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一箭雙鵰

第31節一箭雙鵰

當晚,小龍沒和鐵皮一起去打貓,而是去了精神病醫院。

去的一路上,小龍只想著要好好教訓小頭一下,反正他是神經病,打了也是白打,鬼也查不到。在公共汽車上,有位子他不坐,因為,他的棉襖里塞了一根鐵棍。

小龍悄悄地遛進醫院,在男病區逐樓逐室排查,上到三樓拐彎處,一個熟悉的背影從病房裡出來,然後,拐進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小龍疾步跟上,抬頭一看,男廁所,哈——,天賜良機。進去一瞧,小便池無人,卻聽見一陣輕輕的哼歌聲從大便隔離板後面傳出來,奇怪,哪個神經病人在唱歌?再一想,不對呀,神經病人只會亂哼亂叫,而隔離板後面傳出的歌聲音律齊全,詞語不亂,歌名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比自己唱得還好,想想不可能是小頭,可能是醫生或者病人家屬。

為了不打草驚蛇,小龍假裝小便,不小心,將藏在棉襖里的鐵棍抖落下來,砸在水門汀地面,發出噹啷一聲震響。突然,隔離板後面的哼唱嘎然而止,小龍急忙撿起鐵棍,塞進袖筒。

時間緊迫,夜長夢多,小龍將隔離板門一個一個試拉一下,只有靠最裡面的一扇門拉不開,心裡更覺得奇怪,神經病人大便不會閂門的,難道裡面不是小頭,小頭去了女廁所,為了探個真實,小龍冒險輕輕叫了一聲:「小頭。」

隔離板後面沒有應答,難道不是小頭?難道小頭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小龍心不死,再試叫一聲,隔離板後面傳來輕輕的:「誰呀?」

小龍深深地吸了口氣,天助我也,小頭在裝瘋,可是,他為啥要裝瘋?看來,此行的目的要改變,替銅頭出氣的計劃先放一放,除非把他打死,可以死無對證,否則難脫干係。還是先搞清楚他對小春做了什麼對不起的事,還有,他為什麼要裝瘋。

隔離板後面傳來沖水的響聲,過一會兒,又傳來啪噠開門聲,小龍一個箭步撞進去,小頭「哇——」一聲尖叫,小龍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的食指放在嘴上發出噓噓聲,小頭一看是小龍,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想奪門而逃。

「黑碳在門外,你還想跑?!」小龍急中生智賣了個關子。

小頭一聽門外還有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不要殺我,我什麼都講。」

「先告訴我,為什麼要裝瘋?」

小頭以為小龍會問出賣銅頭的事,沒想到問自己裝瘋賣傻,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比自己聰明的人不多,所以,有點飄飄然,有點藐視小龍:「《紅岩》你看過嗎?」

「怎麼啦?」小龍反問一句,小龍知道他在扮演華子良。

「煙有嗎?」小頭明顯不把小龍看在眼裡。

「怎麼啦?」小龍又反問一句?兩眼逼視著小頭,想從心理上壓倒他。

「我知道你看過,逗你玩玩,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的一個遠房叔叔在省里工作,據可靠消息,獨生子女,重大病和遺傳病知青可以回原籍,所以,我……。」

小龍的大腦在飛速旋轉,一個計謀在心中形成。

「你還喜歡小春嗎?」

小頭的眼睛突然一亮,怕自己聽錯了:「什麼?你說什麼?」

「我說你還喜歡不喜歡小春?」

這下小頭聽明白了,卻不敢回答,因為,他不知道小龍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小龍見他不回答,改變了一個方式:「我和小春的關係已經崩了,這個位子讓給你,但是,你必須發誓,我倆今天說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好——!我發誓,如果我把今天的事泄露半點,天打五雷轟,出門被車撞死,喝茶被水嗆死,吃飯……。」

「好了,好了,夠了。」小龍打斷了小頭的發誓,「聽好,你只要把這件事辦好了,出賣銅頭的事可以一筆勾銷,但是,我要警告你,假如反悔,我就把你裝瘋賣傻的事告到上面去,叫你一輩子在浙江曬太陽。」

突然,小頭感覺自己像一頭狼掉進獵人的陷阱,但是,卻是個溫柔的陷阱,小頭用勁掐了自己一把屁股,疼疼的,不像是做夢,所以,喜從心來:「龍哥,你放心,我小頭要是娶了小春做老婆,我願意當牛做馬服侍她一輩子,否則,天打五雷轟……。」

「好了,不要發誓了,拿點錢出來。」

「喂——,龍哥,我和小春八字還沒有一撇,你倒要十八隻蹄胖了,這媒人也太好當了。」

「你想不想跟銅頭的事一筆勾銷?」

「想啊!」

「那要不要讓銅頭知道?」

「要啊!」

「我說你是真裝瘋賣傻還是假裝瘋賣傻?」

「噢——!太君,我的明白。」小頭《平原游擊隊》看多了,骨子裡就是一個當漢奸叛徒的料,說完,將口袋裡所有的錢掏出來,堆滿獻媚的笑:「請龍哥笑納。」

「放你的屁,這是孝敬銅頭的。」小龍剛想拉開隔離板門,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沒搞清楚,小頭做了什麼對不起小春的事,轉而一想,算了,他倆將來要成夫妻的,還是留一點面子給他吧,讓他去將功贖罪吧。

廁所里的一場陰謀達成了,小龍如釋重負,從袖管里亮了亮鐵棍:「你小子今天命大,還抱個美人歸,出了這扇門,剛才的話一句也不能漏出來,進了棺材也不能說出來。」

「啊——?!」小頭真的有點傻了,出了廁所門,小頭朝兩邊一看:「咦——?黑碳吶?」

「對你這種人,我必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啊——?」小頭又傻了一次。

……。

小春在家沒等到小龍,以為是和鐵皮去打貓了,有點悶悶不樂,轉而一想,小龍又不是自己的私有財產,就是將來做了自己的丈夫,也只能管到一丈以內,所以,自己的要求不能太高,這次誤送精神病醫院,也算是因禍得福,把小龍的心拉了回來,想到這裡,小春的心頭掠過一絲暗喜。

兩家准親家母又重歸於好,本來么,兒女的事是大事,兒女好,大人好,兒女鬧,大人吵,哪家不是這樣,哪家不是如此,遇到切身利益的事,爹娘老子也不認。

「小春啊——,你們大隊男知青多不多?」龍母的心結還沒有去掉,跟小龍說了幾次,他無動於衷,真急死人。

「本來蠻多的,後來少了兩個。」

「怎麼會少了兩個?招工了?」

「不是,一個吃官司,一個回了浙江老家了。」

「噢——,銅頭吃官司小龍跟我說了,回老家的是誰?」龍母打破沙鍋問(紋)到底,不問清楚誓不罷休。

「是小頭。」小春對龍母的三堂會審並不介意,所以,有問必答,但是,從龍母的神態和語氣分析,似乎有點別有用心,小春心裡多了一個疙瘩。

一番對話過後,龍母原來的心結總算解開了,也豁然開朗了,但是,新的心結又像冰山一樣慢慢浮起,自己的姑娘得過精神病,時好時壞,就像小春手背上的凍瘡,夏天結疤,春天開花。而且,春暖花開,油菜花遍地的時候,是發病的高峰季節,不知道小春會怎樣,假如不發,說明不嚴重,可以治好,假如再發,就會一次比一次嚴重,小龍就要吃苦頭了。

准婆媳假心假意聊天的當日,龍去購買火車票了,還特地給銅頭買了兩條不要票的煙。小春這次能和龍一起回淮北,就像夏日裡喝了一杯冰鎮綠豆湯,通體舒暢,臨出發前兩天,和小金小琴一同去淮海路哈爾濱糖果店買自己最喜歡吃的椰子糖和蘋果糖,又去城隍廟購買送老鄉的五香豆和梨膏糖。三個姑娘像三隻蝴蝶在人叢中飛來飛去,走到南京路王開照相館,小春「走不動」了,硬要拽上她倆進去陪自己拍照。

「你要死啊!人都要走了還照相,沒時間取照片了。」

「我不管,反正叫小龍去安排。」

小春故意把小龍兩字說的山響,小琴聽了心裡酸溜溜的,故意站在一旁不啃一聲,小金當了臨時化妝師,幫小春又是梳頭髮,又是整衣服,忙得不亦樂乎。

小琴性格內向,不愛言語,像溫吞水,但是,個性很強,她喜歡小金的直來直去,喜歡銅頭的豪爽霸氣,卻不喜歡小春的故作姿態和賣弄風騷。想自己也是黃花一枝,人家喜歡的,自己看不中,自己喜歡的,人家又不示愛。那像小春,有這麼多人搶著愛,就不能勻一個給自己么。那晚看《白毛女》,自己喜滋滋的幫銅頭扛板凳,就想和他坐在一起,聞聞他身上的男人味道,或許,自己的小手還會被他的大手掌握上幾回,再或者,暗中被他親吻一下,甚至,自己緊繃的胸脯也會向他開放,只要銅頭有膽量,有勇氣,自己滿可以來者不拒的。都怪那個啞巴,不,都怪小春,壞了自己的美好安排。

小琴的家史比較隱密,從不跟人說起,小龍曾經聽春說起,「文革」前,她家裡有很多字畫和古董,還有幾幅古代服裝的人畫像。小龍喜歡畫畫,所以,總想找個機會欣賞一下,幾次問過小琴,都說被她父親扔了、燒了。

火車行使在廣袤的平原上,一望無際的冬小麥像一條墨綠色地毯迎風蕩漾,破舊的農舍點綴其中,小龍突發詩意,如果自己有一塊調色板,將大地重新鋪就,借江南的湖水滋潤田陌,取武夷山的雲宵凌絕當空,搬西遞的群樓裝點門面,遷大興安嶺松柏為我站崗。

龍在春的知青點耽擱了一天,為她們挑滿水缸,碾好吃糧,備了燒柴,拜訪了新上任的生產隊長,交流了有關情況,並單獨與小金溝通了春的行為舉止方面的怪異現象和突變的可能因素。

小春堅持送龍到長途汽車站,一路上說不盡的你思我想,道不完的悲歡離合,小龍寬慰春,頂多再堅持一年就可以照顧回上海了,並調侃:「到時,一個城市的嬌小姐,一個挑擔的鄉巴佬,你會不會反戈一擊,也給我一個『皆可拋』?」

「拋什麼拋?怎麼拋?」

「你可以這樣寫,友誼誠寶貴,愛情價更高,若為婚姻故,兩者皆可拋。」小龍故意先入為主,給小春一個暗示。

「去你的,你的保證書在我手裡,我不想拋,你也別想拋。」

汽車啟動的一剎那,小春突然覺得兩眼冒金星,天旋地轉回龍馭,自己的魂好像隨著滾動的車輪一起走了,走向無邊無際的天涯海角。

銅頭對小龍的探監深感意外,分別一年多,恍如隔世。小龍逐一送上銅頭家人托帶的衣物和食品,自己買的兩條煙,以及130元,其中,30元是小春她們三人給的。

銅頭才關了半年多,已經不怎麼會說話了,好像對這個世界失去了信心,想說的話幾次咽了回去,銅頭心裡的苦,小龍是無法體會的,所以,小龍的一切安慰、勸慰顯得既蒼白又無力,像大力士揮拳打在棉花堆里,倒是銅頭講了幾句令小龍震撼不已話。

「阿龍,我倆二十幾年白活了,監獄才是人生的課堂,可惜,你不會感興趣的,你是一枝紅杏出牆來,我是銅牆鐵壁口中人。」

小龍對銅頭的張冠李戴習以為常,但是,還是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佩服他竟然能把風馬牛不相及的帶牆字的兩句詩應時應景地串聯在一起。

「嚴肅點,不可以違反接見規定。」獄警發出了不帶感情的機器人金屬聲。

「裡面的光頭都是我的師傅,」銅頭邊說邊將大拇指往後面翹了翹,「我把新學的一句成語贈送給你,好自為之。」說完,銅頭舉了個希特勒式的手勢,再補上一句,「後會有期。」

小龍感佩之餘,為了不掃銅頭的雅興,故意鸚鵡學舌:「好自為之,後會有期。」

離開監獄,小龍對銅頭產生了全新的認識,談吐有了思想,性格變得沉穩,眼神不再恍惚,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小龍估計銅頭在裡面遇到了高手,就像仙人指路,可以改變人的一生命運,但願銅頭能夠脫胎換骨。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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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離情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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