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游山
次日。
陽光透窗而進，漏過交錯的竹條，在地上畫出點點的斑斕。
柳小木卷著被子，睜大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房梁。
一宿沒合眼，卻沒有任何的疲倦。
躺在舒適的床上，腦海里，儘是昨晚與青明上人夜遊靈雲峰的畫面···
月光如洗，映射得靈雲峰一片柔美。
迂迴曲折的山道，宛如白練繞山，遍佈整座大山，在青山綠水之間，點出純白的仙徑。
捨棄平穩的石道，青明上人帶着柳小木，遊走於坎坷的林間。
林影交錯的小路，密密麻麻地爬著細小的枝條，一路上，柳小木跌跌撞撞地摔倒了好幾次，弄得身上青紫一片，但他並沒有出聲，緊跟着腳步飛快的青明上人，沒有絲毫猶豫地往前跑去。
青明上人頭也不回，似乎完全不管身後的柳小木，徑自地在林間穿梭。
直到面前出現了一片極茂密的樹叢，隱約還傳來清晰的「嘩嘩」水聲，青明上人才停下身來，回身望着氣喘吁吁的柳小木。
看着青明上人平靜的臉，柳小木喘著粗氣，問道：「神仙爺爺，您為什麼不走外面那條石道呢？」
青明上人微微一笑，踱步走到柳小木面前，伸手按在他的腦袋上。
只覺得一陣清涼透心而過，順着血脈流轉一圈，渾身的不適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柳小木驚奇地蹬踏着手腳，有了先前的見識，他知道這又是神仙人物的獨有法術。
「孩子，你覺得，是這裏的路難走，還是外面的石道難走？」青明上人柔聲問道。
「當然是這條路難走啊！摔了我好幾次了。」柳小木不假思索地說道。
青明上人慈愛地笑了笑，道：「外面的路好走，是因為它是別人為你鋪好的，這裏的路難走，是因為沒有人為你鋪路，可是，你不也是走過來了嗎？」
柳小木被青明上人說得一愣一愣的，不明所以地望着青明上人，滿臉寫着：不明白。
青明上人還是一笑，不再言語，拉起柳小木的手，穿過那片茂密的樹叢。
豁然開朗。
一道水幕，躍石而下，落在下方的水潭之中，陣陣的水花，帶着月光，在空中翻著如夢似幻的美麗，水潭周邊的樹木，在不時地泛著淡淡的螢光，兩者相輔相成，照得水面一片光華，在黑夜中閃閃發光。
「哇！」見此美景，柳小木不由得驚叫起來，從未見過的仙境，就這般真實地展現在自己的眼前。
青明上人看着柳小木興奮的樣子，慈愛地笑着，淺淺的笑容，在水光映射下，顯得更加親切。
上前，按住柳小木的肩膀，青明上人沉浸在美景之中，道：「小木，走別人為你鋪好的路，便無法看見諸多驚奇的美好，你要記着，堅守自己的本心，不要為他人所左右，你才能看見你想要的美景，明白了嗎？」
雖理解不了冗長的話語，但柳小木還是使勁地點了點頭，從這位老人的身上，能清楚地感受到濃濃的疼愛，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青明上人要對自己這麼好？
席地而坐，青明上人閉目打坐起來，身上隱隱流動着青色的光華，突兀卻和諧地融入了這如畫一般的仙境···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曰復命···」（出自《道經》）
古樸的道家箴言，還在耳邊迴響。
柳小木長嘆一口氣，緩緩地起身，看着明亮的房間，心裏沒來由地一陣落寞。
在林家村，此時的自己，應該在和小靈一起餵奶奶吃飯了吧？
不知道小靈現在怎樣了，她會不會在擔心自己呢？
想到張小靈，柳小木的臉上，不覺間便帶上了一絲笑意。
在冷冰冰的過去里，張小靈便如唯一的太陽，溫暖了自己的整個世界，許多美好的回憶，在一瞬間便湧上心頭。
許多看似平淡的事情，在這一刻，卻顯得無比珍貴。
陽光，在簡單的屋內旋轉，轉着柔美的漩渦，將柳小木帶回了從前···
「呵呵，小兄弟，你醒了啊！」
就在柳小木懷念過去之際，門外，響起了一聲爽朗的笑聲。
一呆，柳小木從回憶中驚醒，聞聲轉頭，看向門邊。
只見玄印身着頭扎髮髻，身着素袍，背負長劍，面帶笑容地走進屋中，點點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一片飄逸之息，淡淡地散發而出。
柳小木當日處在昏迷之中，並不知曉眼前之人乃是青明上人的土地，當今玄青門首席大弟子，只得翻身下床，站在床邊，獃獃地看着玄印，一雙小手不知該往哪裏放，滿臉的不自然，顯然是十分緊張。
看見柳小木這般模樣，玄印不由得笑了起來：「小兄弟，不必如此拘謹，難道我看起來便如吃人的鬼怪嗎？」
被玄印一調侃，柳小木先是一怔，隨後傻傻地笑了起來，說道：「大哥你真愛說笑，你怎麼會像妖怪呢！」
「呵呵，這般便好，昨天晚上休息得好嗎？」玄印走到柳小木面前，拍拍他的腦袋，笑着問道。
想起昨晚在林間不斷跌倒的情形，柳小木面上閃過一絲窘迫，趕忙應道：「恩！睡得很好！」
「恩！師傅命我來帶你上太清殿，你隨我走吧！」玄印說道。
「哦，好的！」柳小木應了一聲，心裏卻嘀咕道：師傅？你師傅是誰啊？
玄印聞言，拉過柳小木的手，慢慢地引着他向門外走去。
走出屋外，刺眼的陽光襲來，柳小木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用力的眨了幾下，才算適應了這強烈的光線。
玄印站到庭院之中，抽出背後長劍，只見晶瑩的劍身上，密密麻麻地刻着不可辨認的奇怪符文，陽光透過，不計其數的小孔在地上轉動，甚是好看。
這是青明上人贈以玄印的「碧明劍」，乃是當年青明上人降服一條惡蛟后，取其龍髓，混以太乙金晶，精心煉製而成，並在其上刻下道文，以此遏制惡蛟凶性，威力不可小覷。
玄印將「碧明劍」祭起，一躍而上，轉身對着柳小木，笑道：「小兄弟，來，我御劍載你，能快點到達太清殿。」
柳小木第一次見到人御劍而飛，便是蒼竹道人，卻沒有此次這般如此接近，心中的驚訝更是濃烈。
小心翼翼地接近玄印，柳小木伸出小手輕輕地摸了摸「碧明劍」，心裏一陣激動。
「呵呵，小兄弟，等你拜進了我玄青門，早晚有一日，你也能御劍飛行的！趕緊上來吧，很多前輩都在等着你呢！」玄印看着柳小木的舉動，心裏一陣好笑，不由得出言提醒道。
「哦！」依言，柳小木在玄印的幫助下，跳上了碧明劍，晃晃悠悠好一會才總算站穩。
不再多言，玄印掐動法訣，碧明劍長鳴一聲，便急速飛下了峰頂。
穿過層層的雲彩，吹着迅疾的風，柳小木緊緊地抱着玄印的腰，往下看去。
昨夜，雖在林間穿梭了半個晚上，卻不如在天空中眺望得仔細，只見鬱鬱蔥蔥的林間，此時依稀可見有許多小點在跑動，甚至有不少飛禽，便在腳下一閃而過，比起夜晚的寧靜，白晝的靈雲峰有着別緻的美麗，一望無際的綠林，清澈閃光的流水，還有那道蔓延迂迴的白石山道，相互交織，錯雜着十數間精緻的別院，在一片雲氣之下，飄渺安逸。
飛了不到一會，玄印便在靈雲廣場前落下，帶着柳小木徒步前行。
不到一炷香的御空，卻帶給柳小木非凡的震撼，面上滿是興奮，心裏堅定地想着：將來，我一定要御劍飛行，遊歷整個天下！
走了一會，眼前便出現了太清殿那宏偉的模樣。
只見此時的殿前，站滿了人，分三群而立，玄青門人當中而立，左手邊站着一群和尚，而右邊則立着一群俗家裝扮，挾帶各種兵器的人。
三群人看到廣場上的人影，停止了先前的議論，齊齊地看着柳小木來的方向。
雖然相距甚遠，柳小木卻覺得有無數眼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彷彿將自己渾身上下都看穿了一般，實為難受，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感覺到柳小木的不快，玄印暗中捏了捏柳小木的手掌，沖他一笑，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
柳小木奇怪地看着玄印，又轉頭看向殿前的那群人，心下暗道：幹嘛這麼多人一起看我？難道他們都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