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古境

幽深隧道，層層階梯向下，彷彿沒有盡頭。點點磷火，散發微末光芒，四周空無一物，只從深處傳來了陣陣響動。

「這是在山裡面了么？」

借著寸光，曦梓左右看了下，那階梯一路向下，若方才是在後山之上，那他分明已在高山之內！不由感嘆道：「究竟是什麼樣的神通，竟然將山都鏤空了！」

又走了許多時候，轉過梯角，一道青光耀目，定睛看去，卻是一張浮在半空的太極雙魚圖。陣陣瑞氣繚繞，曦梓只覺一陣爽快，這兩番走在陰暗隧道中，著實有些悶氣。

深深階梯已在這裡斷了去路，曦梓看了一會兒，便只有這太極圖了。他輕輕提氣，凝起了一道輕薄靈障護體，小心翼翼向那太極圖靠攏了去。

咻！

眼前恍惚，耳邊呼嘯是陣陣風響，只覺一陣目眩，強光再次回到了這片天地。

豁然開朗！

入目，置身高台之上，廣闊的天地攏在一片乳白色雲氣之中，飄飄搖搖，恍若仙境。抬頭，四面岩壁直聳向上，高不見頂，只一片茫茫雲霧，座座無根浮島，高高低低，不知何故，卻始終不見下墜。遠近谷地，大大小小數口湖泊，湖水碧青，凝若青玉。花草樹木，尤為秀美，細細分辨，卻無一說的上名頭。

好一片世外洞天！

曦梓心中越發感嘆，看下周邊，一道水幕自高台一側延伸向下。曦梓略一思索，信步踏上水幕，一陣虛力從腳下湧起，卻將他托住了，清水流動，自髮帶著曦梓向下方去了。

越是接觸這片洞天，曦梓心中驚嘆就越發濃烈，片刻之後，腳下一實，已是站在了實地之上。他左右打量了一番，只見左手邊一塊奇石豎立，作打坐狀，正中蒼勁書刻幾個青金大字：

須彌古境！

須彌？曦梓心中疑惑，納須彌於芥子，這片洞天並非離塵山內部？

嗡！

許久不曾聽見的悲鳴再次響起，曦梓一怔，茫茫抬頭向遠處看去，一片雲遮霧掩，不甚分明。曦梓心中一笑，終於是要揭開謎底了嗎？

長袖一甩，將空氣中的濕氣一激，散了開去，心頭也一陣舒暢，信步邁開，向那密林深處行了去。

漸漸…漸漸近了……

嗡！

「啪擦！」樹枝斷裂，一股香風混入空氣之中。

「酒鬼大叔！這什麼都沒有！」一聲嬌嗔響起，可愛少女縴手胡亂揮舞，打斷許多花草樹枝。「哎呀~獃子到底在哪裡啊！」

密密古林之中，幾道人影晃動，左右探索，似在找尋什麼。

「藍師妹啊，你莫要著急，肯定有什麼線索的。」江就醉不答話，卻是薛動開口道：「山門與外界有隔瘴，小師弟雖然修為有些長進，卻不足以通過，肯定是在山中。前山都是活動場所，沒人見著他，他肯定是在這後山之中的。」

「對啊，師妹。」莫忘禮介面道：「我們仔細找找，肯定找得到的。」

「哼！」藍茹瑤一臉不滿，斥責道：「都是你們兩個，自己做壞人，還揣著把我們獃子也給帶壞了，現在好了，人都給丟了，若是他出了什麼事，我找你們算賬！」

「呃~」莫忘禮與薛動對視一眼，卻不知該作何反應，只埋頭假作找尋模樣。

見二人裝死，藍茹瑤無可奈何，又去糾纏江就醉，只聽她道：「哎呀~酒鬼大叔啊，你師父怎麼做的啊~徒弟去哪了都找不到，你是不是敷衍我呀。」

「噓~」江就醉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一頭埋進草叢中不再言語。

「你們……」藍茹瑤一陣暗惱，叉腰道：「我要生氣了，你們都認真點！」

「欸。」薛動輕喚了一聲，好似有所發現。

眾人一愣，忙忙起身圍攏過去，只聽江就醉翁聲道：「阿動，可是發現了什麼？」

「嗯！」薛動回頭肯定了一聲，將手一指。

幾人順著他指向看去，一片草莽茂密，卻是有些不自然的東倒西歪，好似叫人踐踏過了，對視了一番，卻是江就醉輕輕點頭，腳下一動，向前行去。

匆匆奔行了一陣，江就醉卻是倏地停下了，眾人一陣疑惑，又是藍茹瑤出聲了：「怎麼了？有什麼發現嗎？」

江就醉搖頭，略有些道：「行跡沒了。」

幾人向四周看了一番，確如江就醉所言，已是沒有絲毫異常了。點點露珠滑落，一棵巨樹，遮天蔽日，將周圍光線盡皆掩蓋。江就醉不曾言語，領著幾人向那巨樹微微躬身行禮。便在四周巡視了起來。

嚓，嚓！

腳步聲響起，幾人警惕起身，齊齊向發聲方向看了去，卻是有些微出神。

青衣飄逸，裙尾輕搖，秋眸剔透，顧盼生情。好一個嫵媚女子！

江就醉目光一閃，抱拳道：「姑娘不在深山潛修，不知出來作甚？」他修為深厚，哪能看不出這嫵媚女子身上並非人氣。

「呵！」嫵媚女子輕紗蒙面，一開口卻透出一股靈動，將嫵媚風情破壞殆盡，轉為一股調皮風味，只聽她俏然道：「禿老頭，你們不在前山好生修鍊，倒跑來這裡又是作甚？」

「哼！我們來這做什麼與你有什麼干係。」卻是藍茹瑤帶著醋味開口了，這女子一身風情勝她這黃毛小丫頭許多，叫她心中甚是不喜，便道：「那狐媚子，我來問你，可有見到一個十七八歲，獃頭獃腦，體型健壯的男子？」

聽出藍茹瑤酸味，蒙面女子媚眼一彎：「你既是叫我狐媚子，有男子進來，我哪有放過的道理，說不得，我已把他吃了。」

「你！」藍茹瑤心頭一惱，待要辯駁，卻有些詞窮。

「呵呵呵~」蒙面女子一陣嬉笑，一張輕紗微微抖動。

「藏頭露尾，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嘴上吃了虧，藍茹瑤心裡不喜，只輕聲嘀咕。

江就醉將手拉了下她，卻是瓮聲道：「還請姑娘莫開玩笑，我宗弟子不慎在這密林之中走失，姑娘也知道這林中有些兇險，我等心中甚是擔憂。」

「這樣啊~」蒙面女子一手支頜，做思索狀道：「如你們所說，我還真是見過一小徒打扮的人，嗯~」

「怎麼樣？」藍茹瑤有些著急，見她不幹不脆，搶口問道。

「嗯~」女子又是一陣沉吟，只讓藍茹瑤心中有一陣不耐，終於開口道：「我說他叫我吃了嘛，倒也半對半不對，他叫吃了是真的，只是不是我，是我身邊這棵樹！」伸手將那參天古樹拍了拍。

「呵呵，一群人都這麼獃頭獃腦的，我不陪你們玩了！」一串銀鈴笑聲，女子身形模糊了起來，徒留淡淡香氣縈繞。

幾人一陣相對無言，看了幾眼，便將頭轉向了一處。

陰陰暗暗，

古樹參天……

「嘩啦！」

捧起一手清水，胡亂洗了一把臉。

拉著袖子將臉擦了一下，曦梓呼的坐在了湖邊，看著那模糊的深處，心中一陣惱火。也不知這是什麼地方，越是走的近，就越覺得遠了。只聽他道：「真是的，究竟還要走多久啊，這鬼地方，真是走不動了。」

將眼四處看看，湖泊相連，水氣升騰，花花草草生長的各般美態。曦梓隨手摘下一朵，在手中把玩了一陣，笑道：「不過倒真是漂亮，心裡也開朗許多。」

嗚哦~

驀地，一聲咆哮響徹長空，便是一股勁風撲面而來，曦梓反應不及，只哎喲一聲讓那風吹得就地滾了幾滾才堪堪爬起。

「咳！咳！呸！」吐出嘴裡草葉，伸手在身上一陣撲騰，一副狼狽樣，卻聽他道：「什麼東西？」

向著深處看去，唰唰一陣風吹草動，卻並無什麼異常。曦梓看了看方位，卻是離他不遠了，目光一凝，邁開步子向裡頭跑了去。

碧青凝翠，一眼望不見邊，看著，卻是這片洞天最大的湖泊。那陣響動，便是在這塊地方傳開去的。曦梓左右看了一番，早已風清雲淡，水波不興，心中茫然，卻是不死心的又探尋了一番，仍是一無所獲。他默然無語，轉身便要向更裡面走去。

「噗！」

通天徹地，一陣無邊浪頭掀將起來，曦梓心中一動，將手一抬便在此聚起了護體靈障。只覺唰啦啦一陣衝擊，將他沖的立足不穩，有些東倒西歪。不多時，終是停了。曦梓長舒一口氣，回過頭去。

嗷嗚！

雷鳴一般，一聲咆哮襲的人一陣耳鳴，那無邊深湖之中，一道水柱衝天而起！衝到半空，水柱嘩啦一聲向四面散去，一張血盆大口轟然而出！

一時間！陰雲密布，電閃雷鳴！

強烈風勢吹得人難以睜開雙眼，只聞聽巨獸咆哮怒嘶，風雷作響，豆大雨滴破開靈障砸在身上生疼生疼！許久，雨勢終於收歇，曦梓試探睜開眼。

嗷！！！

又是一聲怒嘶，浮浮沉沉，飄然空中。只見：一張鹿面，血盆大口，上顎兩顆數寸獠牙突出。雙耳巨大，似腮非腮，只三根骨刺間隔生長，以肉膜連著。兩根長角寒光爆閃，鋒利無匹。腦後三塊碩大鱗片，護住脖頸。身子細長似蛇，利鱗遍布，長著三三兩兩的尖刺。厲芒一閃，四隻利爪上下揮舞，竟是冷風四起。盤旋雲端，純白冰冷，足有十人大小。

龍！！！

曦梓不由張開了嘴，目光閃動間，卻是怔在了當場。

白龍凌空威風了一陣，將一雙閃著綠芒的大眼四處掃視，最終停在了岸邊曦梓身上，搖頭晃腦，嗚鳴起來。

曦梓恍然回神，卻是有些疑惑，不知這白龍意欲何為。正思慮間，只覺腦中一陣恍惚，意識漸漸摸了起來，使勁甩頭，強瞪眼睛，都是無甚補益。受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嗷嗚！」嘶吼一聲，白龍驅散雨雲，將盤旋的身子伸展開來。

呼啦！

攜著萬鈞力道，白龍猝然動了，龍首所指，正是曦梓所在！

嗷嗚~

濛濛山水，輕風過境，挑的花草窸窣……

「嗯~」

些許響動，曦梓恍恍惚惚自地上站起，信手將後腦揉了揉，懵懂道：「發生……什麼事了？」腦中一片暈眩，只得用手一拍，終於有些清醒。

「是了！龍！」想及昏迷之前的情形，曦梓一跳，抬頭看時，空無一物，只有浮雲朵朵，愕然一陣，心中嘀咕道：「做夢嗎？」

左右再看看，平靜非常，確實見不著異常的地方，曦梓目中疑慮，方才明明真實的很。

嗡！

又聞悲鳴！

曦梓心中一動，卻也拋下了腦中雜念，昏迷了一陣，精神倒是恢復了個十足。他腳步輕快，撲簌簌幾下踏過叢叢草莽向深處岩壁跑去了。

「呵！」輕鬆一笑，曦梓心頭一松，雖然那股呼喚感受越發深刻了，他卻是想放聲大笑，只聽他道：「就是這了，看我還不把你給揪出來！哈哈……」

笑了一陣，邁步前行到岩壁邊上，一番端詳，卻是疑惑了：「沒路了？怎麼會……這附近肯定有什麼玄機！」

左右踱了幾步，將手撩撥著茂密草葉，驚得小蟲四處飛散。

「咦！」手頭一空，曦梓有些歡喜，急急撥開了掩蓋的蒿草，卻見一個淺淺水坑，心裡一陣失望，惱道：「怎麼是這個。」

惱了一陣，他又站了起來，繼續先前的作為，左右查探。便在心中不耐越發沉澱之時，突地，一棵怪樹映入眼帘。憑著崖壁生長，樹葉濃綠，若不仔細看，還真不能察覺它的怪。那樹背向一面的細小地方，一簇葉兒-——分明是淡青色的

曦梓輕輕上前，將那簇葉兒摘了一片，晶瑩剔透，卻是是跟漂亮的。轉首看向樹葉倚著的岩壁，卻看見了一人大的一塊缺口，細微裂縫處，點點青色靈光逸散。

「看來，便是這了。」曦梓一陣沉吟，看著那青光泄露的人形坑洞，又是有些苦惱：「這些許靈光，又是什麼蹊蹺？我待如何做？」

伸手附上灰黑石塊，實實在在，微帶些暖人溫度，卻並沒有任何異常，實是尋常岩壁，只是不知為甚有些溫熱罷了。

「嗯？」一聲驚疑，曦梓仔細看時，卻是發覺了不尋常之處。

只見他口中念叨一陣，便有一道靈障將他的手圍攏了來，輕輕一笑，將手微微向前探了一些，赫然！竟是穿過了厚厚岩壁，進到裡頭去了。

「果然這樣！」曦梓喜笑出聲，昂然道：「這回，你還不乖乖現出原形？」

咻咻~

靈氣聚合，耀目青光自四面八方破空繞來，纏著曦梓左右，一圈合體靈障便成型了，障壁之上，點點靈光兀自跳動聚合。

信步向前，漆黑岩壁形同虛設，直直透入其中，虛空之中一陣模糊，便恢復了原樣，再看時，曦梓早已失了影蹤。

輕風又起，拍在岩壁之上呼呼作響。草木搖擺，露水悄然下落，沒入草叢間不留痕迹。

飄渺古境，復如先前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