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筆彩初畫

第32節筆彩初畫

暮春三月,江南已是桃紅柳綠,暖洋洋的春光懶懶得溫馨著車廂的一角,也溫暖著閉目沉思的小龍。卸去冬裝的輕鬆敵不過卸卻心頭包袱的輕鬆,與小頭達成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對是自己的神來之筆,假如說當初的「皆可拋」純粹是為了前途,那麼,這一次的一箭雙鵰肯定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小頭的意外出現,徹底為自己擺脫了後顧之憂,等到「福爾摩斯」從監獄出來,他的保鏢任務也過期了,一個真瘋和一個假瘋已結秦晉之好,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但不知道小頭的裝瘋賣傻能否成功是關鍵,假如他能學華子良吃人屎狗屎的話,小頭的這本《紅岩》就算沒白看。

文學作品把愛情比作一把雙刃劍,自己已領教過了,將婚姻比作愛情的墳墓,自己還沒有領教,但是,遲早會領教的。愛情與婚姻是人生多麼美好的快事,怎麼到了作家的筆下,是這麼的可怖,龍的心頭掠過一絲莫名的不安。

汽車中午到了縣城,小龍不急著回生產隊,苗幹事嘴中的白專道路,對小龍來說是一條光明大道,通天大道,因為,小龍已成了孫老師家熟門熟路的常客。見到孫老師先奉上大前門香煙,再掏出零食套住他兒子的嘴,郭醫生什麼禮物也沒得到,卻牽著兒子的手樂滋滋地上街買魚去了。

郭醫生是孫老師愛人,在縣醫院上班,待小龍像待親弟弟似的,所以,知道小龍喜歡吃什麼菜,怎麼燒,還知道小龍的歲數和屬相,以及小龍的愛好即家庭情況。但是,卻不知道小春這個人,因為,小龍從不在她面前提起。

桌上多了一盆魚,一碗雞蛋榨菜湯,外加幾個剩菜,小小的飯桌堆的滿滿當當。

「好吃吧?!這種魚上海沒有,小龍,多吃點。」郭醫生說話時眉飛色舞。

「嗯——,好吃,比海魚好吃。」

「那當然,海魚是死的,我們這裡都吃活魚。」郭醫生快人快嘴,「吃魚的人聰明,哪像他,不愛吃魚,笨的要死。」說到「他」的時候,郭醫生的筷子幾乎戳到孫老師的臉上,

「你就喜歡沒事找事,臭嘴。」孫老師覺得在小龍面前有失老師的形象,頂了一句不起作用的話。

孫老師吃飯風捲殘雲,像當兵的,吃飯三口二口,拉屎蹲倒就走,所以,急性子的人是不能吃魚的,吃一回咔一回。丟下飯碗,孫老師坐到一旁,抽出大前門開始吞雲吐霧。

「小龍,你吃呀!特地為你買的,我也不能吃,心急。」話音未落,半條魚已到了小龍的碗里。

郭醫生喜歡小龍,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歡,認識小龍之前,她看到許多知青在街上流里流氣,打架鬧事,沒一個正經的,就連到文化館學畫的一個熟人的兒子,蕪湖知青,叫小葛,也流里流氣的,唯有這個小龍,懂事,明禮,老實,不愛鬧事,自己有個妹妹,再過一年也要下放,到時,看看能不能把他倆撮合成一對。

「小龍啊——,」孫老師接上第二支煙時,見小龍已吃停,開始談正事,「下個月,省里的鮑加要來,你回去后,加緊把新的創作搞出來,我們縣裡要舉辦一次創作學習班。」

「誰是鮑加?」

「啊——?你不知道?大畫家,解放軍佔領南京總統府的那幅油畫就是他畫的。」

小龍一聽,立刻肅然起敬,能和大畫家謀面,一睹風采,真是三生有幸,小龍開始摩拳擦掌,雙手交叉著翻來覆去。

小龍第一次去孫老師家是在並組后不久,開門的是郭醫生,小龍說明來意,郭醫生非常熱情,說孫老師第二天回來,一定叫小龍在她家住一晚。小龍見她家只有一房一床,怎麼過夜,真正疑惑間,郭醫生馬上跟上一句:「晚上我在醫院值夜班,家裡沒人住。」郭醫生髮覺小龍為難的樣子,知道是自己前一句話太唐突,引起小龍的誤解。

可是,小龍堅持不肯,心想,非親非故的,怎麼好意思住別人家裡:「我明天再來。」說完,將自己第一次創作的《今日農村新氣像》工筆畫擱在桌上。

當晚,小龍住在澡堂子里,剛睡下,就被臭蟲咬了幾個大包,只能把衣服穿上睡,到了下半夜,小龍被一陣驚叫聲吵醒,看到同室旅客驚慌不安的神情,知道是自己闖了禍,自己的夢魘又發了,是自己的怪叫聲把他們嚇醒的,於是,連忙向他們打招呼,表示歉意。

第二天一清早,小龍買了兩個淡饅頭當早點,一路吃,一路去文化館。孫老師說小龍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正準備打電話通知他。這次地區開會,要大力推廣陝西戶縣農民畫,要求反映農村的題材,說小龍在農村,有生活,有素材,又是知青,叫小龍下一周來報到,參加縣農民畫創作學習班。

小龍第一次認識小葛就在那次學習班上,小葛對小龍的創作評頭論足,嘲諷小龍不該用忌諱色。當時,小龍不懂什麼叫忌諱色,還以為是「機會」這兩個字,心想,看我畫得好,是嫉妒我吧。

學習班上,小龍第一次創作的《今日農村新氣像》被鄧老師槍斃了,原因是不現實,太拔高了,又是高壓線,又是東方紅拖拉機,讓小龍重畫一幅,要貼近實際,貼近生活。小龍沒帶新的創作,怎麼辦?

「你就畫一幅反映豬的題材吧。」孫老師給小龍出了個主意,「到供銷社收購站去,那裡有豬。」

小龍一路上東打聽,西打聽,進到收購站一看,幾個工作人員正在吃午飯。小龍說明來意,再補上一句:「豬在不在吃飯。」突然,小龍發覺說漏了嘴,趕緊補上一句:「我想畫豬不在吃食的樣子。」

其中有一人不耐煩地說:「餵過了,你去畫吧。」

很快,小龍勾勒出兩條大肥豬的速寫稿,道了聲謝,扭頭就走。

五天後,小龍的創作出來了,一條體形碩壯的大肥豬,眯縫著笑眼,趴在一座加滿秤砣的磅秤上,豬身用的是桔黃色,背景用的是天藍色,自己覺得色彩很明快,很艷麗,但在小葛的眼裡成了忌諱色。

創作完成後,取什麼題目,讓小龍犯了難,請教孫老師,他說你自己畫的自己想,小龍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取了一個題目,覺得不好,劃掉,連續取了五六個題目,都覺得不理想。小葛在邊上手托下巴,作沉思狀,眼珠一轉:「有了,豬渾身是寶,豬肉能吃,豬皮能做皮鞋,豬鬃能做刷子,豬血可做老粉,豬也在為「四化」作貢獻。」

「對呀,乾脆就叫《俺老豬願為「四化」作貢獻》。」說完,小龍向小葛投去感激的一瞥。

櫥窗布置展出后,圍觀的人很多,小龍留意觀察了一下,發現,看豬的人很多,邊看邊笑邊議論,小龍心裡甜滋滋的。

學習班結束后,孫老師通知小龍去會計那裡領補貼費,前後一共十天,領到12元。小龍想,這樣的學習班要是每月辦一次就好了,就不用家裡寄零用錢了。

小葛的家庭背景很好,父母親都在蕪湖市人大和政協工作,所以,小葛有點紈絝子弟的味道,甚至玩世不恭,第二次創作學習班期間,小葛的玩世不恭讓小龍望塵不及。

縣裡來了兩個新畢業的當地女醫校生,暫住在招待所。她倆先認識體委的上海知青小張,小張也在孫老師那裡學畫,隨後也認識了小龍和小葛。

一天晚上,他們三個去女醫校生住處玩,其中一個已睡下,不便起床,所以,隔著蚊帳和小龍他們拉家常。坐談了約一個小時,小龍覺得是禮節性拜訪,時間差不多了,就想離開,可是,小葛卻賴著不想走。又坐了約半個小時,在小龍多次催促下,小葛才依依不捨挪動了屁股。

一回到旅館,小葛就迫不及待地告訴小龍:「嗨,小龍,躺在床上的那個女人騷得不得了。」

「你怎麼知道她騷?」小龍瞪著張不大的眼睛對小葛望了望。

「我把手伸進蚊帳,先放在她的大腿上,試試她有何反應,她竟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往她的褲檔里塞,摸了滿手粘滑的水。」小葛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且滿臉蕩漾著喜不自勝的神情。

「算了罷,你肯定在讒我,同坐一床,我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到?」小龍想揭穿他的謊言。

「騙你是這個。」小葛一邊說,一邊伸出右手的中指。

第一次見到小葛,給小龍留下一個華而不實的印象,單看小葛的臉和手,就知道沒有參加生產勞動。小葛卻振振有辭,說拿畫筆的手是不能幹體力活的,還勸小龍好好保養自己的手,不要為了幾個工分毀了自己的手。還自詡自己是未來的畫家,詛咒上山下鄉毀了他的美好理想。小葛喜歡品頭論足,說小龍少年老成,缺乏藝術家的浪漫和風度,說小李是花花公子。其實,小葛自己就是一個花花公子,這是郭醫生對他的評價,所以,沒將他列入可選妹夫的名單。

花花公子小李也是上海知青,比小龍早認識孫老師,創作學習班期間,一到晚上,小龍和小李倆時常去看電影。在影院門口,經常會遇到縣劇團的幾個小美女。小李擅長**,他的拿手好戲就是對著小美女眨眼,先眨左眼,后眨右眼,還抽動嘴角做怪相,逗得小美女忍俊不禁。

幾天下來,其中一個小美女也學會了眨眼,小龍在一旁看著他倆暗送秋波演啞劇,覺得真滑稽,還覺得不可思議,心想,這些小美女不但沒將小李當流氓,還樂此不疲。確實,在那麼小的一個縣城裡,這些小美女能同時見到兩個相貌堂堂,氣質不凡的男知青,回頭率確實是很高的,所以,小李發出的任何**,她們都會把它當作是一支支丘比特箭,支支射中了她們的心坎。幾天後,小李不再和小龍一起出去了,單獨行動,和那個會眨眼的小美女私下約會去了。

小龍對女醫校生沒有興趣,對小美女也沒有感覺,因為,他被一雙眼睛勾住了。一位靚女,在文化館旁邊的一家作坊工作,每次小龍路過那裡,她那一雙閃電的目光,大膽的,野性的,死死的,一眨不眨地盯著龍,她的美貌引來許多過路人駐足。

有一次,小龍故意停下來,夾在人縫裡看她工作。在她的面前,好像只有小龍一個人似的,四目相對,比伽碼射線還要犀利,灼得小龍雙目發疼,疼的敗下陣來。在龍的一生中,被一個不認識,不熟悉,不了解的異性如此盯看,靚女是唯一的一個。但是,龍始終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甚至,連一個會心的回笑都沒有,龍幾乎成了冷血動物,因為,在美女和前途兩者之間,龍只選擇前途。最終,美女被前途打敗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被狗吃掉了,龍幾乎成了一條無色無味,無情無義的變色龍。

為了前途,龍已喪失了一見鍾情的功能,龍將靚女投來的辣辣目光,僅僅是當作一幅畫在欣賞。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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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離情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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