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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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公子,如今蓮花開得正好,我早已準備了小舟,可泛於池中採蓮。若公子有意,不如同我前去?」
蘇叢盛絞盡腦汁地想將孫公子從蘇澈身邊帶開,可那孫公子顯然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見狀非但不識相,而且還十分殷勤地招呼起蘇澈。
「蘇公子不如一道前去?」
蘇澈冷了張臉,若不是看在蘇叢盛夾在中間兩頭為難的份上,早就甩袖而去了。
「不好意思,我對這種附庸風雅的事情沒有興趣。」
孫公子踢到了鐵板,但卻絲毫沒有澆滅他的妄想。
眼前的這人確實是美若皎月冷若寒霜,但正是這種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意的美人,才讓人生出採擷的**來。
孫公子見蘇澈打算轉身離去,立刻上前兩步欲扯住蘇澈的衣袖。
可就在他的手剛要碰到蘇澈的袖子時,卻感覺眼前一花,頓時覺得蘇澈的身影在瞬間平移開了兩步,正好避開了他拉扯的動作。
孫公子正以為自己方才是喝多了有些眼花,才抬手揉了揉眼睛,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只見一道黑影擋在了蘇澈跟前,阻斷了他探究的視線。
蘇叢盛一見安齊遠現身,心下立刻暗暗喊糟。
別看這高大魁梧的男人不過是無赦谷的一名護衛,與人寒暄周旋更是八面玲瓏所向披靡,看著就是一副十分接地氣的樣子,可只消接觸過幾次就知道,這男人跟那個面冷心軟的堂侄蘇青言比起來,那才真正是一個殺伐果斷、說一不二的主兒。
見安齊遠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孫公子也對他也有些發憷。
若不是瞅准了時機見蘇澈落單,孫公子也沒這個膽量過來跟蘇澈搭訕。
蘇叢盛趕緊上前打著哈哈,可不悅的表情在安齊遠的臉上表現得實在太明顯,一雙無法易容的銳利如鷹的眼中此刻正透出森寒的殺意,看得本就不過是紈絝子弟的孫公子直往蘇叢盛的身後縮。
蘇叢盛見這場子圓不過來,心下自然十分著急。
若說這孫公子有什麼過錯,也不過是借著酒色壯膽,跟蘇澈搭訕了兩句,讓這齊護衛覺得有種綠雲飄過來的感覺罷了,可若真要說做了什麼冒犯之事也遠遠談不上,方才想扯蘇澈的衣袖不也沒扯著么?
今日是自己寶貝兒子的滿月宴,若發生點什麼不好的事也是觸霉頭。再加上孫知府十分緊張這個嫡長子,若是在他的地盤上出了點什麼問題,還怕孫知府以後不給蘇家穿小鞋么?
蘇叢盛暗喊糟糕,甚至不惜向站在安齊遠身後一言不發的蘇澈發出了求救的眼神。
蘇澈雖然不喜這弔兒郎當的孫公子,但想到如今他們還需要呆在金陵探查真相,就為了這麼點小事得罪了地頭蛇實在不划算。而且蘇叢盛怎麼說也是蘇家嫡系的子孫,怎麼說也應該照拂一二,不給他添太多麻煩才是。
想到這,蘇澈便上前扯了扯安齊遠的衣袖,讓他見好就收。
安齊遠臉色稍霽,也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只是不動如山地站在那兒散發著駭人的壓迫感。
蘇澈見安齊遠並沒有反對,就用眼神示意蘇叢盛趕緊把那個孫公子帶走。
蘇叢盛本就是個人精,如今得了信號,更是在身後半推半架地就把孫公子給扯走了。
可就在蘇叢盛拉著人從安齊遠身邊走過之後,孫公子只感覺到自己的腳踝被什麼東西給狠狠拽了一下,身型不穩,立刻就翻到池塘里去了。
蘇叢盛剛好拽著孫公子,孫公子這一摔,就把蘇叢盛也一併扯到水裡頭去了。
蘇家後院雖然挖了個池塘,但因著棧橋設計時採用的是一種懸浮與水面上的天人合一之感,所以沒有架設護欄。所以連帶著為了安全考慮,棧橋周圍的池水很淺,不過到人的胸口處而已,即便有人不小心跌入水中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所以蘇叢盛被孫公子拽到池塘里之後,很快就自己划拉了兩下站起來了。
可一陣混亂過後,卻發現孫公子竟然還淹在池水裡撲騰著,看樣子是嚇到了沒有發覺池水不深。
蘇叢盛剛想將孫公子拽回來,可這時候才發現事情跟自己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雖然池面上覆蓋著田田蓮葉,岸上之人因著角度和距離的緣故可能看不大清孫公子的情況,但和孫公子近在咫尺的蘇叢盛卻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這孫公子哪裡是因為一時受驚沒能站起來,蘇叢盛瞪大了眼睛——這孫公子分明就是頭朝下腳朝上的,整張臉都陷進了池底的淤泥中,像是被什麼東西攆住了頭部一樣,根本就不可能自己站起來。
蘇叢盛一看就嚇白了臉,也顧不上那許多,趕緊上前拽住孫公子的手臂,欲將他從淤泥中□□。
可饒就是他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孫公子的臉還是被牢牢地攆在淤泥當中,完全沒有鬆脫出來的跡象。
只見孫公子在池面上撲騰的雙腿漸漸失了力氣,看樣子是快不行了。
周圍的家僕見蘇叢盛和客人一道落水,也趕過來跳入水中拉人,可無論多少個人一起使勁,孫公子就是紋絲不動地倒栽蔥插在水中。
這種怪異的現象將所有入水的人都嚇白了臉。
可現在明明是大白天,而且蘇府還人頭攢動陽氣鼎盛,又怎麼會出現這種像是鬧鬼一般的事情?
蘇澈見眼前混亂成一片,無奈地嘆了口氣。
「差不多就行了,別鬧出人命。」
蘇澈扯了扯安齊遠的袖子,但安齊遠還是冷了張臉沒有反應,孫公子還是繼續在池塘里倒栽蔥。
不知為何,看到安齊遠這樣鬧彆扭的樣子,蘇澈忽然覺得很好笑。
最後還是孫公子眼看就要止了撲騰,蘇澈這才稍稍提高了聲線喚了一聲「安齊遠」。
安齊遠不悅地撇過頭去,冷冷地哼了一聲。
這一聲落下之後,孫公子終於在十數個家僕的「努力」下,猛地被眾人從淤泥中拔了出來。
被「拔出」的孫公子口鼻里灌的都是腥臭的污泥,臉上也被糊得各種亂七八糟,一時間也看不出臉色來。
最後看他被有救人經驗的家僕倒轉過來狠狠地拍了幾下背後,這才嘔出一大口一大口的泥水,一口氣算是緩了過來。
蘇叢盛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大叫著「快叫大夫」,然後才指揮著家僕將人往客房裡送,一場鬧劇草草落幕。
見主家出了這樣的事,眾賓客面面相覷,後來就有不少人找了借口離了場,滿月宴就也就這樣漸漸散了。
回到房中的蘇澈見安齊遠還是沒有說話,看樣子竟像是在跟自己慪氣。
蘇澈見狀也不搭理他,反倒是樂得清閑地由安齊遠生著悶氣。
果然,安齊遠憋了不到一刻鐘,就沉著臉對他厲聲道:「我不過是走開沒兩刻鐘的時間,你竟就這般,哼!」
蘇澈聽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反問道:「我就如何了?你倒是把話給我說清楚。」
安齊遠沒有搭腔,只是不悅地道:「你相貌好,被人惦記著也不是你的問題。只是那姓孫的本就不是什麼好貨色,你又何必為他求情,直接讓他溺死在臭泥中便是了!」
若不是礙於今日在場之人眾多,他就是將那姓孫千刀萬剮了都還是輕的,現下只不過是讓他吃幾口淤泥,實在算不上排場。
安齊遠實在想不通蘇澈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是一個區區的常人,就算是什麼勞什子的知府公子,在他眼裡就連只螻蟻都比不上,殺個一個兩個的轉個身就給忘記了。
蘇澈嘆氣道:「你做事這般不留餘地,無端亂造殺孽,就不怕以後有什麼報應找上你?」
別說這個孫公子只是未遂,就算真的扯到了他的袖子,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作出什麼僭越之事來,而且,蘇叢盛也不是個不識眼色的,安齊遠這分明就是有些反應過度了。
安齊遠將蘇澈的這番話細細咀嚼了一番,臉色又忽然由陰轉晴道:「這麼說來,阿澈你不讓我殺那個姓孫的,其實都是在為我好?」
蘇澈十分佩服安齊遠的聯想能力,但勸他少造殺孽卻是有益無害的。
「你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反正別再惹事就是了。」
這個小插曲就這樣掀過去了,蘇澈原本以為這樣就沒事了,誰知道第二天才聽蘇叢盛的貼身小廝說,那蘇叢盛昨日被孫公子一道扯進了池塘里,又被安齊遠使怪力亂神的一招給嚇到了,昨天夜裡就害了風寒發起了高燒,半夜裡請了金陵最好的大夫過來看診,可吃了好幾副葯都沒見好轉,早上的時候都有些燒糊塗了。
蘇澈難免有些過意不去,而且他現在身份是蘇叢盛的堂侄,如今蘇叢盛害了病,他無論如何也該過去探望一二才是。
蘇澈去了蘇叢盛屋裡,蘇叢盛還在昏睡,蘇澈也沒有多坐,只是看了一眼,問了小廝兩句就走了。
可當蘇澈回到自己屋裡,不久后就覺得腦袋有些昏沉,站著的時候都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他原以為是昨晚沒休息好的緣故,就倒在床上眯了一覺。
誰知醒來的時候頭疼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發厲害了。
蘇澈開始覺得一陣陣地發冷,這大熱天的卷了被子竟然也沒見好轉,不過一會就發覺自己鼻端呼出的氣都是熱的,登時有些傻眼。
自己這下,難道是被蘇叢盛過了病氣,竟然就這般生其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