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047 事後安慰

「你今天這樣表現得就不錯,起碼姿態光明正大多了。」

郁青瑤半笑不笑地說著,直讓薛灧然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娘娘的意思是……？」

薛灧然很努力地保持著表面上的鎮定，同時也在觀察著對方的神色，還有編排自己可能需要回答的問題。

「怎麼,你已經不記得了？」

郁青瑤繼續跟她打著太極，完全不說破話中的含義。

薛灧然這下不敢貿然做出回答,而是繼續在心裡把今天早上的所有事情都理了一遍。

她與秦佩蘅還有沈聽雨的服裝之爭,她見到了秦佩蘅和薛明嘉的乘船之爭，還有自己故意在薛明嘉的衣帶腰墜上做了手腳，導致她和傅曉雪落水受驚。

……眼線果然是閔雙鯉么？

她那個時候明明沒有盯著自己看。

或者說,這都有可能是郁青瑤自己推論出來的,其它的人證物證都是拿來輔佐她的想法而已。

「嬪妾自認有罪,請娘娘責罰。」

薛灧然咬咬牙,看著郁青瑤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有些坐不住。

她乾脆起身屈膝行禮，也不說自己到底哪裡有罪，先認罪了再說。

面前的皇后已經不是前世里那個會因為一些關於情夫的捕風捉影流言而鬱鬱寡歡，直至最終病逝。

現在的郁青瑤，哪裡是這麼容易就能扳得倒的人物。

「何罪之有？」

郁青瑤竟然不願意放過她，執意要她繼續說下去。

薛灧然心中憤憤，可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不能隨意抵賴，只得選了一些並不重要的內容說給她聽。

「嬪妾與妹妹鬧得不開心，遂將她氣得不行，又引來傅寶林一探究竟，破壞小船的平衡，最終導致她們落水。」

她說完這話，就乾脆閉上了眼睛，一副要殺要剮隨便處置的態度。

當然她知道郁青瑤不會下這種狠手的。

現在看來這個問題應該是她對自己的又一次教導。

明明活了兩輩子，還得被這樣提點著才能長記性，薛灧然突然覺得自己十分失敗。

「錯了。誰讓你說這些。」

郁青瑤的笑容突然舒展開來，雙手交疊放置在膝蓋上，然後對薛灧然說道：

「你先起來做好，本宮給你戴罪立功的機會。」

薛灧然聽到這話反而是越加不放心了。

而郁青瑤則繼續說道：「你之前的姿態不是端得挺好么？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吵架落水都和你沒有關係。是，就算是你親手把小薛貴人推下水，也要給本宮裝出一副你根本不知情的樣子來。」

薛灧然不禁皺眉。

這口氣聽上去跟自己前世最後兩年鼎盛時期倒是有些像，應該這麼說，是直接甩出那時的自己一截。

郁青瑤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你的一舉一動，你自己清楚，本宮也會知道的。於是在別的面前，做你該做的就行。」

天之嬌女出身的皇后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說出來的話字字珠璣：「上次已經告訴過你，你和你的家族今後都歸本宮所用。所以現在單獨提醒你一聲，免得你給本宮添亂。不用你做眼線，不用你幫本宮邀寵，只要好好地把自己的變成一個合格的寵妃。至於什麼是不合格的寵妃，看看那三位你就知道了。」

薛灧然力爭用最短的時間消化這些話，然後她發現這和自己的計劃其實是有重合之處的。

而且，她果然也猜對了一些郁青瑤的想法。

她不屑於自己爭寵，但她需要能夠把持後宮。

能操控一個作為靶子的木偶寵妃的話，就方便得多。

至於為什麼會選擇自己……

她苦笑。

還是自己最開始的時候有了太多的自信，表現得惹眼過頭，才會被盯上的吧。

「嬪妾明白娘娘的意思了。」

薛灧然低著頭，月光之下，她的睫毛便如同一抹濃重的陰影，遮蓋了她眼中的所有複雜情緒。

「只是嬪妾不免想要多問一句，」她頓了頓，還是說出了接下來的話：「若是今日上午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娘娘會做出怎樣的處置？」

「這些事情，應該是你為本宮分憂才對。」

郁青瑤的答案給得很快，也算是讓薛灧然定下了心來。

這個意思也許就是說，只要不鬧出人命，或者動搖後宮的穩定，想怎麼做都是她自己決定了。

把秦、沈、梁三人打壓垮了，再來談以後的事情吧。

「多謝娘娘抬愛。」她舒了一口氣。

郁青瑤挑眉，不容置否道：「身家性命都在本宮手上呢，你自然會做好的。」

這只是在清河行宮的第一天，眾人被蓮花海里的意外事故折騰得興緻全無。

薛明嘉借著今天剛剛遭了罪，撒嬌一般地把皇帝在她的房間里多留了一會兒，可終究皇帝也不會落了皇后的面子，在他們兩人的正院里臨幸一個貴人。

終究，這一晚上還是過得比較平靜。

次日，薛明嘉主動提出回到自己的天璣院，傅曉雪本來就沒有什麼大事，更不敢久留，也跟她表了態。

皇后親自送她們二人上了步攆，出了北極樓。

而皇帝則是去看望了另一個雖未落水，但也被波及得厲害的秦佩蘅。

「秦妃娘娘果然是皇上的心頭寶。」

天璇院里，薛灧然喃喃自語著，想要從婉詞嘴裡打聽出一些關於韓靖雲和秦佩蘅的事情。

「娘娘此言差矣。」

婉詞這回也很配合地聽懂了她的暗示，一邊為她打著扇子，一邊就跟她講解了起來。

「奴婢是皇上登基之後就跟在他身邊的，若是論宮中的資歷肯定排不上號。但比起秦妃娘娘，時間還是要長了一些。所以奴婢就看著她風光入宮，將資格最老的柔嬪和麗婕妤逼到角落裡，又看著她所生養的兩位小公主在皇上的心裡地位漸漸超過她。現在她已經算不得心頭寶了，而且她對皇上的心細也和原來不一樣了。」

婉詞說話的時候一直不太恭敬。

薛灧然前世里覺得她這樣是有傲骨，今生卻只覺得她放肆。

可目前也只有她能讓自己更好地和韓靖雲保持一種心照不宣的地下溝通，那就再忍她一會兒吧。

「皇上喜歡兩位公主，不也是給她們的母親長臉么。」薛灧然糾正道。

婉詞卻不以為然：「那如何能相提並論呢。不過宮裡剩餘過的娘娘只有這樣一位了，否則才能真的比較出來。」

她的話越說越不著調，雋詩正好掀了帘子進來，聽到這句話，一時間有些進退不得。

「主子又在和婉詞說悄悄話呢。」

雋詩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實比不得婉詞，雖然她不代表任何勢力，在薛灧然的心裡可能要更單純和忠實一些，但是哪裡比得上皇上寢宮裡出來的那位大小姐。

人家的用途就比她要多得多。

「沒有呢，還是你坐下來陪陪我吧。今天估計不會再發生別的事情，婉詞不如去休息一會兒。」

薛灧然擺擺手，潛意識裡還是更親近雋詩，看到雋詩有些委屈的表情，就更想把婉詞快點打發走了。

婉詞聽到這樣的話也不表示難過，反而站起身來，將雋詩手裡的冰盤接過來放好，又把團扇塞給她，就準備告退了。

就在這個時候，太監小源子來報，說是皇上有了新的旨意下來。

「貴人薛氏，大方得體，溫良孝悌，特賜封號『蓮』，以彰其言行。」

屋子裡的一主二仆正納悶是什麼樣的情況，宣旨的太監就已經進來，念完了這並不複雜的旨意。

「恭喜蓮貴人，賀喜蓮貴人。」

婉詞率先反應過來，從袖籠里取出沉甸甸的荷包塞給那個太監。

而薛灧然則問道：「皇上今日不只晉陞了我一人吧？」

那太監彎著腰，一派謙遜有禮的模樣，回答道：「蓮貴人料事如神。今日秦妃娘娘晉了端妃，您的姐妹小薛貴人晉了梅貴人，而傅寶林從此之後也是傅貴人了。」

「多謝公公告知。」薛灧然點點頭，又拿出了新的賞賜給他。

待那個宣旨的太監滿載而歸之後，薛灧然臉上的笑容又消失了一大半。

這擺明了是韓靖雲對昨天發生的意外事件的補償沒錯。

可是她和薛明嘉的封號怎麼如此奇怪？明明該是「宸貴人」和「宜貴人」的。

在蓮花海里出了事情，還賜她封號「蓮」字，這不是要時時刻刻提醒薛明嘉，她的姐妹並不是善茬么？

不行。

她一定得把這個皇帝的古怪之處都整理出來，然後找到需要這些信息的同盟，一舉剷除了他了事。

這樣給自己找麻煩，到底安得什麼心思！

……可她應該找誰呢？

想到這裡，薛灧然的臉上又只剩下了苦笑。

皇帝是個假的，皇帝被推翻了，那她作為嬪妃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吧。

這還是得從長計議，找到合適的解決辦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