的是岸邊凝聚著一個漸漸清晰的——「幻影」!

蘇琚嵐手中抓着那個掉落的雕像,抬眼看着前方遠去的背影,靜靜看了許久,終於慢慢地掏出那一枚龍血珏,然後彎下腰,和雕像一併放在地面上。

繼續往前走的顏弘皙,明顯走得有些踉蹌,他看着空蕩蕩的手指,想念著剛剛雕刻的木像,想念著剛剛水中的幻影,以及那幻影碰觸在額頭的冰涼,那幻影……在他閉眼前,雕像掉落水中似乎沒有打亂水中的幻影。

剛剛那幻影……顏弘皙猛然間想到了什麼,立即回過頭,就看見了一個正彎腰放下某物后漸漸消失的身影。

不,不可能——

顏弘皙難以置信地喃喃道,「……怎麼可能呢?」

他疑是夢境,直到看見那人放下的竟是龍血珏與雕像時,意識到這根本就不是夢境,就發瘋一樣地撲過去,可是遲了!他伸手抓過去,卻是眼睜睜看着蘇琚嵐抬頭朝他微笑的短暫瞬間,然後她就越來越透明,越來越稀薄,一點一點再度消失無蹤了……只有龍血珏,擱在地上兀自閃爍著明亮的血紅色光芒。

顏弘皙伸手抓起龍血珏和雕像,心口激烈起伏,立即喊道:「馮義!宋堯!即刻招來宮內最快的飛禽,我要去傲鳳國!」

傲鳳國內,依舊是太平盛世的場景。

只是蘇家,未能太平。

近日來,傲楚殤、贏尊王、賀親王等頻繁探訪蘇府,眾人都是眼睜睜看着蘇王卧倒在床日漸疲憊的模樣,心急如焚。王都內最好的醫師統統請來了,卻是搖頭嘆息,只道一句「另請高明」便離去。

蘇西梁守在蘇王床榻前,素來囂張跋扈的她如今是面頰消瘦,可卻無怨無悔地守候在蘇王卧榻前伺候。儘管以前屢次因為蘇王的偏愛而鬧出不少風波,但歸根到底也是因為喜愛自家父王想多爭寵而已,如今蘇王體弱,那些寵愛都如浮雲,她只盼自家父王可早日醒來。

蘇飛玉日夜往外跑尋找名醫,蘇挽瀾則在學院內和諸多高手匯聚的地方來回穿梭,尋找高級丹藥。整座百年軒轅的師生也甚是關心黃金戰王蘇沐的身體,也四下尋找良方,最後幸虧靜曼提醒——找易山峰那幾位煉丹師或許有用!

可易山峰、周博通他們三年前離開了白赤城,不知道隱居到哪裏去了。

蘇挽瀾執著尋找,終於在盜迆城以北的某座雪山內找到了易山峰等人,可是這些煉丹師說什麼都不搭理,饒是蘇挽瀾跪在山腳下幾天幾夜,也不願見面。

這事傳開之後,靜曼老師和蕭宸等等人也急忙前來求葯,可即便是曾經被易山峰親昵地叫做「顏顏」的靜曼老師出場了,依舊不給葯。

蘇挽瀾夜以繼日地跪求丹藥,身體多日日晒雨淋,最終忍不住暈倒了,被靜曼老師心疼地送回家休息。但醒來后,蘇挽瀾又執着地回到雪山跪着求葯。

於是乎,越來越多的人被蘇挽瀾的孝心所感動,紛紛前來幫忙,山腳下頓時黑壓壓地跪着大片人,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傲楚殤傲君主也來了,所有人都跪着,匯聚在山腳下求易山峰等人給丹藥。

山內的周博通也是非常為難地看着硬是鐵了心腸的易山峰。

沒辦法,蘇王如今病入膏肓是身體衰敗的原因導致,不是因為受傷,所以什麼九轉還魂丹、金香玉等高級丹藥都對蘇王無用,但易山峰還是能調製些氣血丹藥來緩和蘇王病情。只是易山峰卻死活不肯,因為他覺得蘇家除了那個蘇琚嵐外,沒有什麼好人。

不得不說,易山峰此刻是在為蘇琚嵐抱不平!

跪了很久很久,久到所有人將近絕望了也不願意放棄希望時,周博通和翦羽忍不住親自下山勸他們回去。各種苦勸作廢中,一個聲若驚雷的陌生聲音響起來:「真是累死老子了,這座山可真難爬!喂,你們誰是做主能拿出丹藥的,叫他趕緊出來給葯呀!」

眾人有些詫異的望去,發現一個四肢發達的壯漢背着個竹簍走上來。

蘇挽瀾依稀認出這就是藍兵傭兵團的熊格,曾是蘇琚嵐的朋友。

熊格看着這麼多人跪在地上,各個跪得面色泛白體力透支,聲調更是高了:「還真得跪得這麼慘呀?!喂——」他搔著後腦勺瞪向只有全場站着的兩人,周博通和翦羽,道:「看樣子,你們就是能給丹藥的呀?」

周博通好脾氣地搖頭道:「我也想拿出能救蘇王爺的丹藥,可是那些丹藥只有我那脾氣執拗的師弟可煉製,我苦勸他不停,又不能讓傲君主挽瀾姑娘等人再繼續跪着,現在就是來勸他們離開。」

蘇挽瀾堅持道:「周前輩,請恕晚輩們執著,拿不到丹藥,我斷然不會離去。」

如此孝心,周博通不得不感動,只是可惜感動不了易山峰就啥都沒用。

熊格「哦」了一聲,忽然間越過周博通和翦羽就要朝山裏面走去。

翦羽急忙要攔,力大無窮的熊格伸手將他推開,道:「幹嘛?讓我試試能不能勸服你們那個什麼師弟嘛……」

「我們勸不住,你一個陌生人看起來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怎麼可能勸得動師叔?」翦羽哼道。

周博通在旁嘆著說翦羽別攔他,他非常了解易山峰那執拗的性格,任何人都勸不動,但他也不會阻攔每個想要勸易山峰的人。

就這樣,被吩咐出來採購食物的熊格,就順便爬了一趟山去求葯了。在所有人完全無視他的存在與作用時,很快地——熊格直接將易山峰扛在肩膀上跑了回來,比較奇怪的是他剛剛背着的大竹簍卻不見了。

怎麼回事?周博通和翦羽回頭一看,嚇了一跳。這熊格明明只是個莽夫,易山峰勾勾手指就能撂倒,怎麼這熊格進去才沒多久的時間,反倒將易山峰當成裝着饅頭袋子似的給扛回來了。

「走快點!走快點!」易山峰催促着熊格這個「坐騎」跑快點,然後看見蘇挽瀾那些人後,一個小瓶子就快速扔過去,喊道:「趕緊給蘇王吃下這些丹藥,他是因為血液衰敗自然老死,我是無力回天,但至少能調節出這些丹藥讓他再多活一陣子。」

蘇挽瀾非常意外地看着突然鬆口的易山峰,一時發獃沒回過神來,直到易山峰催促幾聲后,這才趕緊急急忙忙地下山回家。

人群逐漸散去后,傲楚殤有些錯愕地回頭看着依舊被熊格扛在肩上的易山峰,豈料易山峰瞪眼道:「你也趕緊走!」

易山峰居然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趕一個君主離開?

傲楚殤卻還是客氣地抱拳致謝,然後也快速離去,跟隨着蘇挽瀾一併回蘇家看蘇王的情況。

山腳下的人群走光了,周博通和翦羽仍舊是錯愕地看着易山峰。

易山峰這才趕緊掙扎道,「好了,趕緊把老夫放下來,形象全毀了。」

熊格這才放下,然後拍了拍易山峰的肩膀道:「那我就走啦。」

易山峰揮手催促他趕緊走,然後也卷著袖子準備趕緊回山中去,見周博通和翦羽再三發獃,隨即道:「懶得理你們!」然後這個老頭子,迅速變成像只四條腿的兔子那樣跑得飛快。

師叔有問題!翦羽頓時飛速衝上去,尾隨着易山峰先一步沖入他煉製丹藥的房間內,發現屋內就多了一個大竹簍。

後面緊跟而來的易山峰急忙用各種欺師滅祖的罪名威脅翦羽趕緊離開房間,不許碰觸竹簍,這樣反倒讓翦羽更是好奇,他迅速趴上去快速將竹簍蓋子掀開,往裏面一瞧,這一瞧,直接驚醒地暈倒過去了。

易山峰衝上前來,直接狠狠地踩了翦羽幾腳將他踩醒了。

翦羽這才摸著頭趕緊爬起來攀到竹簍邊緣,指著裏面熟睡的少女,死揉眼睛問道:「我有沒有眼花,這真的是郡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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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挽瀾回府後將葯給蘇王服下,父王頓時氣色恢復大半,可下床走動了。但是易山峰說這葯治標不治本,所以蘇王半月後體質再度衰敗,那也是意料之中了!

此時探子回報傲鳳國軍隊打敗了中狼隊,端石蘭和連峰城兩位將軍正在凱旋迴歸的路上,蘇王便立即上朝求傲楚殤下旨,即日操辦長女蘇挽瀾和連峰城的婚禮。連峰城抵達王都的那一日,就是他們成親的那天。

傲楚殤知道蘇王的生命衰敗,甚至進入倒計時了,非常體諒蘇王的心意,就答應了,甚至下令與民同慶。整座王城頓時各種紅綾帶飄揚,所有街道的房舍都貼滿了雙喜的字眼。

端石蘭和連峰城在回城的路上就協商好,一進城就將這蘇琚嵐返回的喜訊告訴大家,可是連峰城一進城就被陸鴻兮、蕭宸、龍潛那些少年們圍住,手忙腳亂地換上新郎的衣衫,而端石蘭也被賀茜、秦衛霜、燎麗等圍着換上了一套粉紅色的衣衫,作為蘇挽瀾的伴娘。

兩人被這一鬧,不由自主地忘了告知蘇琚嵐的一事。

連峰城被簇擁著來到蘇王府迎親,而蘇王也早已穿着華服率領府內所有人站在門口等候,一匹九尺高的駿馬立在他身旁,顯然蘇王準備親自送大女兒出嫁。

蘇王見連峰城他們的隊伍從北方而來,喜上眉梢時忽地心口一甜,忍不住暗中蹙眉,迅速橫袖掩口將嘴裏要吐出來的血給擦掉,然後勉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回頭吩咐身邊的蘇西梁,道:「時辰到了,快去請你大姐出來。」

蘇西梁點頭離開,卻發現穿着鳳冠霞帔的蘇挽瀾沒有在房間,便趕緊喚來幾名婢女一塊尋找,然後尋到了西廂房那邊寂靜的庭院去,發現蘇挽瀾原來是坐在蘇琚嵐的房中,拿着酒杯倒了一地,又倒了一杯擱置在桌上,靜靜道:「琚嵐,大姐要出嫁了,此生心愿就是希望父王安康,然後我們身為子女各有幸福,一家其樂融融。可如今你不在了,大姐這杯喜酒不知道該往哪裏敬……」

蘇西梁有些哽塞地聽着蘇挽瀾的悲嘆,趕緊整頓了心情,微笑道:「大姐,父王催你上花轎了。」

蘇挽瀾倒了聲好,便將紅巾蓋住顏面,跟隨着蘇西梁離去。

可最後那一杯擱置的酒,卻在她們後腳踏出房門的瞬間,平穩地飛起來,然後越過庭院和牆壁,最後落入一隻抬起的手掌中。

易山峰和翦羽陪在這隻手的主人身後,看着她一飲而盡,緩緩道了句:「大姐,你放心,我有喝到你的喜酒。」

端石蘭牽着蘇挽瀾上了花轎,本該與連峰城一同騎馬走在隊伍前頭的蘇王,卻忽然間喚來蘇飛玉頂替自己去送花轎。

蘇飛玉看着蘇王的面色,心中苦澀,但又不想影響大姐出嫁的氣氛,遂咬牙道:「父王,那飛玉就去了,希望您能等着我們繞城一圈回來!二姐,父王就由你照顧了。」

蘇王的病重,倒是默默緩和了蘇西梁與蘇飛玉間的矛盾。

蘇西梁哽咽地點頭,然後伸手扶住蘇王因為苦撐而顫抖得身子,催促道:「飛玉,快去吧。今日使大姐出嫁的日子,我們都該高高興興的。」

蘇飛玉沉重地點頭,笑中泛著痛楚的光,然後轉身攀上身旁的駿馬,頭也不回地朝迎親隊伍奔去。

樂章奏起,漫天都是嗩吶的聲響,花瓣飛舞,這一支隊伍在萬千圍觀百姓中的矚目中,敲鑼打鼓的離去,圍觀的人也漸漸跟着隊伍離去,餘下的人則是笑呵呵地走到蘇王府門前,向還站在那裏發獃的蘇王道謝。

蘇王望着迎親隊伍終於在拐角處徹底看不見了,這才鬆了口氣,然後一口鮮血直接吐了出來,饒是蘇西梁如何攙扶,這身子依舊沉沉地倒了下去。

「父王!」「王爺!」

無數人簇擁在蘇王身邊失聲痛哭,蘇王面色慘白地笑了笑,道:「你們不必難過……本王至少能看到挽瀾出嫁,也算是了卻心事一樁。」

「父王!」蘇西梁哭着抱住蘇王的身子喊道,「你不會有事的!女兒求求你不要有事。陸大夫呢?管家,趕緊將那些醫師統統請過來!」

容厝擦着眼淚急忙起身去喚醫師。

沒多久,幾位醫師統統趕來,給蘇王把脈后,面色慘白的跟將要死的蘇王一樣。

蘇西梁頓時哭得更加凄慘了,「父王,是我不好,如果當年不是我執意慫恿你趕她走,如果她現在還陪在你身邊的話,你就不會這樣了!」

「西梁,這事……父王也有錯……」蘇王苦笑一聲,他是日思夜想積年成疾,「是父王一生最大的錯,咳咳……」然後喉嚨一甜,再度嘔出幾口黑色的血來。

蘇西梁哭着朝四周人求救,突然間瞅見站在人群中的易山峰,頓時連滾帶爬地衝上前拽住他的袖口,請求道:「易前輩,我求求你救救我父王好不好?無論你要什麼我全都答應你,即便是要我的命,我都給!」

易山峰遺憾地搖頭道:「二小姐,不是老夫不救,是老夫真得沒辦法救。王爺是血液衰老所致,那是自然死亡,不是丹藥所能醫好!」

蘇西梁聞言恍若當頭一棒,渾渾噩噩地轉身回到蘇王身旁,絲毫沒去注意易山峰身旁的翦羽以及一個戴着兜帽面紗的人。她踉蹌地摔倒會已昏死過去的蘇王身邊,撕心裂肺地大哭出來,實在是讓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蘇琚嵐望着即將死去的蘇王,輕輕忍住黯然,繼而拂袖一掃,陸大夫的醫藥箱頓時被風掃開,然後幾條細管頓時飛了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常年為蘇家探病的陸大夫急忙伸手卻抓不回自己藥箱裏的東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們飛入一個面目遮得密密實實的神秘人手中。

易山峰和翦羽詫異地看着出手的蘇琚嵐,只見蘇琚嵐將一根細跟用力扎入左手腕的血脈中,眉頭皺都不皺,然後鮮血順着細管流出來,她右再手拂袖一掃,細管的另一頭頓時飛射入蘇王垂下的右手腕血脈中,緊接着「噗」的一聲細響,蘇王左手五根手指指尖全部破開。

「你想幹什麼?」蘇西梁警惕性地盯着這個蒙面的神秘人,然後揮手就要扯斷扎入蘇王體內的細管。

翦羽見狀急忙衝上前死死抱住蘇西梁,怒吼道:「別亂動,難道你看不出來她是在救人嗎?!」

蘇西梁一時愣住。

鮮紅色的新鮮血液不斷從蘇琚嵐的手腕流出來,又順着細細的管道汩汩流入蘇王體內,然後那些黑色腐爛的血就從蘇王的左手五指流出來。

易山峰驚住了,陸大夫更是驚得不輕:「閣下是想要換掉王爺體內的老血?!可是必須是嫡親血脈才能換,否則不同血液在王爺體內碰撞,只會讓王爺瞬間暴斃……」

這話一說完,蘇西梁頓時掙扎地更凶。翦羽眼見的快要阻攔不住了,急忙放聲吼道:「放心,她的血絕對能與王爺相融化的!」

沒錯,那些鮮紅色的血液流入蘇王體內后,完全沒有陸大夫預想的那樣激烈碰撞,而是快速融合,讓蘇王爺衰敗的面色有了一絲生氣。

「血相溶了,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陸大夫驚訝地讚嘆不已,繼而又緊張道:「可是要讓王爺康復就必須換掉王爺身上所有的血,但完全用你身上的血,你可是會死的。」

笑話,怎麼可能讓蘇琚嵐把自己全身的血換到蘇王體內,她不要命,他可不會坐視不管!

易山峰心中一咯噔,眼見蘇琚嵐無動於衷,他便衝到陸大夫面前抓起他藥箱裏的其他細管,然後抓起蘇西梁的手腕狠狠扎了一根,然後扯起這根細管的另一頭也扎在蘇王的右手腕上,「蘇西梁也是蘇王的嫡親子女,她的血也會相溶……」

「不錯,兩人各出一半的血換掉蘇王體內的老血,輸血者也不至於那麼危險了。」陸大夫點頭嘆道,然後忽地又一愣:「嫡親子女?西梁小姐確實是蘇王爺的嫡親子女,那麼這位是……」蘇挽瀾出嫁,蘇飛玉又去送花架,那天底下還能與蘇王嫡親血連的是誰?

蘇西梁望着那位蒙面的神秘人,面色頓時僵冷住。

容厝和陸大夫更是錯愕地望着這位神秘人。

兩人各自輸了大半血后,蘇王緊閉的眼目終於微微顫動起來,但是蘇西梁因為失血過去而身形踉蹌,蘇琚嵐眼見她體力如此虛弱再輸血也會危及性命,立即拂袖掐訣斷開蘇西梁手腕上的那根輸血管,然後那管頭飛繞着射向她,快速扎入蘇琚嵐的右手腕中。

蘇王需要的剩餘四分之一血液,全部由她輸出!

易山峰跺腳罵道:「你瘋了!就算你已經成為神宗,可是你的血液這樣輸送下去,你可能會死的!剩下的血,我、我……我趕緊去把蘇飛玉和蘇挽瀾找來,讓他們輸!」

「已經來不及了,現在斷了輸血就前功盡棄。」蘇琚嵐淡淡說道。這聲音與口氣,已經讓所有人確定了她的身份!

蘇西梁滿眼驚愕地看着輸血的蘇琚嵐,那雙斜翹鳳眸漸漸醞滿了濕意與難以置信。

易山峰看着鮮血持續不斷地從蘇琚嵐體內流向蘇王,不忍地別開了目。

良久之後,隨着蘇王啟辰的一句,「西梁……」兩根輸血細管終於應聲而裂,易山峰立即伸手扶住蘇琚嵐踉蹌的身子,蒙面的面紗就這樣掉落下來,使得她慘白如紙的面色曝露人前。

真的是蘇琚嵐!蘇西梁望着蘇琚嵐的面容,眼前的景物瞬間模糊不清,她抬手拂在臉上,才驚覺是淚水滴落了下來。

蘇琚嵐在易山峰的攙扶下面前站直身子,望着面色恢復如初的蘇王正緩緩睜開了眼,這才苦澀一笑,道:「走吧。」就由易山峰攙扶著,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容厝失聲喊道:「四小姐,你切勿再離開了!四小姐!四小姐!……」

翦羽也立即放開蘇西梁跟上去。

蘇西梁愣愣看着蘇琚嵐踉蹌離去的身影,忍不住跪倒在睜眼醒來的蘇王身旁,喜極而泣道:「父王,你沒事了……」

易山峰和翦羽左右攙扶著蘇琚嵐緩緩往前走,沒多久就聽見那支迎親隊伍繞着全城走了一圈折返回來了,正是要返回蘇家的方向去。蘇琚嵐他們便跟着人群退到街道旁,易山峰和翦羽扶着她要繼續走,蘇琚嵐卻忍不住抬眼望着那迎親隊伍,道:「讓我看幾眼。」

騎乘在前方的是意氣風發的新郎連峰城和送嫁的蘇飛玉,賀茜、蕭宸、陸鴻兮等等所有人則騎着馬分佈在花轎前後左右。每個人是紅光滿面,微風輕輕撩開轎子簾幕的一角,透射出轎中端坐的一位新娘。

蘇琚嵐看到了,這才微微笑道:「走吧。」

易山峰和翦羽就心疼地攙扶着她繼續往前走。

迎親隊伍中,眾人都是在言笑晏晏地說着話,蕭宸隨處飄移的目光忽然間觸及到了易山峰和翦羽,以及被他們左右攙扶在正中央的一人,只是那人剛巧低下了頭,只有半張光潔如雪的下巴可看。可就是這樣的下巴輪廓,讓蕭宸瞬間如遭雷擊,難以置信,他朝身旁的陸鴻兮說道:「我看見了易前輩和翦羽,可他們似乎行事匆匆有事發生,我去看看情況就來!」

陸鴻兮點頭。

蕭宸便快速趨馬離開隊伍,直奔那消失在拐角處的三人而去。謹慎的他不敢妄下結論,怕讓眾人大喜過望,然後找到的卻是大失所望!

蕭宸直直追着很久,終於發現了易山峰三人的身影,因為他們走得實在是很慢,慢的好像根本沒力氣走了,所以蕭宸下馬後就迅速追到了跟前,「易前輩!」他喘著氣急急喊道,然後快速繞到易山峰前方,望着他和翦羽左右攙扶的那個人,那個面色如紙的人兒。

其實不僅僅是蕭宸,其他人天天都在想,蘇琚嵐還會回來嗎?到底什麼時候回來?他們曾經找遍了天涯海角,卻沒有找到任何消息,如今——「琚嵐妹妹!」蕭宸驚喜地望着大半個身子掛在翦羽身上的蘇琚嵐,急忙伸手將她打橫抱起來,喚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琚嵐會這樣?」

翦羽眼眶朦朧道:「郡主把體內大半血液拿去救王爺了,現在王爺是沒事了,可郡主自己卻……」

蕭宸心疼地望着奄奄一息的蘇琚嵐,忙道:「那如果把血液輸回她體內,她是不是就沒事了?」

「可以。她現在是失血過去,只要是嫡親的血輸回她體內就可以。」易山峰說道,但面對滿眼期冀的蕭宸,不得不說道,「可是這丫頭,不想見到蘇家的人。」

蕭宸怔了下,低頭望着懷中的蘇琚嵐,道:「琚嵐妹妹,你這是何苦呢?」

蘇琚嵐望着他慘淡一笑,然後目光有些詫異地自他肩頭移向某處。

蕭宸順勢望去,發現蘇琚嵐望見得是一座高聳入雲的白玉雕像,那是盜迆城為蘇琚嵐打造的雕像,這些年月引得無數百姓燒香跪拜,甚至成為修鍊界赫赫有名的景點之一。

「……那是我的雕像嗎?蕭宸哥哥,你可不可以帶我去看看?」她問道。

「好。」蕭宸急忙點頭,立即抱着她越到馬背上,然後朝易山峰和翦羽拱手抱了一拳,迅速抽起馬鞭。

馬兒頓時馬蹄四揚,平日溫潤如玉的蕭宸此時也顧不得踏上街上的百姓了。

連峰城和蘇飛玉的迎親隊伍此時也終於折返回到了蘇王府門前,一看見蘇西梁抱着渾身是血的蘇王正顫巍巍地站起來,蘇飛玉頓時失聲飛奔下馬,衝上前扶住蘇王哭喊了一句:「父王!」

「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今日是你大姐出嫁的日子,這一哭便晦氣了!」可蘇王卻是忽然間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

蘇飛玉有些詫異地望着蘇王,發現蘇王雖然渾身是血,但面色紅潤,舉手投足間儘是力度有餘,好似以前那般威武,忍不住又驚又喜道:「父王,你……」

此時轎子中的蘇挽瀾聽見蘇飛玉的哭喊聲,以為蘇王有事頓時顧不得而衝出了花轎,急急越過人群衝到台階上,但發現蘇王容光煥發地站在那裏,一時間愣住后,下一刻頓時喜極而泣的衝上前抱住蘇王大哭:「太好了!父王,你終於沒事了。」

看着胸前伏趴着的大女兒和三兒子,蘇王也是喜從中來,似是有些疑惑道:「我也不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感覺自己真的要死掉時,耳邊聽見有人在爭吵,說什麼『嫡親血脈』,還有什麼……」

忽然間,他轉向老淚縱橫的容厝,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容厝,我似乎聽見你喊了……誰不要離開?」

容厝怔了下,連忙擦着眼淚說道:「王爺,原來你能聽見老奴喊的話。老奴剛剛喊得是,四小姐切勿再離開了!」

所有人瞬間怔住。

蘇王更是身形一個踉蹌,忍不住望向陸大夫,陸大夫同樣老淚縱橫的點頭道:「王爺,是四小姐以命換命將你換了回來的。不僅僅是我們這裏所有人親眼看到,那些煉丹師也親眼所見。」

「煉丹師?!」蘇挽瀾尋思道,「我們當時求葯求了那麼久,易前輩一直不肯給丹藥,後來突然給得那番急迫,難道是因為……」

這句話猛然間喚醒了連峰城和端石蘭,連峰城拍著腦門急忙上前說道:「一定是琚嵐妹妹回來了!」

端石蘭也緊急道:「我跟峰城此次對抗中狼國險些敗了,緊要關頭是一道龍影出手相助,但我們並非十分確定是不是琚嵐妹妹回來了,所以趕回城內正要說這事,正巧遇上賜婚便忘了說。」

這麼多的事情忽然間湊合起來,蘇飛玉忍不住顫著唇齒囁嚅道:「那琚嵐呢?她現在在哪裏?」

蘇西梁忽地淚眼朦朧道:「她應該沒有走遠!」

蘇飛玉似是疑惑地看着蘇西梁,卻聽得蘇西梁語氣凄涼道:「因為我聽見易山峰說她輸血太多了,可能活不下去,我還看見她連路都無法行了……」

陸鴻兮猛然間想起剛剛離去的蕭宸,回憶道:「迎親途中,蕭宸說他看見易前輩和翦羽行事匆匆,便追了上去。那個方向,好像是西南方向!」一說出西南方向,所有人頓時飛速掉頭騎馬或者召喚坐騎,火速朝西南方向奔去。

蘇挽瀾回頭抓住連峰城的手,此時此刻原本是他們拜堂的吉時,可是她卻想要……

心有靈犀的連峰城卻是笑道:「我知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回琚嵐妹妹!」

蘇挽瀾忍不住破涕為笑,兩個新人頓時也飛身騎上馬,然後調了馬頭直奔西南方向。

正在連家府邸等待新人拜堂的傲楚殤、贏尊王、賀親王、耿逐風等人見吉時已到卻沒有任何動靜,正要派人去查下是何事,哪知道賀茜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喊道:「新人不來拜堂了!」

眾人頓時驚愕地嘀咕是誰逃婚,卻又聽得賀茜喊道:「因為蘇琚嵐回來了,可她救了蘇王就離開,現在估計還在盜迆城內,所以大家全都去找她了!」

「琚嵐回來了?」傲楚殤驚得站起身,猶如一道疾風快速剮了出去。

所有人也是驚得杯蓋全碎,緊跟着衝出去。

整座盜迆城也早已沸騰起來,因為無數人看着蕭宸抱着一個紫發飛揚的少女踏馬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琚嵐妹妹!我們到了!」蕭宸抱着蘇琚嵐匆匆躍下馬。前方通往雕像的千級台階前,儘是黑壓壓的人群,他抱着蘇琚嵐快步朝前直奔,無奈人太多了,他只得喊道:「麻煩讓讓!麻煩讓讓!」

有些人惱怒地回頭吼道:「誰都在排對,憑什麼讓讓?!」但是話音剛落,目光瞟見了蕭宸抱在胸前的少女時,兩顆眼珠險些掉了出來。

蕭宸抱着蘇琚嵐快步朝前沖,前方回頭看的人均是回頭一看,先是一震繼而趕緊讓道,然後狹窄的人行通道伴隨着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不由自主地空了出來。他抱着蘇琚嵐終於跑到了人群盡頭,前方是一條寬敞的望不見盡頭的白石台階,台階盡頭則是那座高聳入雲的蘇琚嵐雕像。

蕭宸抱着蘇琚嵐正要快步往前沖,卻聽得蘇琚嵐說道:「蕭宸哥哥,先把我放下來吧,我想要自己上去。」

「但是你的身體……」蕭宸實在是放心不下她此刻輸血過多而孱弱的身軀。這一級的台階,即便是他如此年輕力壯跑上去,也是要喘上大半天的,更別說此時的蘇琚嵐了。

蘇琚嵐卻道:「讓我下來吧,我想自己走上去。」

蕭宸無奈,就只能將她放下來,無意間將她胸前系著的斗篷帶給扯開。

她一落地站穩后,斗篷兜帽就全部滑落,一身紫色長裙和藍色薄紗瞬間迎風飛起,與那紫色長發交織纏繞。

身後那些黑壓壓的人群望着那個紫色靚麗的背影,再對比上台階盡頭矗立的雕像,一模一樣,瞬間全部驚得鴉雀無聲!

蘇琚嵐踏着台階緩緩走上去,每一步都走得很緩慢。

蕭宸望着她孤身直上的背影,喉嚨也是哽咽著說不出的苦楚。

人群背後突然間出現了騷動,沒多久,便有人喊聲「讓開」,大批百姓急忙朝兩側快速退散,竟是傲楚殤、贏尊王、蘇王等人。沒多久,蘇飛玉、陸鴻兮、耿瓷等等所有人也全都循聲往這邊喊。

蘇王終於望見蕭宸,正要急匆匆地問,但在抬眼瞬間止住,因為他看見了那一抹站在白玉雕像前的紫色身影。

「琚嵐!」蘇王望着她孤零零地站在遠處,站在高處,喉嚨里有什麼東西在一直往下掉,好像心也跟着一直掉,覺得無力。他沉默良久,然後跨步走上了這一千級台階。

其他人識相地原地不動,目送著蘇王朝那人走去,尤其是蘇挽瀾望着蘇王朝蘇琚嵐走去,幾乎是喜極而泣地攥緊胸前衣衫了。

回來了!真的是蘇琚嵐回來了!所有人望着台階上那一抹身影,激動之情溢於表。

蘇琚嵐依舊靜靜仰望着這座白玉雕像,忽地瞅見雕像蓮花座下擱置著一個木匣子,披着沾滿灰塵的紅綢布,看似年代久遠。這箱子沒有鎖,但是多年來根本無人能夠打開,卻因為感應到蘇琚嵐的氣息而嗡嗡顫動,似是在等待她。

蘇琚嵐便抱起木匣子要打開,發覺身後有腳步靠近卻又在不遠處停住了。她便不管匣子了,轉身望去,就望見了蘇王。

蘇王站在不遠處望着她,原本想好要說的話卻在見到她蒼白的面色,就全都哽住了,一種酸痛驀然從心底湧起來,竟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蘇琚嵐淡然看着蘇王,見他無話可說,自己也就沒有說話,抱着木匣子從蘇王身旁走過,然後沿着一千級台階緩緩走下。

所有人看着她與蘇王錯身而過,均是不知所措,蘇王更是不知所措,終於有些驚慌失措的回頭喊道:「琚嵐!」

已經走出三個台階的蘇琚嵐頓了一下,身後的蘇王艱難地問道:「琚嵐……你還願意回家嗎?三年前趕你出門,是我這輩子做得最大錯事。你是否還願意認我這個父王?跟我回家?」

心如被重鎚狠狠擊中,蘇琚嵐蒼白著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繼續往前走,蘇王站在她身後,面色也是越發蒼白……

蘇飛玉和蘇挽瀾幾乎是衝上台階,對着蘇琚嵐先後喊了一聲,但是面色蒼白的蘇琚嵐依舊是無動於衷地走過,眸子裏沒有任何感情,似乎面無表情,似乎無法從她的神情猜透什麼。

她沒有去看任何人,就只是走着自己腳下的路,然後好像又要獨自離開了。

傲楚殤他們站在台階下看着蘇琚嵐緩緩走下來,均是心急如火,卻又無可奈何。

正在這時,一道最是令人料想不到的紅色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裏。他懷抱着一隻黑色狗崽跨出了人群行列,然後迎著蘇琚嵐緩緩走去。瘦削的背影清遠出塵,如墨的墨發繚亂了視線,隱隱現出一張俊美玲瓏的側臉來。劍眉張揚,紅唇羞斂,琉璃般的眸子好似點了星光。

「贏駟?!」太多人驚呼出聲。

贏尊王望着驀然出現的贏駟,嘴角抽搐了幾下,眼眶也是有些紅了。

在一千級白玉台階上,那一道紫色身影、那一道紅色身影,久別重逢地相遇在了第五百級台階上。隔着十層台階,贏駟仰望着蘇琚嵐,那隻黑色狗崽子從他懷中跳躍而出,然後快速奔到蘇琚嵐腳邊亂竄,黑眼睛烏溜溜的。

蘇琚嵐終於停住了腳步。

「就算你跟顏弘皙擺了堂,我也不認為你和他是成了婚!因為拜堂這事總得講究先來後到,嵐妹妹,我可是比顏弘皙更早一步與你一拜天地了,至於剩下的兩拜跟洞房嘛——」如此輕佻傲嬌的語氣,真是久違了。贏駟搓著下巴拋了媚眼,然後緩緩用左手的指尖輕碰著嘴唇,一下、兩下……斬釘截鐵,語調很硬地說:「撿日不如撞日。挽瀾姐姐!」

被點名的蘇挽瀾愣了下,忽而又聽見贏駟喊道:「把你的喜帕借給我,我跟嵐妹妹今日也要拜堂成親!」

蘇琚嵐的眼睫顫動了一下,似乎是贏駟說出「拜堂成親」四字讓她震動了一下,那一下似乎讓人等待了很久,「你覺得我有可能嫁給你嗎?」她平靜問道。

贏駟目光與她對視片刻,目光炯炯像是要透視什麼,然後薄唇尚未笑,嘴角卻石投鏡湖般淺淺蕩漾出了一對酒窩,以說教的口吻認真道:「嵐妹妹,做人不能喜新厭舊、移情別戀、拋棄糟糠!你不嫁我還能嫁誰?如果你真要嫁給別人……好吧好吧,那你想嫁誰就嫁吧,不過你嫁誰我就先殺了誰!」

蘇琚嵐忍不住發笑,但失血過多的她被這一笑,頓時軟了胳膊,整個木匣子從她手中摔落下去,而她的身子也軟軟往前倒下去。

贏駟迅速上前抱住她倒過來的身軀,只聽得「啪」的那一聲,匣子掉落在台階上往下滾,裏面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也統統滾了出來。

有一張捲軸最先滑了開,繪得是煙波江上的落雨場景,畫名清清楚楚寫着「煙雨圖」三字!

有兩張摺疊一起的紙條被風吹開,第一張是「休書」二字,落款是顏弘皙,時間是三年前。然後第二張依舊是顏弘皙的字跡,上面道「琚嵐,這回輪到我成全你。」落款時間還是三年前。

箱子裏面掉落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有着丹藥、木偶、小鞦韆架、糕點模型等等,紙條居多,上面全是各種熟悉的字跡和催人淚下的話語,其中一張龍飛鳳舞的紙條出自公孫錦幣,寫着「只要你回來,我的家當三七分賬,我三你七」。最愛費勁心機搜羅錢財的公孫錦幣,卻輕易拋出這句話……

一件一件往事從她心裏浮起,一件件的,一件件的……無論多小的小事都從她心底浮起,一切關於盜迆城的、關於白赤城的、關於人魔兩族的……蘇琚嵐忍不住想笑,卻看着箱子裏的東西情不自禁想流淚。

那麼多人站在這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個一個站得整齊,似乎等候已久,似乎都在等着她回來?

贏駟緊緊抱住蘇琚嵐的身子,宛若琉璃的瞳仁溢滿淚光,不斷低聲哽咽道:「嵐妹妹,我不許你再離開了。我那時候真得很想要卸下那層面具,做你最乖最乖的贏駟,可是我不能!我必須戴上那層面具,因為天註定我是魔族的聖尊!我算計了大家,可我不得不這樣做,我現在向你道歉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求你別恨我……」

他的雙手收得很緊,勒疼了蘇琚嵐,溫熱的液體不斷落入蘇琚嵐的頸項間,緩緩劃過胸口,「嵐妹妹,我現在是惡名昭彰了,如果你恨我,如果你不要我,就沒有人要我了!」他抬頭時,臉上的笑容燦若春花,可眼角上依舊是淚光隱然。

贏駟這瞬間的脆弱讓她心中暖暖的一酸。

……果真是最痴傻的贏駟呀!

蘇琚嵐終於覺得有些東西忍無可忍,有些東西控制不住,然後眼淚就落了出來。

「好,我要你。」她流着淚笑道,然後用力撲近贏駟的懷裏。贏駟被蘇琚嵐撞得踉蹌地倒退數步,才穩住身形。不過下一刻,他立即伸手捧住蘇琚嵐的臉頰,重重吻上了她的額頭,然後抱着她再也不放手了。蘇琚嵐的耳朵貼在他的胸口,聽見了他的心跳如擂鼓。

良久之後,贏駟終於擦去滿臉狼狽的淚痕,回頭朝還兀自等待發愣的眾人揮手喊道:「挽瀾姐姐,你的紅頭巾怎麼還不借我?」

他戰戰兢兢有些脆弱地望着贏尊王:「父王,駟兒找到了媳婦,我們待會向你磕頭奉茶好不好?」

他眉眼俱飛地等著公孫錦幣笑道:「公孫,說好琚嵐妹妹若是回來的三七分賬呢!」

他仰天望着漸漸昏暗下來的天色,跺腳直呼哎呀,「哎呀,吉時快沒了。敲鑼打鼓的趕緊趕緊,準備拜堂成親了……」

風有約,花不誤,歲歲如此,永不相負。

敲鑼打鼓的樂聲又再度響起來,但是這回街道人流忽然從蘇王府蜂擁而去,因為蘇家二位閨女今日同時出嫁,拜堂地點就設在蘇府中,所以蘇王府內擠滿了人,王府門外的街道更是擠了無數層人。人擠人,實在是擠死人!

蘇王府的廳堂中,贏尊王、蘇王、連將軍三位長輩並肩坐在高堂上。賀親王勞師動眾地站在傲楚殤身旁,作為主婚人的他自然是不能坐的。百年軒轅的兩位院長則坐對方,其他人紛紛密不透風地硬擠在廳中,生恐錯過這樁好事,然後死死瞪大眼睛望着兩對新人踏着紅毯緩緩走來。

賀親王端著茶潤嗓子,賀茜在旁低聲急道:「父王,你別拖拖拉拉的,趕緊念主婚人的台詞啦!」

「急什麼?待本王喝杯茶潤潤嗓子先——」賀親王慢悠悠地喝着茶,期間還故作砸砸聲感嘆茶與茶葉一番如何如何,完全無視兩位新郎和旁人投來的殺人目光。磨蹭了許久,吊足了這些少年們的胃口后,兩位院長實在是看不下去,就道了句:「賀王爺,可以了啦。」

賀親王這才咳了幾聲,拔尖聲音道:「好吧,新人準備拜堂啦。一拜天地!」

兩對新人頓時朝着廳外的天與地,俯身一拜,四周圍觀的人均是狠狠鼓掌發出浪潮般的掌聲,期間竟有口哨聲。

「二拜高堂!」

四位紅裝裹身的新人便轉過身來,朝坐在高堂上的三位跪拜下去,然後遞上手中的熱茶。

贏尊王、蘇王、連將軍接過新人遞來的熱茶,均是欣慰而笑,然後仰頭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夫——妻——對——拜!」婚典繼續,這一拜就是禮成了。

連峰城和蘇挽瀾跪拜后,連峰城便掀迫不及待得開蘇挽瀾的喜帕,莊重地執起蘇挽瀾的手說道:「挽瀾,從今以後你便是我連峰城的妻子了!」饒是戰場上驍勇的女將軍,此刻也禁不住面頰緋紅的點了點頭。

而贏駟和蘇琚嵐這邊,兩人俯身對拜了一下后,卻還維持着跪地的姿態並未起身。

廳內依舊是喜樂齊響,天籟奏鳴,彩蝶繞樑而飛,飛鳥引頸起舞。

身着簇新大紅喜袍子的贏駟,隔着喜帕望着自己的新娘,良久之後,他忽地深深吸了一口氣,伸出微微發顫的手,慢慢地撩起喜帕。

旁人總算是看出來了,「噗嗤撲出」的偷笑聲頓時接二連三的響起來:「難得呀,居然看到堂堂的小尊王、魔族聖尊殿下,娶妻竟然有如此緊張的時刻!」

在滿軒紅燭高照中,贏駟心口砰砰直跳,待到喜帕掀開的剎那間——在看清蘇琚嵐精心描繪后的清魅面容后,這才抿嘴莞爾一笑,然後拉住她的雙手,琉璃的雙目滿是灼灼,深映在蘇琚嵐的眼中。

四周吹拉彈唱的喜慶之樂好似變成了陽春白雪的天籟之音,所有人的目光統統凝聚在贏駟和蘇琚嵐這對新人身上。

不得不說,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無與倫比的璧人呀!

「不!應該是一對天造地設、無與倫比的賤人!」蹲在角落公孫錦幣一邊捶胸頓足,一邊哀嚎不已。因為他的家當剛被某對「姦夫淫婦」擄走了七成。足足七成!

歡樂聲讓蘇王府瞬間多了縷縷暖意。

有一個小女孩跟着自家爺爺到王府門前排隊領取喜糖與喜餅,忽然間,指著枝頭上開得盛意的花驚喜道:「爺爺,花開了。居然是紫色的,好漂亮呀!」如今是冬季,但青絮卻重回枝椏,整個盜迆城瞬間開滿了花,其中還有久違了的紫色蟄嵐花。

遠在白赤城的唐驪辭、燕赤國的傅儀、永固國的尕娃等等人,無意間望見恣意盛開的花簇中竟有久違三年的紫色,一時間愣得不輕,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忍不住發出肺腑之笑。

急匆匆奔向盜迆城的顏弘皙,忽然間停下來仰望着路邊恣意盛放的各種紫色小花,情不自禁抓緊手中的龍血珏,目光晶瑩的笑道:「好吧,琚嵐……如今的我只要知道你幸福便足以。」他望了盜迆城的方向一樣,然後毫不猶豫地調轉坐騎方向,返回了殷悅國。

此時雖是冬季,但盜迆城內日暖天高,分外晴朗。

有時候,一場深愛,就是一場豪賭。一旦輸了,傷身傷心,再難回頭。慶幸的是,蘇琚嵐賭贏了。她遇上了能讓自己笑得最燦爛,哭得最透徹,記得最深刻的贏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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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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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卷 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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