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卷 大結局(上)

065卷 大結局(上)

翔鷹王點頭:「我們魔族的修鍊方式原本就跟你們人族有異。魔界古書記載我們第一任聖尊就是在魔人相互殘殺互吞修為時挺身而出的最強高手,他通過強權和力量強行抑制魔族自相殘殺的局面,但時隔久了慢慢出現了不少更加天賦異稟的魔人,因為魔族修鍊的方式層出不窮,總能找到突破的捷徑獲得晉陞,所以魔族又再度陷入自危的狀態,甚至有不少比聖尊更強的魔人反過來想吞噬聖尊,但他已立下不可吞噬自家族人的規定就必須以身作則,所以聖尊必須想盡方法獲取更強的力量,後來……他終於找到了一種方式。」

蘇琚嵐問道:「什麼方式?」

翔鷹王沉道:「挪魂續生。聖尊知道自己這具軀體資質能源有限,所以他就將所有力量寄托在一個魂魄里然後找到第二個軀體中復活。」

蘇琚嵐瞬間抓住了一個讓自己有些崩潰的點:「所以這第二個魔尊就擁有第一個魔尊的力量跟記憶?」

翔鷹王沒想到蘇琚嵐如此快就明白了最關鍵的那點事實,有些吃驚地愣在原地。

蘇琚嵐見狀,忍不住握緊拳頭握到指節發白,過得一會兒才說話,「那贏駟就是你們的第七任魔君?所以我那天看到他體內有六個魂魄飛出來?」

翔鷹王點頭。

「挪魂續生是一種非常險惡的方式,而且需要非常高強的修為才能成功!第一任聖尊挪魂時就險些失敗,但隨着一任挪一任的力量累積直到第六任聖尊才穩定下來,此時聖尊在魔界是幾百年也無人可敵,魔族也不再需要從人修成魔,魔人間也能自行繁衍,所以他的眼光就放到逐鹿大陸上,只是沒想到當年以你們聖族為首的力量強到超乎預料,即便策反了郝師璇和郝族,魔族依舊受了重創不得不趕緊韜光養晦,甚至還要防止郝師璇他們再次逆反!

「我當年還沒出生,但輩分高的通靈王已在,他說第六任聖尊說過一句話,『人族潛力無限,好像唐驪辭、璽嵐這些年紀輕卻潛力無限。但比這更難對付的是人族的心,像郝師璇那種隨時策反陰謀詭計的心!』我們魔族已經很強,但當時聖族更強,可聖族還是敗了,原因就是輸在郝族的背叛!所以想要統治大陸,讓魔族有一席安身之地,甚至成為諸國之首,絕非易事!」

「三百年前的聖族大戰結束后,我們魔族也被創得不輕,藏於地底深處不僅僅是韜光養晦,更是為了隱藏第七任聖尊續生的消息!六任聖尊的魂魄一致決定,第七任聖尊將在人族誕生,他到時不僅擁有人類資質無限的可能性,還了解人族所有弱點,知己知彼,然後率領魔族徹底完勝人族!而這第七任聖尊,十六年前就在傲鳳國盜迆王城的贏王府誕生……就是你們稱為小尊王的贏駟。」

蘇琚嵐怔住。

「為了讓第七任聖尊徹底融入人族防止身份被識破,歷屆六任聖尊就自行封印藏在第七任聖尊的腦海深處,讓他像一個尋常孩子長大,直到十五歲才記憶復甦,明白自己是魔族第七任聖尊的身份!」

十五歲那年……那時候的她還未移魂重生!

蘇琚嵐垂在袖中的手忍不住攥緊,卻聽得翔鷹王續聲道:「我知道你現在很惱火,但是還是要先聽我把話說完!那年十五歲的贏駟聖尊復甦了記憶,同時積蓄了七任聖尊道行的他力量高不可估,甚至還能像華縉雲那樣預測未來!不,比華縉雲還厲害,因為華縉雲不能預測與她自己相關的未來,但是贏駟聖尊可以,他可以預測到聖族將有人移魂重生,而且這人甚至是人魔存亡的關鍵所在!所以他心中便有接下來的這個計劃——」

「璽嵐,其實你跟贏駟聖尊的第一次見面,並非是你在白赤城加冕的前一日,而是你移魂的前一刻。唐驪辭想盡方法讓你移魂重生,而你最終在盜迆城蘇王爺么女蘇琚嵐身上復活,看似隨機與偶然,但實質上是贏駟聖尊他的暗地刻意所為。不得不說贏駟聖尊他的算無遺策……確實厲害。」

「贏駟聖尊說,如果在蘇琚嵐身上復活的那個魂魄真的能對人魔存亡的戰爭起關鍵性的作用,那麼他必須控制在視線中,掌控在手心中,如若不然就必須毀了!」

「但是要怎麼掌控呢?暗中監視只會適得其反,況且這個魂魄既然如此重要,想來也是戒心極強絕非俗人,所以可以利用人心脆弱這點接近她,但為了防止被她發現,就必須真心的靠近,不帶任何目的性。可是真心對於人族來說是最難偽裝的一件事,所以贏駟魔尊才剛恢復六任聖尊的記憶不到半年,又決定抹掉這些記憶,再度恢復成那一個眾所皆知的最是單純最愛紈絝的小尊王。」

「贏駟聖尊說憑藉他的性子,抹乾凈記憶跟你相識,十有八九會愛上你,然後也會竭盡全力讓你愛上他!」

「所以你想告訴我的是……他接近我就是因為我是他計劃中那個關鍵性的魂魄?呵呵——」蘇琚嵐聽得面色泛白,緊咬的下唇幾乎要溢出血絲來,滿口苦澀:「你說得對,他還真的是算無遺策……不僅僅是我的心,所有人的心全被他算入局了!人心的確可怕,你們不僅學會了人心,而且學會變得更加可怕!」

見蘇琚嵐忍不住拂袖要走,翔鷹王有點氣急敗壞地吼道:「都說他是抹乾凈記憶才來接近你,那你就應該明白他也是因為喜歡你才來接近你!璽嵐,贏駟聖尊如果不是真的愛你,他也不會最終落得如今這罪受!我冒着兩族毀約的危險跑到這裏來,就是要把話說清楚,你現在還沒聽清楚就要走,難道你不怕後悔一輩子嗎?!」

已快步跨出好幾步的蘇琚嵐,怒地回頭道:「好!翔鷹王,我就聽你把話說清楚!」

翔鷹王被蘇琚嵐惡狠狠的模樣嚇住了,好半天才惱怒回道:「璽嵐,你給我聽着,如果沒有六任聖尊的魂魄在他身上,如果單單純純只是贏駟聖尊一個人,他絕對愛你勝過於愛他自己!他就是知道接近你后絕對會死心塌地的愛上你,所以害怕記憶復甦后還是不改真心,以致於影響到計劃,他就強迫自己到時必須背叛你!要麼抹去與你的這段記憶,再若不行,就徹底抹掉他自己的魂魄,那麼餘下的那六任聖尊的魂魄必定能夠殺了你!」

「在他決定封鎖記憶去接近你的時候,他就把六任聖尊的記憶封印在那張面具里,並在自己身上下了禁制,只要他愛着你以及你也愛上他后,這層禁制就會失效,讓他想起自己身為第七任聖尊的身份與責任。如果這時候他明知自己的身份卻還是真心難改,極有可能動搖到最初的計劃,那麼就讓通靈王趁機給他戴上那層面具,只要戴上這一層面具后,贏駟聖尊的魂魄就此陷入沉睡,他的身體就由歷任六位聖尊的魂魄掌控,他就會變得不認識你們,對你們人族毫無情面可言!」

「贏駟聖尊不戴面具的時候,他時刻都在煎熬與矛盾的痛苦中度過。他必須對魔族負責,但他也捨不得傷害你,所以他忍不住給你留下蛛絲馬跡來幫你,卻又在幫你之後愧對自己的身份,又趕緊帶上面具變回魔族最算無遺策的聖尊,加倍算計你們,如此矛盾與掙扎……璽嵐,贏駟聖尊其實早就知道你們聖族那些死不瞑目的魂魄就藏在一線天中,寄托在變異魔獸的精魄內,是他取了這些精魄通過某種方式讓百年軒轅的兩位院長自以為『無意間』獲得至寶,最後再轉增給你。如果換做你是我們魔族的聖尊,給敵人提供各種線索指控自己、又幫助敵人渡劫、提供一支強悍無比的鬼靈軍隊,你肯幹嗎?」

蘇琚嵐愣住。

翔鷹王低聲道:「璽嵐,當贏駟聖尊只是贏駟時,他呆在你身邊是如何的保護你與憐惜你,多少次甚至願意為你而死?」

「他抹乾凈記憶又是在什麼時候恢復的?」

「在你們抵達水月城幫顏弘皙練兵的時候。」

……

難怪當初水月城被士兵挑釁,自己又被老怪物一口一個「賤丫頭」的侮辱時,贏駟望着老怪物的眼神非常陰狠,甚至問她道:「如果說,我想將他人道毀滅呢?」

那時候蘇琚嵐就曾被這樣陌生的贏駟給怔住了,她甚至低聲懇求贏駟:「贏駟,你千萬別變,一點都不要變。」原來那時候的贏駟,就已經不僅僅是贏駟了。可那時候恢復記憶的他,即便心被扭曲了都還想護着她。

……

蘇琚嵐苦笑道:「難怪他要殺了連慧,因為連慧是郝師璇的臂腕。」

翔鷹王搖頭道:「但連慧三番四次重創你,即便她不是郝師璇的臂腕,她也必須死!」

蘇琚嵐皺眉問:「南宮烈兩位院長率領我們師生群去白赤城的路上被唐傲偷襲,出現在唐傲和夜叉同歸於盡的地方的高手……」

翔鷹王道:「自然是贏駟聖尊無疑,但唐傲當時已無力量不具備任何威脅,贏駟聖尊還要出手滅掉,也是因為唐傲假借賀茜和龍潛之手傷害了你。」

蘇琚嵐沉默了。

過來一會兒,她沉寂的臉上終於有了點動靜,眼中火光似被風吹過,明滅不定:「他帶走自己手抄的往生佛經,而我曾在周寧海屍首旁發現一些燃燒未燼的佛經紙屑,是他的筆跡。也就是這些筆跡讓我最終確定他的身份!」

「當他僅僅是贏駟時,他是不願殺生的,這些往生佛經就是贏駟聖尊為他不得不殺的人所抄!如果他不想讓你知道他的身份,你也不可能看到這些燃燒未燼的佛經紙屑!調撥你跟其他人的內杠,是他身為聖尊早就定好的計劃,但是封印你的修為幫你突破渡劫的瓶頸,是他身為贏駟想要成為你,只因為你說了一句你恨他恨到想殺了他。」翔鷹王有些不得其解,「我也覺得太奇怪了,當他是贏駟的時候既然那麼愛你,為什麼不直接找你,反而是暗中幫你表面卻要做到讓你越發恨他呢?!人族的心,果真奇怪……」

蘇琚嵐看着翔鷹王好奇的臉,忽然失笑出聲:「是呀。人心確實奇怪!其實我不該再問你那麼多前塵往事的,因為那些都過去了……全都過去了……」

問再多只是徒增心痛而已!

蘇琚嵐腦海中依舊死死記得那一幕:她將刀插入贏駟的胸膛正中央,那張面具破碎后,贏駟卻是笑着將她攬開避過亡靈刀,然後胸膛被刺痛,墜地時仍舊將她護在上方。她就是因為這一幕,才不管不顧地提出「人魔同處永不再戰」的協約,儘管她那時候都不確定這會不會又是一場苦肉計的騙局,然後將人族唾手可得的勝利放棄反將四國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但如今……現在……

蘇琚嵐忽然問道:「翔鷹王,你覺得我還能再相信你們以及你所說的話?」

翔鷹王聞言頓時氣急敗壞的咆哮出聲,「我說的可都是真話,你怎麼還……」但話音又戛然而止,因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月光如霜勾勒在蘇琚嵐的側靨上,這雙澄清的眸中泛有淚光,那般的玉樣容顏連他心底都情不自禁浮現「鏡花水月」四個字,因為實在很美。

蘇琚嵐「噗嗤」一笑,似乎覺得說這種話也很可笑,眼神艷艷的,煞是動人。「他現在如何了?」

話題轉得太快,翔鷹王實在是想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回道:「贏駟聖尊的身體傷得太重,歷屆六任聖尊的魂魄全部飛散,通靈王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醒來,有可能是過一陣子,也有可能是永遠都不會醒。我現在也是很擔心如果贏駟聖尊他真的永遠醒不過來,即便人魔兩族不再戰,魔族自己也會內亂……」

「如果人魔再戰,如果魔族內亂……估計他也會是最受折磨的那個吧?!」蘇琚嵐垂在袖中的手情不自禁攥住胸前的衣衫,將這團繁華簇錦的絲緞全亂了。

翔鷹王再度點頭。

蘇琚嵐似笑非笑的道了一句:「他操心的事實在是太多了,翔鷹王——」她忽地拂袖轉過身來,明明滅滅的煙花燈光全如粲然的星子倒映進她的眼中,使得這雙眼閃爍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晶亮:「給我帶一句話到你們那位贏駟聖尊跟前,他曾說即便我死了也能把我魂討走,如若是他先死也必拖我陪葬,如今他將死未死但還讓我活得好好,說明他謊言連篇,活該有此下場。」

「你說話未免太過分了吧?我瞞着通靈王和生命危險到這裏來告訴你實情,你居然還詛咒我們的聖尊,不憐惜聖尊也就罷了還要我幫你帶這麼惡毒的話,哼!實在是過分至極,咱們就此告辭後會無期了!」翔鷹王喋喋不休地罵道,然後展翅飛起,頭也不回地離開百赤城。

蘇琚嵐大笑,許久后,才險些笑得岔氣道:「翔鷹王,你覺得人心奇怪,那是因為你不懂愛。我以前可能不懂,但現在懂了,而贏駟他……從頭到尾都知道什麼才是真愛……」

她眺望着遠方的那片山疊成的屏障,將攥著的手心緩緩鬆開,一張顏色偏紫卻已發舊的紙條躺在掌心中央。

我喜歡你。

——紙條上的文字如此。

那是贏駟在她十六歲生辰的夜晚,親手做了一千盞荷花燈,親筆寫了一千零一張祝福語,這張紙條便是那第一千零一張。

蘇琚嵐揚眉轉目,口鼻中呵出的氣息化作一團白霧,她咬着嘴唇低聲道:「贏駟,如果我說我等你,你是否就會回來嗎?」

她轉身走下了城牆,即使在陡峭粗糙的城牆樓梯里,依舊走得舒緩優雅,然後一步一步緩緩地朝着白赤城的宮殿走去。

街道上繁榮依舊,撲面而來的風帶着各種香味與脂粉味,許多外人從城外里城內趕,街道所有酒肆房舍統統都在懸掛歡慶的燈籠魚彩旗等,不斷有穿着白赤城侍衛服裝的年輕男子到處興高采烈的奔走呼籲:「郡主他們明日就能出關了,郡主他們明日就能出關了。」

許多隱姓埋名願做尋常百姓的「百姓」聞言便也驚喜一笑,紛紛嘆道:「真是後生可畏呀」,然後也忙碌著做些裝飾準備明日的迎接。

「真的只有後生可畏,而不是成王敗寇嗎?」蘇琚嵐緩緩地、緩緩地問道,然後自嘲一笑。雖說現在一切時過境遷,柳暗花明了,但她被質疑被控制被強迫的那些歲月,已讓她的心境不再如從前了。

街道旁的樹木忽然颯颯擺動,她望去,那些開得正盛的蟄嵐花似乎通靈地將花蕊轉向她,卻在她目光注視中,又羞澀的低下頭。

「璽嵐呢?」書房裏,剩餘三位終於先後出關了。唐驪辭、玉崔嵬、傅儀踏出門后顯示微笑的對視一眼,然後目光紛紛轉向最後一間房,敲門三聲后卻發現房內無人,僅有金龍還在呼呼大睡。

他們立即找到宮內其他角落,聶欒一見到他們出關先是驚喜,但聽見蘇琚嵐消失了,忍不住心下一咯噔,急忙派遣出宮內的人出去尋找,最後在街道旁發現蘇琚嵐披着兜帽正凝目望着樹上的蟄嵐花。

「郡主!」「璽嵐!」

聶欒他們頓時驚喜地奔過去喊道。

街道上其他人頓時也轟動起來,紛紛轉眸注視着那個站在樹下已久的身影,許是越來越多的人圍在身邊觀看,蘇琚嵐這才終於伸手摘下幾支蟄嵐花,轉身對上唐驪辭他們的視線,淡淡笑道:「這花開得挺好,只是常年都開便不值得稀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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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四國君主也先後抵達白赤城了。

世人皆知白赤城可謂是雙聖國的王都了,使得這座白赤城即便屢次想要低調,但終究是低調不成,久而久之裏面的百姓也就習慣了這種不平凡的低調,甚至久了覺得頗有樂趣了,遠離江湖俗世卻還能隨意碰觸到俗世呀。

燕赤國新任君王是一個剛滿司齡的少女,年少無知,朝政依舊是由甘前龍等人掌控。此次甘前龍帶領新任的燕子女王親自趕往白赤城道賀,一是想勸服傅儀回國效力,二是不忘巴結蘇琚嵐企圖通過她從殷悅國手中討回些許城池。雖然甘前龍知道此舉不光彩,但為了國家領土,他也顧不得自家的顏面了。

永固國至今尚無君王主政,黃靜嬰依舊是永固國的國師,但他也不能再一手遮天,因為尕娃等有背景有能力的家族因為前永君主的賣國求榮而倍感屈辱,紛紛崛起誓掃污垢還國家一片朗朗乾坤,所以整個永固國此時是多權鼎足,但即便內部分裂對外依舊一致。聽聞蘇琚嵐他們出關,尕娃等少年自然是必定親自前往白赤城道賀,其背後的家族勢力自然鼎力支持他們與雙聖國以及這兩位赫赫有名的神宗搭建良好關係,黃靜嬰唯恐落人後自然也是親自來的。

而傲鳳國一年前由傲楚殤繼位為王,贏尊王和蘇王雙王協助,就連向來不問世事的賀親王都偶爾出面幫忙處理朝政事物,傲楚殤不及以前的傲君主那般算計,雖是年幼卻自有一番正義與朝氣,所以傲鳳國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君臣同心。此時蘇琚嵐等人出關,傲楚殤決意親自前往,與他一併動身的人很多,整座盜迆城稍有名氣的人紛紛跟來,諸如百年軒轅的師生、公孫家、賀家、蕭家、陸家等等,就連蘇家除了蘇西梁外全都趕往白赤城。

蘇琚嵐和唐驪辭的雕像依舊高高矗立在城門前,遠近皆能清晰眺望。

眼看着前方就是白赤城的城門了,傲鳳國行列中的一輛馬車忽然傳出重咳,緊接着是蘇飛玉關切的聲音:「父王,您怎麼了?」

「只是喉嚨乾澀而已。飛玉,休得如此大驚小怪。」蘇沐低聲斥責道。

蘇飛玉忍不住皺眉道:「但是父王您這咳嗽已經咳了大半年也不見好轉,宮裏最好的醫師來了你也不願意見,怎能讓我們不擔心呢?父王,要不先讓隊伍停下來,讓您休息一下吧?」

蘇沐沉聲道:「胡鬧。父王都說了喉嚨乾澀而已,多喝點水就好,再說了就要抵達白赤城了,現在停下來豈非讓人笑話本王身體嬌貴了?」

蘇飛玉欲言又止,只能求助性地望向旁邊的蘇挽瀾。

蘇挽瀾卻是體貼的遞給自家父王一壺溫水,道:「那父王您就喝多點水潤潤嗓子吧。」

蘇沐欣慰的點頭,接過水袋就仰臉大喝。

蘇挽瀾頓時朝蘇飛玉使了個眼色,其實她也明白蘇沐近些年來身體欠佳,即便不用醫師診斷也知道父王患的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眼下就要到白赤城了,只要父王能見到蘇琚嵐,有這個無所不能的四妹在,這心病自然能藥到病除。

想到這,她欣慰的望着蘇沐擱置在手旁一路上百般珍貴的木匣子,裏面裝着的是要蘇家準備獻給白赤城城主出關的禮物。

這禮物是一幅畫,一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舊畫——《煙雨圖》。這畫曾是蘇王的心頭所好,卻被以前的蘇琚嵐搶去掛在房內,然後如今這個蘇琚嵐離開盜迆城后掛回蘇王的書房中。這趟,蘇王將這幅畫作為賀禮贈與出關的蘇琚嵐,足見蘇王遮藏不住決意曝露出來的思女之情。

至於殷悅國,如今的殷悅國可是四國之首,其強盛自是不用說的。

顏弘皙繼位之年輕、手段之高明、智謀之縝密是超乎歷屆君王甚至四國所有君王,雖說他確實有心想要一統四國,但有雙聖國挾制故而未能得願。雖說與雙聖國有些嫌隙,但蘇琚嵐他們出關,他更多的是按捺不住的驚喜,所以親自前往白赤城,不消說胡砂等人也是必定前往,在其他三國還未見到白赤城的兩座雕像時,顏弘皙他們早就抵達白赤城。

聶欒有條不紊地接待了向來趕早不趕遲的殷悅國軍隊,而顏弘皙更是在眾人才剛下榻稍作整頓時,就輕車熟路地往蘇琚嵐的房間走去。

顏弘皙望見房內就她一人坐着,正低頭聚精會神地把玩幾支蟄嵐花。他笑着靜看她久違的面容,鬢邊各插的金翅流蘇簪搖曳生光,便轉身從別處摘多幾支開得恣聲的蟄嵐花,復又返回敲門喚道:「琚嵐。」

蘇琚嵐撥弄花瓣的手指頓了一下,抬過頭,便看見秀雅寧定的顏弘皙捧著幾支蟄嵐花緩步走了進來,他的神色很從容,從容得就像他和蘇琚嵐在前刻才剛分別一樣。

顏弘皙將手中的蟄嵐花放到蘇琚嵐手邊,然後撩袍坐下,微笑道:「這些時月,你可還好?」

「你覺得我現在是好還是不好?」蘇琚嵐用一種嘲笑和調笑並在的口氣在問。

顏弘皙發了一陣呆,嘴角微翹,還是笑了一下,「不知道。以前你說自己很好的時候,但明明已經白髮蒼蒼的要衰老死掉了。現在……」他注視着蘇琚嵐的眼睛,深深望入她眸中,發現這雙眼睛完美無瑕、清澈透亮后,卻沒有其他的了。他搖了搖頭笑道,「更不知道你是好還是不好。」

蘇琚嵐會心一笑。

聶欒就捧著個盛着華服新衣的托盤進來,恭敬道:「郡主、顏君主。」

顏弘皙點了頭算是免禮。

聶欒遂望向蘇琚嵐,溫和笑道:「郡主,諸位君上和各界前輩都是千里迢迢趕來道賀,難得如此盛況,我便請人為你和唐聖主做了些盛裝免得失禮。」

「還是你想得周到。」蘇琚嵐笑道。

聶欒將衣服擱在桌上便退下。

顏弘皙望了衣服幾眼,是一件淡紫色長裙和藍色薄紗,顏色清麗高貴,材質上乘,穿在肌膚如雪的蘇琚嵐身上,就連心如止水的他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見蘇琚嵐會是如何美麗動人了。

蘇琚嵐含笑:「喂,那我要沐浴更衣,你是不是該走人了?」

顏弘皙嘴角微微一挑,倒有幾分哭笑不得:「好,我走。」然後便起身走,走出幾步后,他忽然回頭問道,「琚嵐,你恨我嗎?」他望着蘇琚嵐,這樣一個智謀無雙算無遺策的人,此刻眉目之間竟有一抹戰戰兢兢的脆弱,似遲來地最終一審。

蘇琚嵐慷慨笑道:「不就是成王敗寇嗎?這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哲理,我恨你做什麼。」

顏弘皙愣住,面容一變,眉間輕蹙:「是嗎?看來你是真恨死我了。」他捏了捏鬢角,又慢慢恢復那種柔和的笑,「那你先換衣服吧,」就走了出去。

蘇琚嵐擺弄蟄嵐花的手又頓住,但她沒有抬頭望顏弘皙離去時略微踉蹌的背影,而是盯着手中的蟄嵐花,明明前刻還是恣意盛放,有些還是顏弘皙前刻摘來給她的,但是轉眼間似乎隨着她的心境,盡數枯萎了。

她仰起臉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去看一眼那華麗美麗的衣衫,而是徑直出門而去,來到了唐酈辭的房門。

聶欒也將衣服送過來了,唐酈辭正坐在新衣旁擦拭著亡靈刀。這把刀與雙峰島都是他最黑暗的過去之一,如今黑暗過去迎來光明,他覺得這把陪伴多年的刀是該好好收藏起來了。

「誰?」感覺到有人靠近,他登時抬眼問道,見是蘇琚嵐,不苟言笑的他眉眼略是飛揚起來。

蘇琚嵐嫣然一笑:「來看看你新衣衫是否合身?」

唐驪辭略是怔住,一下子拘謹了神情:「你怎麼突然間關心起我的衣着來了?」

「再黑暗煎熬的日子都過去了,不關心這些事還能關心什麼事?」蘇琚嵐應道,手指輕碰在他那一套玄色衣裝上,笑道:「聶欒挑的顏色都很好,你套下外衫試試看吧。」

唐驪辭點頭,拿起外衫套了上去。

蘇琚嵐就站在他身後幫忙整理衣衫的褶皺,待到差不多了才繞到唐驪辭面前,摩挲著下頜認真打量唐驪辭這幅新模樣。

三百年前的唐驪辭總愛穿着玄色衣衫,嘴裏叼著一根草,眉眼間全是俊逸紛飛的風采。

三百年後,他卻是衣衫襤褸、滿身傷痕,像一頭孤獨的狼,睜著最是冷酷陰狠的眸子,渾身被血與恨縈繞着。

如今,蘇琚嵐打量着眼前的唐驪辭,玄色直綴的修身服,腰間扎著同色金絲帶,玄紅色的長發豎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長的身軀挺的筆直,洗凈血與恨后,他如今是擁有前世般的俊逸飛揚,又有後世般的高不可攀。

唐驪辭見蘇琚嵐望住自己發獃,忍不住自我環顧而望,道:「怎麼了?不合適嗎?」

「不,很合適。」蘇琚嵐回神一笑,「我只是覺得好像以前的唐驪辭回來了,但卻又不全像。」

唐驪辭劍眉微微上挑,回道:「人總是會變的,你不也一樣嗎?」

蘇琚嵐點頭:「是呀,人都是善變的,現在我都忘了以前的璽嵐是什麼模樣,有時候都忘了我到底是蘇琚嵐還是璽嵐。」

「是璽嵐亦或是蘇琚嵐又如何?只要是眼前的你,就可以了。」唐驪辭戲謔地挑了一下嘴角。

蘇琚嵐瞧着他這動作,忍不住舒心一笑:「驪辭,很久沒看見你笑了。多笑笑,是好事。」

唐驪辭聞言露出淡淡會心之色,忽地聽見外面擂鼓陣陣,便催促道:「你也該回房換身衣衫了,時辰差不多了。」

「好,但我還想去看看喻濤……」

唐驪辭頓了下,道:「喻濤如今將自己關起來靜心修鍊,你也不必急於此時看。」

「但我已很久沒見到喻濤了,此時甚是想念。我去看看他就來,時間應該來得及,不行你就先去高台那邊幫我拖拖時間嘛。」

蘇琚嵐狡黠一笑,然後提着裙角趕緊轉身跑開,俏麗無比,讓唐驪辭忍不住臉頰泛起一絲紅,但片刻后又立即散去,他低聲自問道:「璽嵐,你真能那麼快就恢復如初嗎?我不大相信……」

蘇琚嵐轉眼間就來到宮內那座高聳入雲的塔樓。這座塔樓外表已是修葺過,煥然一新了,她走到塔樓門前望着裏面盤腿靜坐的一個青衫男子,眉宇緊閉,長發未束直接散開,但神態間已無以往的戾氣,有種佛僧入定的感覺。

蘇琚嵐開口喚道:「喻濤,我可以進來看你嗎?」

塔樓內的喻濤聞言,眼未睜,只是啟唇回道:「進來吧,反正這裏對你來說可不是什麼牢籠。」

「但對你來說是,你將自己的身心囚禁在這裏了,那這裏便是不可隨意觸碰的禁地了。」蘇琚嵐回道,然後便推門走了進去。

塔樓外雖然翻新了,但樓內依舊是堆滿灰塵,一如當初她推門而入,就被灰塵嗆得掩嘴直咳。

她緩緩走到喻濤面前,盤腿坐下,認真打量著此時的喻濤,衷心道:「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年,看到你的戾氣減少許多,還有驪辭漸漸恢復的清傲風采,我由衷的為你們感到高興。」

喻濤依舊閉眼不睜:「但聽你語氣,反而是你喪失了以往的風采,甚至連一年前白髮皚皚的自負姿態都比不上。」

「哈哈,是嗎?」蘇琚嵐失聲笑道,「或許吧。經歷了那麼多大起大落,即便一切如舊,卻唯獨我回不到從前那番清傲姿態。喻濤,但我也覺得你在勉強自己呀,心受困無論是哪都如困囚籠,希望你能早點放下過去,從頭開始。好了,我叨擾了這麼久,知道你不喜歡人打擾才呆在這座被人遺忘的塔樓中,那我便告辭了。」

蘇琚嵐拂袖起身離去,喻濤卻忽地睜眼瞧着她的背影,眉宇淡然,一字一句審慎地說道:「璽嵐,你這是來跟我告別然後離開嗎?」

「啊,我當然是要離開這裏免得叨擾你呀。」蘇琚嵐故作不解道。

喻濤重複了一遍:「我說的是你要離開白赤城,離開這裏所有的人和事!」

「可能吧——」蘇琚嵐頓了下,忍不住感嘆了一聲,「我能做的事都儘力做完了,不再欠誰或者誰的情分。這裏有驪辭就夠了,他們也不再需要我,天下之大,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

「不是他們不再需要你,而是你不想需要他們了。」喻濤一口否決,「在你心底深處,其實你還是對他們當初質疑你、強迫你而心存芥蒂,對吧?」

半晌后,蘇琚嵐抬了抬眼角,淡淡地了個長音,「應該是,但也不全是。我已經習慣了當蘇琚嵐,但他們想要的是那個蘇琚嵐卻不是我,而我又不想回去當璽嵐,我覺得我在四國大陸中好似沒有立錐之地。」

「那你恢復璽嵐的身份,一言九鼎,享盡世人膜拜,翻手能呼風喚雨,覆手就是一呼百應,有什麼不好的?」

「你覺得這樣就是好呀?」蘇琚嵐反問道,涼涼地似笑非笑,撫額悲從中來,「可為什麼我體會到的是成王敗寇的滋味?喻濤,我這一路走來並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光鮮順暢。先是你和明瑤恨透了我想要殺死我,然後是我眼睜睜看着驪辭受苦受難卻無力幫忙,被趕離蘇家無家可歸,在魔族的挑釁下又與胡砂他們情誼破裂,顏弘皙趁虛而入逼我下嫁……那麼多的世事是非在我心口烙下的痛,不是今日就能忘。」

喻濤不言語,神色複雜地瞧著蘇琚嵐:「所以你也恨我?」

「不該是你恨我嗎?」蘇琚嵐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今天早上弘皙也問了我這句話,我說無非是成王敗寇而已,恨有什麼用?」

「那你當真是恨着他了。璽嵐,你的心中還記掛着那個……贏駟?」

蘇琚嵐轉身望着喻濤,黑漆般的眼睛安靜得如同一片寂寥的落葉,無波無瀾。「或許吧,我現在覺得我好像什麼都沒有,唯有回憶可想。」

喻濤面色一震:「但他不正是欺騙你最深的嗎?」

「可我也正是是回憶他最深。」蘇琚嵐回神一笑,「喻濤,你知道嗎?我覺得贏駟好傻……」

喻濤不解道:「他怎麼可能傻?」

蘇琚嵐低聲笑了一句:「是呀,我也覺得他怎麼可能傻?但是事實就是他傻到讓我覺得好想笑,喻濤,我真得從未見過一個人痴傻到這種地步,虧他還是魔族的聖尊呀?喻濤,我今日就要走,希望後會有期吧……」然後拂袖離去,後腳跨出塔樓后,門便關上了。

「痴傻?你現在居然說他痴傻……」喻濤沉吟片刻,忽地眼底閃過一絲後知後覺的恍悟,「璽嵐,我希望你不會再受傷。將來,我們還有再見的時刻。」說完,再度閉上眼睛,將自己埋葬這片寂靜無聲的塔樓中,用寧靜滌盪這顆被腐爛的心,試圖忘掉一切過往。

「時辰到!」

七月初七,傍晚時分,白赤城頓時樂聲奏響,吉祥鳥當空而飛,漫天都是飄揚的綵帶剪花。

高台上站滿了來自四國的君臣和各種有身份地位的人,沿着高台四周台階全圍滿了形形色色的人,全都在翹首以待,然後終於看見延向白赤城宮殿方向的紅毯盡頭逐漸走來的一撥人。

「來了!郡主他們來了!」整座白赤城瞬間回想起歡慶的歡呼聲,就連高台上那些貴人們也紛紛起身離座,情不自禁眺望。

蘇琚嵐和唐驪辭並肩走在隊伍最前方,容貌氣質均是脫俗出眾,身後跟隨着數十位威猛俊逸的鎧甲將士,一路走來引起無數的驚嘆。兩位神宗,四國大陸獨有的兩位神宗,彷彿觸手可及卻又始終神聖地無人敢褻瀆!

無數人夾道歡迎高聲歡呼著,蘇琚嵐與唐驪辭並肩而行走在紅毯上時,瞅得紅毯兩旁夾雜着不少熟悉的面孔,可憐的玉荇被胡砂踩着背攀高,後者這不停朝她吹口哨尖叫,崔家三姐妹驚叫連連但口唇比劃間全是「唐驪辭」三字,公孫錦幣穿錯在各種贈送禮物的百姓間搜刮,邵樂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揮手大喊蘇琚嵐,就連尕娃、賀茜、龍潛等等都迫不及地擠在紅毯兩旁,列隊歡迎,每張臉都是洋溢着無比的歡喜。

蘇琚嵐微笑,目光漸漸往前轉向正前方去,高台上,顏弘皙、傲楚殤、黃靜嬰、蘇沐、南宮烈、聶欒等等人全都在高台上等候已久,就連其他城池諸如渠黃城的焦洲、水月城的穆圖、冀論城的華縉雲、道臨城的秦家和萬家等等,也紛紛齊全了。

呵呵,的確是從未有如此齊全的一刻!

蘇琚嵐目光忽閃了一下,忽地對唐驪辭說道:「驪辭,你先上去,胡砂鬧着要跟我手挽手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這紅毯。你知道的,我最不願意拒絕的人就是胡砂了!」

唐驪辭並未意識到不妥,便道:「好,那我先上去,你快點上來。」

蘇琚嵐頓時笑着原地止步,然後望着唐驪辭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去。其他人目露詫異,但直到胡砂衝出人群奔過去挽住蘇琚嵐鬧着要從頭再走一遍紅毯時,頓時明了的失笑搖頭,只道胡砂實在真不愧是胡砂。

唐驪辭便走到高台上,與諸國君臣禮貌性地一一抱拳后,大家便先後入座,笑望着紅毯上胡鬧的胡砂他們。

興許是挽著蘇琚嵐走了一遍紅毯興趣未減,胡砂又鬧着要玉荇他們把她和蘇琚嵐抬着走一趟,玉荇直呼可憐,哪知道片刻之後倒是龍潛耿瓷他們自發奔上了紅毯,二話不說抬起蘇琚嵐和胡砂就往上拋,然後就這樣玩得不亦樂乎,看得圍觀人直呼年輕真好,看得高台上那些人是既羨慕又歡悅。

玩得差不多了,聶欒心道時辰差不多了,總該讓蘇琚嵐趕緊上台坐下,然後雙聖國、殷悅國、傲鳳國、永固國、燕赤國五國君王同聚一堂平起平坐,這場歡慶便有了象徵性的意義,至此五國鼎足而立。

念及此,聶欒站在高台上喊道:「郡主,該上來了!」

年輕人玩鬧夠了,聞言趕緊將蘇琚嵐和胡砂放下,一邊催促着蘇琚嵐上台,一邊也退出紅毯沿着高台旁邊的側梯回到高台上,然後喊著蘇琚嵐快上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走上高台來,也都在等待這五國鼎足而立的象徵性時刻。

蘇琚嵐望着這條紅毯前方蜿蜒台階直上,直通向那天下五國君主的位置,她沒有動,只是仰望着高台上那些朋友以及不再是親人的親人。

「琚嵐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還站在那裏發獃地看着我們呢?」胡砂忍不住問向旁邊的玉荇。玉荇自然是聳肩,他哪裏知道。

漸漸地,蘇琚嵐望着他們的眼神有些怪誕了,高台上的人不由得靜止下來甚至詫異地望着這不知為何的蘇琚嵐,只有顏弘皙慢慢蹙眉沉吟不語,因為他料是有事發生了。

蘇琚嵐目光一一認真地掃過他們的眉目,無數喜怒哀樂的畫面同時在她腦海中翻滾著。

她望着唐驪辭、顏弘皙、公孫錦幣、邵樂、蘇沐、蘇挽瀾、傲楚殤、胡砂、秦衛霜、玉崔嵬、傅儀、尕娃、燎麗、蕭宸、蘇飛玉、連峰城等等許多人,直到將所有人都望全了,最終的目光才落回唐驪辭身上,張了張口,無聲卻有言,唐驪辭看懂了她的口型:「驪辭,這裏的一切都交給你了,我相信你可以辦到的。」

唐驪辭定定地看着她,有種即將告別的悲感,頓時慌亂地朝蘇琚嵐跑去:「璽嵐!」

蘇琚嵐轉過身去,那身紫色群紗瞬間飛揚而起,一個召喚法陣在她腳下瞬間而生,金龍頭頂她的雙足立即躍出,馱着她衝天而起,直接朝高空中飛去。

「怎麼回事?」無數人面面相覷,卻聽得顏弘皙緩緩開口,低聲囁嚅道:「琚嵐,你被我們傷痛了心,終於決定離開了,是嗎?」

胡砂失聲道:「顏賤人,你說的是什麼話?琚嵐怎麼會離開我們呢?」

顏弘皙轉眸盯着她,又盯着其他人,道:「我們都曾對她做了些什麼,拋棄、背叛、質疑跟逼迫,她為什麼還要留在我們身邊?」

「我們……」胡砂痛苦地欲言又止,所有人忍不住既心虛又愧疚地無言回答。玉崔嵬抬頭仰望着天際邊即將消失的金龍身影,冷嗤道:「我可從來沒有對她不好,你們是該心虛愧疚。」然後縱身而起,御風追向那道金龍而去。

唐驪辭也騎乘着欽辟衝天而起,無數人再三思考後也紛紛召喚出各種飛禽走獸追去,高台周邊密集的人頓時飛速離去,全都化作繽紛絢爛的光芒衝天而起,密集地集中地朝天邊追去。

高台上,唯有顏弘皙、蘇王、南宮烈這些長輩們愣愣地留在原地。

顏弘皙低聲道:「琚嵐,你這一走,即便是天涯海角,我們也找不到你了,是吧?」

蘇沐和南宮烈等聞言頓時面色泛白,欲言又止。

伴隨着呼嘯聲,朗朗晴空中飛舞縈繞着無數道各色光芒,飛過山峰,越過海洋,像是無數道彩虹橫空架過諸多城池,引得有幸目睹的百姓嘖嘖稱奇,堪稱「神跡」!

這幕千人萬人執著追尋挽留蘇琚嵐的場景,也被後世人隨着「神罹之戰」而錄入史冊,成為一段傳奇,引人傳頌。

但是蘇琚嵐一心決定離開,沒有人能夠追得上,即便是唐驪辭也因為先前發愣的那半刻鐘而遲了。

放眼遠眺,無垠的青天之下,天上地下水裏的所有光芒直直追尋着那道蜿蜒雲間的金色龍影,但是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遠到飛過一片浩瀚無邊的大海時,海面忽然間翻滾起無數道巨浪,高高直聳雲間,將所有人強迫性地阻攔下來,然後那道金龍就消失無蹤了,從此徹底的杳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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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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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卷 大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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