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傾城

36傾城

小孩兒一直在聶風身邊打轉,黏了十來天,天天如此。步驚雲在遠處看了他幾眼,眸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那個小孩似乎有點不對勁,但具體又說不上來,只是感覺這個小孩處處充滿了違和感……應該是他想多了吧?步驚雲轉過頭,將注意力放回了此刻正忙前忙后地操持著酒精消毒以及種痘業務的泥菩薩身上。

酒精消毒是泥菩薩每天都要領人做的,所以工作量減不下去。泥菩薩才到這裡幾天,大量的工作就讓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種痘倒是不需要泥菩薩親自去做,在指導手下具體負責執行的人學會了以後,泥菩薩只要在旁邊監督監督把把關就可以了。

饒是如此,偌大一個營地環繞一周,也把泥菩薩看得眼花繚亂,累得夠嗆。

步驚雲的視線十分冰冷,小孩顯然也感覺到了,被那種眼神盯著,他不由心下一窒。直到步驚雲轉過了頭,他才趴在聶風的肩頭蹭了蹭,小聲地嘟噥道:「我不喜歡那個哥哥,他看起來好可怕。」

「不過,大哥哥…我真的好喜歡你。」

「大哥哥的懷抱,真的好溫暖,以前只有在娘親的懷裡,我才有過這樣的安心感。」提到娘親,小孩兒的眼神明澈的眼神暗了暗:「大哥哥,其實…你不應該幫我的……」

耳邊恰有人發出了一聲吆喝,如同爆竹般在耳畔迸濺開來,掩蓋了其他的聲音。聶風沒能聽清孩子的話,遂偏過頭,又問了一遍:「什麼?」

在這樣的近距離下,聶風能夠看清楚地看到孩子的臉蛋。不知怎麼,細細看來,他竟會有一種違和感。聶風皺起了眉,來不及深思,他又驚訝地發現孩子的耳根處似乎有點點痘痕。

聶風靜默了半響:「你…得了天花?」

孩子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嗚嗚地哭了起來:「不要丟下我,大哥哥!娘親她已經不在我身邊了,你不要丟下我!」

步驚雲瞬間掠至聶風面前,戴著的口罩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冷冷地擒住孩子的手腕:「所以,你在明知道自己患了痘症的情況下,還故意接近我風師弟?」

「嗚嗚,我沒有,我只是……」

聶風垂下眼,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許已經開始安慰這個孩子了。但現在,即使他知道這個孩子很可憐,也許這個孩子隱瞞自己的病情,只是因為太孤獨,想要得到一點點來自他人的關愛,但他仍是不能把這個孩子繼續留在身邊了。

他身邊的人,無論是步驚雲還是那些軍醫或者將士們,都是沒有患過此症的人。這個孩子,在泥菩薩為眾人接種牛痘之前就已經膩在他身邊了。聶風很難想象,如果因為自己的不察和一時心善而害了同伴,他會不會無法控制自己體內的殺意。

「大哥哥……」孩子扯了扯聶風的衣袖,可憐地眨巴著眼神望著他,像一隻即將被遺棄的小狗。

聶風抽出手,想要避開孩子的手,在站起來的瞬間卻感到頭暈目眩。

步驚雲對於小孩子可沒有聶風這樣的愛護之情,他橫空一掌將那孩子狠狠地隔開。雖說沒有傷到他,卻讓他止不住地倒退了好幾步。孩子想要再次走到聶風的跟前,卻被步驚雲一句話冷冷地喝止在原地:「別過來!這裡不需要你!」

「對不起,大哥哥……」

孩子一副可憐兮兮、泫然欲泣的模樣,步驚雲絲毫不為所動。眼見著聶風體溫有異,頭腦不清,步驚雲也不理會那個小孩,架起聶風,把他帶到了泥菩薩的眼前:「軍師,可知道風師弟是怎麼了?」

泥菩薩從今早起來開始眼皮子就一直在跳,當看到滿面潮紅、意識模糊的聶風時,泥菩薩頓時感覺不好,趕忙隔著手套給聶風檢查了一番,半響后,泥菩薩沉重地道:「他這是得了天花了。」

步驚雲眸光倏然一凝,平靜的黑眸中幾乎要奔出一頭狂化的獸,他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喂,你幹什麼去啊!」泥菩薩對於步驚雲的這個舉動很是不解。師弟生了病,不詢問一下情況,不表示一下關心,就這麼……走了?不哭死神的思維,他果然無法理解。

不久后,當泥菩薩看到步驚雲單手拎著個小孩,而那個小孩還在半空中不停地掙扎晃蕩的時候,頓時覺得自己凌亂了。

「查查這個傢伙的底細,風師弟這次會得病,和他脫不了干係!」步驚雲將小孩狠狠地一拋,小孩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疼得直揉屁股。

泥菩薩驚訝地看著那個『小孩』:「這…這不是侏儒嗎?」

『小孩』揉屁股的動作一僵,步驚雲立刻回過神來,皺著眉道:「這個小孩有什麼不對?」

「這可不是小孩,他只是長得比較矮小而已。」泥菩薩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侏儒一番。身子與頭的比例不協調,難怪他剛才看到他會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不過,這個侏儒長著一張娃娃臉,又處處模仿小孩子行事,步驚雲和聶風沒有見過侏儒,難怪會把他當成小孩子。

泥菩薩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把聶風安置妥當之後就將此事跟副將王孟祁說了。王孟祁大驚,立刻派人打探此人的消息,終於得知,原來,這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只是天生身材矮小,又長著一張娃娃臉,有時會被不知情的人誤認成小孩子。

此人在獨孤一方離城之前已經患上了天花,並有轉好的跡象,臉上也奇迹般的沒有留下痘痕,只有脖項處的點點痕迹能夠證明他出了痘。獨孤一方覺得他可以利用,便挾持了他的娘親。若是他在病癒之前將病毒傳染給聶風或步驚雲,獨孤一方便放了他娘親,令他母子團聚,反之,若是他未能完成任務,他就要殺了他娘親。這便是造成侏儒少年一路扮成小孩,纏著聶風撒嬌的根由。他纏了聶風十二日,十二日恰好是天花的潛伏期,也就是說,聶風在遇見這個孩子的第一天,就患上了天花。即便泥菩薩來了無雙城之後給他接種了牛痘疫苗,也於事無補。

看著躺在床上正發著燒的聶風,侏儒少年眼中滿是愧疚:「我對不起他…但我沒有辦法……」

「這種事,等聶風醒了,你自己去跟他說吧。」泥菩薩看了這個少年一眼。他自己已經接種過牛痘,是不怕天花了,可他卻連看少年一眼都覺得厭煩:「傷了人之後再說對不起,有意義嗎?聶風誠心待你,你卻要害他性命。這不是兩句輕描淡寫的『對不起』和『沒有辦法』就可以粉飾的。」

「我知道,但是……」

「但是你還是那麼做了。你寧願相信獨孤一方那個出爾反爾的小人,也不相信你的朋友——又或者,你跟聶風只是利用與被利用關係?總之,別再為你的不齒行徑找借口!」泥菩薩最討厭那種傷害了別人還打著一副『我也不想的,但我不得不這麼做』的旗號,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好似被害者不原諒就是不近人情!委屈?委屈個什麼勁兒!不過是選擇犧牲其他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罷了。所謂的委屈,不過是因為良心不安,想要得到別人的諒解罷了。做了壞事還不想背負罵名,矯情!

大概因為聶風是泥菩薩看著長大的,也因為這個侏儒少年可能在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將病毒傳染給了其他人,往日溫和沒有脾氣的泥菩薩對這個少年完全沒有一點好臉色。

聶風選擇的是兼愛之道,這使得他對於弱小的人充滿了憐憫。更難得的是,聶風不是盲目的兼愛他人,他的心中也有一桿秤來評判是非。泥菩薩自認為做不到聶風的這種程度,在現代社會長大,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比任何人都重視人命,但同樣,他也比這裡的人更加冷漠。因為明白自己的實力弱小,為了避免麻煩,泥菩薩不會像聶風一樣把行善當作本能,但他對此也很是敬重。

而眼前的少年,利用聶風的這種心,踐踏了這一切。這帶給聶風的到底會是成熟還是黑化?泥菩薩不知道。

侏儒少年終於被泥菩薩說得抬不起頭。他怎麼也不會明白,他帶給聶風的影響到底是怎樣的,那絕不僅是生命的威脅,更是信仰的動搖。

步驚雲則自始至終對侏儒少年的話都沒有反應。步驚雲只關心自己在乎的人。在他看來,無論面前之人傷害聶風的理由為何,都不值得原諒。

聶風的狀況很不好,儘管有眾人的悉心照料,過了兩天,他白玉般的小臉上仍是顯出了粒粒可怖的皮疹,又一天過去,皮疹轉為膿泡,且有逐漸發黑的跡象。泥菩薩情知不好,想辦法想得焦頭爛額。

遠在天下會的嬴政收到聶風患痘的消息已是三天之後,那時,他正在下棋。

「朕知道了。」看著嬴政平淡的模樣,文丑丑卻知道嬴政的內心並不平靜,他手下……生生捏碎了一顆棋子。

聶風醒著的時候表現得相當樂觀,看著泥菩薩愁眉苦臉的樣子,還會反過來安慰他。只有在昏睡的時候,他才會露出最脆弱的一面,一遍又一遍地喚著「師父」,像一隻迷途的麋鹿,可憐而無助。

步驚雲雙手成拳支在下顎,整個人蹲坐在台階上。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他忽然開口道:「先前我也與那個侏儒接觸過。我並未感染此症,許是因我所練功法之故。」

習法家功法便可避毒,這也是步驚雲近些日子才發現的。他的一個敵人就是這樣自信滿滿地對他迎面撒毒粉,自信滿滿地等待他毒發,最終他卻安然無恙。

對內力的感知不夠強大,他沒有感受到內力講毒素排出的過程,自此卻知道,在這一點上,自己一系與聶風、秦霜是不一樣的。

「什麼?」聽著這猶如石破天驚的話語,泥菩薩瞠目結舌:「你…如果是真的,你為什麼不早說?」

少年沒有回答。泥菩薩話音剛落,也意識到,也許,一開始不是少年不想說,而是他也沒有把握。

那麼,現在又為什麼改變主意了?

泥菩薩看著面容冷峻,身姿挺拔的少年,心想,也許,步驚雲已經感受到了肩上的責任。他這一次所要背負的責任,是他師兄弟的性命。他最終,選擇了主動背負起。

……也許,這一次的征途中,成長得最快的不是聶風,而是步驚雲。

步驚雲自然是不明白泥菩薩心中的想法的,他續道:「在我與風出發之前,師父曾教給我與風師弟一套風雲合璧的功法,屆時,我的內力將傳入風師弟的體內,風師弟的內力也將匯聚到我的身體中。若是我與風師弟合練此功,許能在風師弟病情惡化之前藉由我的內力將病毒逼出。」

在步驚雲看來,病毒也是毒,沒差別。泥菩薩卻是瞪大了雙眼,感覺自己的觀念又被刷新了一次,他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病毒=毒?這不對頭吧?不過,聶風和斷浪這些年幾乎沒生過病倒是真的。第二個念頭:原來風雲合璧還能這麼用?

……不對,他該考慮的明明是這麼做到底靠不靠譜啊騷年!

想了想,泥菩薩決定用一個委婉的方法讓步驚雲明白他的想法不太現實:「現在聶風他病著,如何練功?」

「只是身體不適,內力可沒有廢!」在步驚雲看來,帶病習武再正常不過:「風師弟雖說現下昏著,我自有辦法隨時把他弄醒。」

「……」泥菩薩脖子一縮,什麼都不說了,在心中默默地為聶風點了根蠟。

既然步驚雲說得輕鬆,那他就當一回甩手掌柜吧,反正無論怎樣,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而且,步驚雲也應該不會害聶風:「心法你會,口訣也會是吧?既然這樣,與聶風合練武功的事就交給你了。」

「為我們找一處僻靜之地,練此功時不容任何人打擾。」

「要求真多,好吧,答應你了。」這個時候的泥菩薩還沒有想到,步驚雲最終選擇的習武之地會是原文中聶風與明月獲得武功秘籍傾城之戀與無雙陰陽劍的地方,也沒有想到,風雲之間的心心相印,居然會被門口的機關誤認為有真情的人。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在經過了漫長的等待之後,泥菩薩終於收穫了……勝利的果實?

當泥菩薩發現自己任務欄里的面板顯示,傾城之戀完成度5o%的時候,他很無語地跑到了聶風與步驚雲修鍊的密道。他使勁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確定在自己眼前的是聶風和步驚雲,而不是其他的什麼人。泥菩薩頓時無語問青天:尼瑪,怎麼沒有人告訴他風雲合璧也能夠產生這種效果?其實風雲才是真愛是吧是吧是吧!!!

最讓泥菩薩汗顏的是,開啟了傾城之戀的兩個當事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完成了什麼『壯舉』只是,風雲合璧之後的聶風,精神氣色明顯比先前好了不少,再也不是那副衰弱得彷彿隨時要死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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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之雄圖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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