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深山
陰陰暗暗，四周一片寂靜，偶爾傳來「滴答」水響，卻是洞頂石筍之上，幾點水珠不堪重負，落了下來。
「啪！」腳步聲迴響，自那不甚分明的洞府深處幽幽傳出。
嗡！
那悲鳴聲越發的近了，眼看著，這深深看不到頭的洞府終於透出了一點光亮。曦梓心中一喜，走了這許久，總算是要出了這洞了。那聲音源頭，也終於要揭開了。他心中歡喜，便加快步子向那微微光亮跑了去。
呼！異變陡生！
就在曦梓急走上前之時，那光亮卻倏地動了！
那光亮來勢及猛，呼嘯作響，便直衝曦梓面門撲將過來！曦梓心中一驚，眼看的那衝擊臨近面門，急急就地一滾向一邊閃了開去，回頭看，卻看那點光芒正漂浮半空，飄飄渺渺，浮動呼響。分明是一團靈火！
曦梓一怔，那靈火卻不曾給他時間，呼的一聲，再次沖襲了過來。曦梓恍然回神，一個后翻，又是險險避了開去，他腦中急轉，思索著對敵策略。
一愣神間，那靈火陡然加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呼嘯而來。曦梓一急，卻是躲不過去了，忙忙提起內息，青光微閃間，已是結起了一道靈障護體。
哐啷！一聲脆響。
那道薄薄靈障四分五裂，不過倒是緩住了靈火的前沖勢頭，曦梓藉機又是一閃躲在了一邊。再看那靈火，三次衝擊之後卻也不那麼強勢了，只靜靜飄著，一跳一跳不知作甚。
看靈火不再動作，曦梓心中仍是暗暗提防，內里悄然提起了幾分勁道，手中青光閃動，聚聚散散，卻是結成了一柄青光劍。
刷！
縱身一躍，手中劍氣驀地劃出一條青色光帶，向著那靈火橫切了去。卻聽見砰一聲，失了靈火行跡，青光劍落下在洞壁之上，激起了塊塊碎石。
一劍劈空，曦梓忙忙回頭，只覺眼前一閃，便痛呼出聲，健壯軀體不由向一邊撲了出去，倏地落地，發出一聲悶響。那靈火凌空跳動，好似在嘲笑。
曦梓吃了個虧，灰頭土臉自地上爬起，心中有些惱火，卻是束手無策。
尋思了一會兒，曦梓嘴角一瞥，自語道：「就不信拿你沒辦法！」只見他闔上雙眼，將雙手舉起，結了一道法訣，口中低聲念叨著什麼，周圍寂靜，明顯便感覺到了一陣靈氣躁動，發出呼呼風聲。
不多時，只見青光耀眼，空無一物的山洞中赫然結成了一個光繭，靈氣逼人，壓迫之感撲面而來。
卻是一個笨方法，所謂靈火，卻是靈氣奇厚之時，為天地造化牽連，機緣巧合，靈氣精華自發集結，形成了擁有些微靈智的實質之體。曦梓作為，分明是要將這片空間靈氣攝取，使周圍靈氣稀薄起來，靈火便自然消散。
果不其然，曦梓凝起靈障之後，那靈火便有些躁動起來，無奈周圍靈氣越發不足了，只看它火苗漸漸變淡，最終，化為星星點點消散了。
呼！吐出一口悶氣。
曦梓精神一松，卻是踉蹌了一下，險些倒地。他修為尚淺，便是靈障也是剛剛能夠結成，這般超支凝結確實有些傷神了，倒並無大礙。
抬頭看看，四周又恢復了先前寧靜，叫人悚然……
啪嚓！
一聲輕響，卻是地上一根枯枝叫人踏斷了。
「呼~！」曦梓長出了一口氣，撫著胸口道：「這該死的破山洞，該不會是將整座山貫穿了吧！總算是走出來了。」
也不知是許多過去了，終於站在了廣闊的地帶，只覺得心中的悶氣全都隨著這場景一同開闊了起來。
向四周掃了一圈，濃密厚重的一片黑影，卻是看不見邊的樹影重重，大大小小，便是比起玉露池邊那一片蒼勁古樹林也是勝之多矣。
「嗚！嗚嗚嗚！」陣陣嘈雜響動，卻是夜裡活躍的山獸飛禽作怪。
「這是哪？」曦梓心中一陣疑惑，四周景象一片陌生，卻仍是在離塵山中，他心中一亮反應過來：「莫不是後山？」
嗡！
悲鳴聲再次響了起來，曦梓心中一動，卻是響起了江就醉的交代：這離塵深深，尤其是那後山，幅員廣大，多是山精靈怪，修為不濟，萬不能涉足其中。縱然有幾分火候，不怕精怪纏擾，也有失途之虞。
心裡嘀咕之時，卻覺那悲鳴聲越發強烈了起來，他有些自製，卻畢竟年紀尚小，只聽他暗道：「理他做甚！且去看看再說。」不由分說，信步便進了那深深密林。
一片黝黑，那無孔不入的光華竟是不曾透入一絲，這林子里的樹究竟有多茂密！曦梓心中不由感嘆。原地站住，側耳傾聽周圍窸窣響動。
「嗚~」隨著漸漸臨近，那嗡嗡聲越發悠長，已是輕輕地嗚鳴了。辨別了一下方向，曦梓腳下一動，便向密林更深的地方跑去。
「嗯？」一聲輕響，將曦梓腳步拉住，轉頭向響聲發出的樹后看去。
一抹青色映入眼帘，卻是一襲華麗拖尾長裙，做工相當精緻，卻是有九束裙尾飄然拖在身後，並不著地。再向上看時，一張白色輕紗掩面，只露出一雙靈動美眸，左顧右盼，皆是一番嫵媚風情。
「你是？」曦梓心中疑惑，這是一張生面孔。
「你……」如黃鶯出谷，蒙面女子俏然道：「聽到了？」
「呃？」曦梓一愣，答道：「你是說那嗚嗚聲？」
見曦梓答話，蒙面女子將他仔細打量了一番，眼角一彎，似是有些歡喜，也不知何意。只聽她道：「沒想到有緣人居然是你。也好，若是你的話我也有些放心，隨我來吧。」
正要動身，曦梓卻是一陣疑惑，開口問道：「你好像認識我？我卻不知道你是誰，我似乎沒見過你。什麼有緣人？你要帶我去哪？」
一口氣問了幾個問題，那女子眼裡閃過一絲戲謔，含笑道：「你竟是將我忘得一乾二淨了，小女子可傷心了，偏不告訴你。來不來，隨你。」
嫣然一笑，一陣裙尾晃動，便退開了一段距離，轉身便向裡頭去了。
「喂！」曦梓還要問時，那女子卻是已然走得有些遠了，他悶氣道：「怕了你不成？」催動內息快步追趕了上去。
一前一後，就那麼幾步之遙，曦梓卻是有些無奈，不論他怎樣發力，速度多快，那女子始終比他快上那麼一點，一直在他前方些許地方走著。
看著女子比他修為深厚許多，曦梓有些沉不住氣了，叫她帶著左拐右繞，走了著許多路，那女子卻始終沒有停步的意思，只聽他不耐煩道：「你到底想帶我去哪？」
蒙面女子回頭瞧了他一眼，眼中有些不滿道：「你卻是這般毛躁，也不知比起軒宇來差了多少火候？」
軒宇！曦梓心中一顫，急道：「軒宇師兄！你是他什麼人？他叫你來找我？」
女子沒有理他，只埋頭向著前方飄行，曦梓討了個沒趣，卻是蔫了下來，只軒宇二字便叫他不能不跟下去，這些年下來，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妥，有許多事要問林軒宇。
走了一陣，蒙面女子手下一張，與曦梓一同停了下來，向曦梓一點頭。
「到了。」
「啪！」一聲響。
一桌的酒具器皿東倒西歪，濃香酒水灑了一桌。
莫忘禮與薛動只覺面上一陣抽動，心中亂跳，卻是低著頭不敢出聲。
「好啊！好啊！」一聲怒喝響起，只叫人耳邊轟鳴，江就醉面色鐵青，便是那顆酒糟鼻子也不似先前紅潤，只聽他怒罵道：「你們的膽子倒是大啊！半夜三更，違反清規，好啊，便是人也活生生不見了，你們兩個，倒是給我說出個理來！」
「……」莫忘禮與薛動對看一眼，也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怎麼？沒話說？怕了？」江就醉怒氣更甚，便咆哮開來：「怕什麼？違反戒條的時候倒不怕，這時候怕什麼？」
「師父……」莫忘禮訥訥出口，叫江就醉一瞪，心頭一堵，猶豫道：「那…小師弟無故失蹤，我與大師兄身為兄長，自然過失難逃，只是，為今之計，我們…是不是先找到小師弟？」
「對啊，師父？」薛動心中忐忑，也是顫顫開口：「我們，還是先去找小師弟吧。」
「哼！」江就醉一撇嘴，卻是默認了他們的提議，出口道：「你們跟我仔細說說，當時的情形，我就不信，一個大活人，平白無故會憑空消失。」
「是。」莫忘禮躬身答道。
「哐當！」正要開口，卻聽一聲大響，廳堂的大門已叫人撞了開了，慌慌張張闖進了一人，江就醉小眼一瞪，正要訓斥，卻收回了道口的怒喝。
「酒鬼大叔！」一聲清脆叫喚，卻是一個妙齡少女，一身粉色衣裙，簡簡單單卻更顯可愛形象，一雙水靈靈的妙眼滿是焦急之色，只聽她道：「酒鬼大叔，你們剛在說什麼？獃子不見了是不是，我今天到處找不著他，他在哪？」
「呃…」江就醉一陣沉吟，笑道：「茹瑤啊，你聽錯了，沒這回事，你先回去，一會兒曦梓回來了我便叫他去找你好嗎？」
「你騙人！」可愛少女便是藍茹瑤秀眉一橫，做怒色道：「酒鬼大叔，我方才在外面聽的分明，你們明明說獃子不見了，你們不要騙我！」
「……」江就醉叫她揭穿，面色一紅有些尷尬。
「額，茹瑤師妹…」薛動挨著頭皮上前，撓頭道：「小師弟確實不在這，不過他沒有不見，我想，他只是一時跑到什麼地方去了，你先回去，等他回來了我們自會指揮你一聲。」
藍茹瑤聞言，將眼一瞪，卻有幾分嬌俏，只聽她道：「別瞞我！快說你們在哪丟的他，我去找他。」
薛動無奈，偷眼瞧了一眼江就醉，將他悄悄點頭，心中稍稍輕鬆了點，便將當時情形詳細說了一遍，說到曦梓在洞口停住的時候不由恍然道：「是了是了！便是那時候，小師弟在洞口向裡面望了望，我問他道沒事，我想這山中也不會有什麼事，便沒有深究。」
「那，獃子他是進洞里去了？」藍茹瑤聽罷，轉頭向江就醉道：「酒鬼大叔，我沒有記錯的話，玉露池邊山洞有許多通往深山裡的。」
江就醉面色有些凝重起來，嚴肅道：「的確是這樣。」
「那…那可怎麼辦，獃子他才那麼點修為！」藍茹瑤面色更急，尋思道：「深山裡那麼危險，若是碰到修為強大的妖物，獃子他肯定凶多吉少。不行！我得去找他！」話音未落，只見她身形一動，已是奪門而出了。
「藍師妹！」薛動急急伸手，卻不及拉住她，轉頭看向了江就醉。
江就醉向二人一點頭道：「跟著她，這傻丫頭，也不想自己修為才多少。」
江就醉發話，三人也是身形一閃，追了上去。
屋中失了人跡，門外一陣清風灌入，捲起些許塵埃。圓桌之上，酒水四溢，滑至桌沿。
滴答，滴答……
「軒宇師兄！」
曦梓心中一陣歡喜，急抬眼向前看去。
左左右右，一片幽暗，哪有什麼軒宇師兄？曦梓一陣疑惑，轉頭看向身邊蒙面女子，疑惑道：「怎的沒看見人？你……」
蒙面女子輕笑一聲，作疑惑狀道：「我已開始便沒說軒宇在這啊，都是你自己胡猜罷了。」
「……」曦梓一陣無言，想想方才情形，這蒙面女子卻是沒說過，只說了他比之軒宇有些差距，尋思一番，他又問道：「那，你帶我來這作甚？」
「急什麼？」蒙面女子蓮步輕移，走到了一邊，伸手搭著一顆大樹道：「樹靈前輩，你要找的人來了，你來見見他吧。」
「你在跟誰說話？」曦梓看的分明，這四周除了他二個哪還有第三個人。
「嗯嗚~」就在曦梓奇怪之時，一聲悶呼傳了出來，曦梓向夢面女子身邊看去，卻是訝異出聲，女子所倚之樹，粗壯無比，便是六七名大漢也合抱不住，這還不是要點，那呻吟之聲，分明是從這樹中悶悶傳出！
「咔啦啦~」
一陣響動，巨樹之上窸窸窣窣落下了幾片樹皮，兩個幽深洞眼突兀其上，幽幽青光，分明，是兩隻眼！
「嚇！」曦梓陡然一驚，猛的向後退開一步。一副緊張模樣，卻惹得蒙面女子一陣輕笑。
「你來了~~」聲音悠長，中氣十足，更帶著幾分暗力鼓動著人心。
「呃…」曦梓一窒，詢問道：「你是跟我說么？你是……」
「我是這棵樹的精華樹靈，也是這座離塵山的靈眼仙靈，這山上的一草一木，靈氣潮汐，都是我所掌控。」巨樹之中，渾然傳出答話。
「……」曦梓內里又是一陣轟鳴，許久才道：「你是說，這山間的靈氣，是你散出的？你這麼厲害，找我做什麼，我才剛剛結成靈障，可沒什麼能幫你的？」
「我找你，也可以說，並不是我找你。」巨樹沒頭沒腦的應了一句。
「什麼意思？」曦梓一頭霧水。
「我這能告訴你，在這靈脈深處，有件東西在呼喚著你，至於是什麼，就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有緣人了。」巨樹輕輕一陣晃動，只一陣沙沙作響，許久不曾停歇。
「那……」曦梓撓了撓後腦，疑惑道：「我怎麼知道我是不是什麼有緣人，我要做什麼？」
「很簡單！」巨樹簡單回了一句，晃動的幅度越發大了起來，又是一陣卡啦啦響聲，那根部上方一點地方撕拉一聲裂了開了。又是轟隆隆亂響，裂縫向兩邊扯開，卻是開出去了一道兩人高洞門，那聲音又傳了來，卻是明晰了許多：「進去吧！」
「呃…」曦梓一陣怪異，看向蒙面女子，卻見她眼裡笑意盈盈，柔柔點了點頭。曦梓有思索了一番，將心一橫，腳下一動，踏進幽深樹洞，不多時便失去了身形。
幾道青芒閃動，三個樹洞之上一晃，卻是完好如初，並無一絲裂痕了。
蒙面女子巧笑嫣然，伸手在方才入口樹洞之處輕叩幾下，嬌聲道：「樹靈大樹，你可莫要將他真箇吞了下去啊，我可不好交代的。」
蒼天巨樹卻是失了聲響，晚風掠過，枝幹輕輕搖動。
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