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夢

第六章 夜夢

一連幾夜,楊傳簫都處在半睡半醒中。這晚,夢中,他聽見有人在遠處深沉地念道:「五龍相伴降西嶽,修身養性百餘年。待到天干地支和,真心歸一還吾願。待到天干地支和,真心歸一還吾願。」

「是師祖!師祖!」楊傳簫衝進雨夜,苦苦尋覓。

眼前茫茫黑夜,別無他人。楊傳簫跪倒在地,悲痛萬分:「師祖!師祖!弟子知道是您,不要走,不要走,告訴弟子,天干地支幾時和?何人感知歸一心?弟子心無一日寧靜啊!」

雨越下越大,楊傳簫伏在濕地上,仰天長望,放聲道:「天干地支幾時和?何人感知歸一心?天干地支幾時和?何人?何人?!」

楊傳簫低聲一陣抽泣,失意地念道:「五龍相伴降西嶽——」師祖遺願剛一出口,沒等說下去,只聽「咔嚓」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一道雷電閃過,震得楊傳簫一機靈,眼中充滿光神,玉泉院後殿五龍護駕圖、《奧運百年》中吉祥物畫頁、吉祥頭部倒影從腦海中飛速閃過。

楊傳簫坐在雨地上,任憑傾盆大雨澆打自己。

「難道是——」

夢中驚醒,臉上布滿淚水,楊傳簫彷彿剛從雨中回來,意識非常清醒。

窗外,依然很大的雨。

「我早知道了,非洲布須人有一次跟爸爸說,大象老了以後會獨自走到一個地方靜悄悄地死去,他們說死就是永遠也不回來了。」

聽見吉祥在說話,楊傳簫以為他醒了,起身一看,吉祥睡得很香。楊傳簫背靠牆,面色平靜地看著他,就這樣整整看了一夜。

雨下到第二天清明仍未停,不過已很小了。

師徒二人很早起身,換了道衣,提上供品,下山到玉泉院作一年一度的祭祀活動。因為是清明大典,遵禮數,華山派掌門人楊傳簫法衣加身,腳踏雲履,頭上混元巾換成了五嶽冠。所備供品也由「五供」增為「十供」:香、花、燈、水、果、茶、食、寶、珠、衣。

清明節祭祀並不封場進行,各地慕名而來的香客絡繹不絕。這一天,華山派與全真派所有已故掌門人的靈牌都會被擺上大殿,共祭一堂。

自古以來,全真派與華山派情同手足,交往慎密,兩派相互融合,汲各家所長,為追求對世物的透徹解析不斷耕耘,聯手考研出順應時代需求的精深學派理論,確定了現代道教的修鍊方向:以心性修鍊為本,進而煉化精、氣、神以達到超出生死之外的最高境界,可說是明心見性與傳統內丹的結合。

全真弟子們由劉教主帶領先行來到玉泉院。劉教主一身裝束和楊傳簫所飾完全一致,法衣周身,以金銀絲線綉有龍、仙鶴、神仙各種天境圖案,雲履兩側綉有雲頭紋飾,頭上同是一頂畫有「五嶽真形圖」的覆斗形五嶽冠。全真弟子和吉祥年齡相差無幾,藍色道服也沒有任何分別。

不多時,楊傳簫和吉祥來到大殿,兩派弟子們先打起招呼,一身身小道士裝束確是讓人疼愛,四周香客怎麼也看不夠。時間不長,很多人便有了相同的感觸:上古至今,一脈相承,孩子們的到來給祭祀活動平添了些許情境。

師父們寒暄過幾句,將所帶供品擺放在祭台上,隨即,面對靈位並排立於正前方,弟子們見狀,陸續按方位站在了師父後面,莊重的清明祭典正式開始,周圍靜目以待。

兩位掌門人雙腳站成「八」字形,腳跟相距二至三寸,帶領弟子們行三拜九叩大禮。所有人一面躬身,一面將雙手自下而上合抱於腹前,右手離開,左手捂心,同時俯身,右手按跪墊,兩膝下跪,左手離開心口按在右手背上,形成「十」字狀,俯伏叩首,頭磕在雙手背上,抬頭,左手收回捂心,右手用勁,慢慢起身,右手隨之收回,雙手抱拳高拱,準備第二次叩拜……

禮畢,兩位掌門人上過高香,回身重新跪倒,祈求心中所願。楊傳簫微微閉眼,心中默念:師祖,師父,諸位前輩,一段時日來,奇事甚多,弟子心神不定。昨夜夢中,聞師祖言傳遺願,實乃三生有幸。師祖遺願暗合神明,世代弟子忠貞不渝以求甚解,然古往今來未成定論。今天佑我華山派,得一傳任弟子,非等閑之輩,弟子久未識任,昨夜有勞師祖冥中託夢,方如醉初醒。然還願之舉非一己之力可為,此意遺願中有言在先。今干支協和天有定數,只待真心之人齊聚首,千古遺願自當大白於天下。

楊傳簫慢慢睜開眼,敬重地注視師祖神像。吉祥自始至終跪在地上沒有亂動過,在他幼小的心靈里,師祖神像是那麼高大,每個人都要跪拜,而且,他總覺得神像一直在看著自己。

回去的路上,雨還在下,陣陣陰寒裹在身上,師徒二人加快了腳步。

夜晚,雨又大起來,不時雷聲轟鳴,吉祥拽了拽被子把頭蒙上。

雨下了半宿未見減弱,一天的疲勞,孩子睡深后沒有再被擾醒。

清明雨夜,神聖一刻如期蒞臨。

楊傳簫盤坐太極八卦法案之上,心中存想師祖儀容,神思逐漸通往冥界……

紅五月,天一下熱起來。

這日,碧空如洗,很平常的一天,課後,楊傳簫帶吉祥到山上採摘。一小時左右,師徒下山返回,下午2點多時,已離宅地不遠。突然,腳下一陣不穩,山路來回搖晃,楊傳簫趕緊拉住吉祥,十幾秒鐘,一切恢復了正常。楊傳簫心中一沉,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他惟恐32年前那一幕會再次重演。

一連兩個晚上,白天還是晴空萬里,夜晚卻不知不覺下起雨來。這兩夜,吉祥重複做了一個夢,夜空中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叫他,可始終沒有見到發出聲音的是誰。

這晚,又下起了雨。

不多久,一個沉邁有力的聲音出現在上空。

「吉祥,」

吉祥抬頭望去,空空如也,不見任何蹤跡。

「你是誰?為什麼不出來?」

等了半天沒有回應,吉祥有些著急,「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麼不說話?」

不多時,天上的聲音再次傳來:「吉祥,從你出生那天起,你的名字就留在了我的記憶里。五行中,你火氣旺盛,所以經常會流鼻血,是不是?」

吉祥一歪腦袋,「你怎麼知道?是師父告訴你的嗎?不然一定是奶奶說的。」

「我來是要告訴你,現在,你該去做一件大事了。」

「什麼大事?」吉祥擦去臉上的雨水,神秘地望著天空。

「五天之後,華山腳下自見分曉。」

「到底是什麼事?怎麼不敢說?」

「此去艱險重重,數月方可歸,記住,五天之後,華山腳下。」話音剛落,幾聲悶雷響過,雨一下停了。

「你是誰?為什麼讓我聽你的?」吉祥大聲喊到,可是空中沉邁的聲音已遠去。

早上,吉祥一覺醒來,坐在床上回憶昨夜奇怪的夢。

「師父,您昨天晚上做夢了嗎?」

楊傳簫邊整理被褥邊說:「沒有啊,你又夢見什麼了?噩夢還是美夢?」說完回頭笑著看了眼吉祥。

吉祥皺著眉頭想了想,嚴肅地說:「我也不知道是噩夢還是美夢,就是有一個我看不見的聲音,知道我叫什麼,還知道我流鼻血……到底是誰呀?」

楊傳簫一怔,慢慢直起身看著吉祥。

「天上的聲音最後說,說此去艱險重重,數月……數月方可歸,是什麼意思啊師父?」

楊傳簫明白了什麼。

「讓師父好好想想。」說完,轉身向門外走去。

吉祥一直看著師父,眼神中已不光是孩童的天真、精靈,不時流露出一絲成人的機敏。

整晚,師祖清明夜冥中一語縈繞心頭,徹夜難眠。

沉浸中,楊傳簫接受了一切,可是,他不願意,他不放心。

楊傳簫心裡很清楚,自己也只能想到這一步,吉祥夢中的神秘聲音到底是何方神聖,往下會發生什麼不是自己可以預想的。不過,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已擺在眼前,那就是,吉祥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同時,這一刻對楊傳簫也意味著一種了結,兩種思緒交織在一起,是興奮,是感傷,情緒失控的異樣感遍布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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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福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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