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來歷之謎(下)

23來歷之謎(下)

仲世煌聽他說家沒了,第一反應是人沒了,「他父親怎麼沒的?」

耿頌平道:「人去樓空。問過附近所有的鄰居,都說從來沒有見過這一家子。」

仲世煌懵了:「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我之前是找當地偵訊社調查的,對方回答得十分肯定,說的確有這麼一家人,情況和趙樹青說的一模一樣,有鄰居的證詞,有老師的評語,還有留在學校的通訊錄,說的有鼻子有眼,誰知道這次我的人去,找不到趙樹青他爸不說,連地址都是塊荒地。」

仲世煌心狂跳:「那家偵訊社呢?」

耿頌平道:「我剛剛打過電話,是空號。」

眼前那條通向老宅的,剛剛被趙樹青走過的道路好似不見底的深淵,吞沒了趙樹青,也吞沒了仲世煌的熱情和喜悅。

他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抖,巨大的寒意從腳底心躥上來,滲出絲絲冷汗。半晌,他換了只手拿手機:「可能是找錯地方了,再找找。」

耿頌平怎麼會沒有考慮這個可能性。他昨晚得到消息,今天下午才打這通電話,中間已經經過了一遍又一遍的反覆確認。可是仲世煌慌亂的語氣讓他明了趙樹青的重要性。他當下做出決定:「我也這麼想。所以決定親自去一趟。」

仲世煌頭靠著椅背,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心底的恐懼和猜疑淹沒所有理智。他必須用盡全身力量才能剋制住自己貿貿然跑到趙樹青面前質問的衝動。

現在不是攤牌的時候。

如果是搞錯了,會破壞他們之間的信任和感情。

如果不是……

他就要弄清楚趙樹青隱瞞家世來歷的目的。

無論是哪一樣,他都只能憋著。

很久,他才憋出一句:「辛苦你了。」

以前仲世煌應酬喝酒都很有分寸,一看情形不對,立刻裝醉,他是晚輩,耍賴無壓力。但今天他有意放縱自己,對敬酒來者不拒,還拼著股勁兒放倒了幾個。回家的時候,要不是周伏虎扶著他,他能直接躺地上。

溫故聽到動靜出來,看到他的樣子微微吃驚,隨即想起他裝醉的前科,自動保持距離。

管家端著早就準備好的醒酒湯,和周伏虎一道灌他。

仲世煌喝了一口,「噗」地噴出來,正中周伏虎眉心,然後醉眼朦朧地看著他濕漉漉的臉,呵呵笑道:「中……了!」

周伏虎:「……」

溫故一邊觀察一邊分析:這是真醉吧?

管家又餵了他一口。

仲世煌也噴管家一臉。

管家平靜地擦擦臉:「比少爺好多了。當年,少爺喜歡用吐的。」

周伏虎膽戰心驚地看著他鎮定自若地繼續喂。一般情況,不是應該選擇放棄嗎?這種鍥而不捨地自虐真的好嗎?

管家看出他的想法,解釋道:「熬了很久,別浪費。」

周伏虎:「……」洗臉就不浪費了?醒酒湯還有面膜功效呢?

仲世煌這次沒噴周伏虎,也沒噴管家,眼睛直盯盯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溫故。

溫故做好躲閃的準備。

咕嚕一聲,仲世煌把醒酒湯喝下去了,神色黯然地挪開目光,過了兩秒,像不甘心,又抬眸瞪住他。

管家朝溫故溫柔地招手:「你過來。」

溫故挪動了兩小步,被管家一把抓到仲世煌跟前。

仲世煌看著他,眼睛越來越紅,幽怨陰狠憤怒集於一體,連管家喂他都沒所覺,任由醒酒湯滴滴答答地從嘴角漏下來。

周伏虎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就這樣吧。」

管家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毛巾給仲世煌擦嘴。

仲世煌突然甩開手,直直地朝溫故撲過去,一口咬住他嘴唇,帶著狠勁,似乎要把肉咬下來。

「放開,放開!」管家和周伏虎兩人想把他們拉開,偏偏仲世煌像長在溫故身上似的,任由他們怎麼用力,始終不肯放手。

溫故皺了皺眉,反手摟住仲世煌。

仲世煌神色立刻緩和了,鬆開牙齒,用舌頭舔了舔他的嘴唇。

「……」周伏虎和管家不知道該怎麼擺正自己的表情。

溫故正想說什麼,仲世煌「嘔」得一聲,抱著他大吐特吐起來。

及時別開臉的溫故:「……」

管家欣慰道:「小少爺連這點都像他爸。」

周伏虎扶著吐完就癱軟的仲世煌上樓,臨走前用同情的目光看看溫故,無聲安慰。

溫故低頭看著被吐得一塌糊塗的衣服,無語。他確信仲世煌喝醉了,但沒想到,他即使喝醉也不忘督促他洗澡。

「唉。」

溫故第二天一早出房間,還沒摸到樓梯的邊,就被仲敦善叫去下棋,等下完棋出來,仲世煌早就上班去了。下午照舊練車,卻不見那個請他吃餅的人,到晚上,仲世煌還是半夜回來,溫故聽到動靜出去,只看到一個嗖嗖往樓上跑的背影。

一日如此,兩日如此,三日如此,日日如此。

再遲鈍的人也能發現對方在躲著自己。

因為仲世煌先前親昵曖昧的舉動,溫故不敢挑明問,只能創造偶遇的機會。

仲世煌半夜回來,與周伏虎道別,頭昏腦脹地上樓,走到最後一格階梯,就看到一個熟悉人影坐在那裡,心猛地一跳:「這麼晚坐在這裡,也不怕著涼。」話出口,他就後悔了。明明打算不理不睬,事到臨頭,一張嘴竟又是關心。

溫故細細打量著他臉上的懊惱和陰鬱,輕聲道:「不順利?」

仲世煌遲疑著伸手,將人拉起來,迅速放開,不敢貪婪手指的溫度和觸感,「還好。」

溫故跟在他身後:「你要睡啦?」

「嗯。」

「你……」

仲世煌走到房間門口,忍無可忍地看著他:「你要跟我一起睡?」

溫故搖頭。

看著他無辜的樣子,他說不出重話,輕描淡寫地說:「這麼晚了,有事明天再說。」

「你很久沒問我洗不洗澡了。」溫故靜靜地站在他身後。

仲世煌開門的手微微一頓:「你是大人,做事有自己的分寸。」

他頭也不回,摔門進去,關上門之後,支撐身體的力量瞬間就抽幹了,滑坐在地,沮喪地抱著頭。

耿頌平去了兩天一夜,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堆證據,子虛烏有的地址的照片,鄰居回答的錄音,通訊錄的複印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沒有趙樹青三個字。

還能怎麼說服自己,這不是騙局而是誤會?

他想拎著趙樹青的領子咆哮,問他為什麼騙自己,問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麼。可是他不敢,生怕戳穿了,對方就會揮揮袖不帶一片雲彩的離開。

耿頌平催他查清楚,他卻像懦夫一樣逃避,始終不敢踏出那一步。因為他們都知道,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派人卧底的,多半是敵人。

一想到趙樹青在為殺害自己父母的兇手做事,他心裡就恨得出血,恨不得把人抓到面前,痛痛快快地揍一頓,打得他再也不敢為虎作倀。

可另一方面,他實在捨不得,心底似乎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反覆在說:那個傻乎乎的趙樹青,那個半夜給他煮雞蛋的趙樹青,那個在生死關頭緊緊握住他手的趙樹青,怎麼可能會是敵人?

兩股力量的拔河讓他僵持在原地,日復一日地煎熬,動彈不得。他只能像個烏龜一樣縮在龜殼裡,假裝外面的世界風平浪靜。

在他前方,隱身的溫故疑惑地望著頹喪的仲世煌,若有所思。

那日之後,趙樹青突然發憤圖強,買了一堆書回來要好好學習,除了每天與仲敦善下兩盤棋以及練兩個小時車之外,其他時間都關在房間里看書。

仲敦善對他的行為很支持,還想請家庭老師教他,被婉拒了兩次才作罷。

這個勤奮好學的趙樹青當然不可能是溫故本人。他放了個傀儡在家,自己隱身跟著仲世煌,只有家中傀儡需要活動的時候才離開一會兒,不過這已經夠時間讓他弄清楚仲世煌最近的煩惱。

是心煩……父母被殺的案子嗎?

溫故坐在沙發上,聽耿頌平和仲世煌討論案件。

耿頌平說:「胡勝才和陳發女友的關係終於搞清楚了。陳發女友金美菊出身後山頭村,和胡勝才是小學同學,她跟著陳發的時候,兩人就有來往。陳發欠債的時候,胡勝才看在她的份上還給過兩千塊錢,估計他們在那個時候就有過一段。後來陳發外出逃債,金美菊一個人生下孩子無力撫養,送去Z鎮的孤兒院。好笑的是,她到死都以為孩子是陳發的,還留了遺書給陳發,讓他好好照顧孩子,所以陳發才會堅信這個孩子是自己的吧?」

仲世煌道:「胡勝才怎麼知道孩子是自己的?」

耿頌平從口袋裡抽出兩張照片給他。

仲世煌一看就知道了。那孩子五官根本就是翻版的胡勝才。「他們三個人的關係重要嗎?」

「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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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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