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48 局勢不明

第一天出了落水事件,第二天補償了封號的位分,再往後的兩三天里，清河行宮就真的平靜到一點大事都沒有發生了。

韓靖雲得了空閑，竟然白天晚上都忙著處理政務。一道一道摺子往返於京城與這裡,讓他的休息時間少了許多。

而且與此同時，他並不再與那些隨駕而來的鶯鶯燕燕親近,每日都宿在書房裡,最多白天和郁青瑤一起閑聊，或是練字品畫。

沈太後作為他的生母，首當其衝地打著「避暑修養就應該有修養的樣子」這樣的旗號到北極樓看望他,可連他的人都沒有見到,就讓郁青瑤給勸了回去。

沈太后覺得很難堪,但又被郁青瑤的話問得啞口無言。

「皇帝是您的兒子,可首先，他是天下萬民的皇帝。您這樣豈不是讓他為難？」

郁青瑤問這話的時候語氣並無任何鄙夷。

但她心裡在想些什麼，沈太后覺得自己都看出來了。

誠然，韓靖雲已經二十有四，登基也有三年多了，但是在她心裡，這個皇帝永遠都是她引以為傲的兒子，是她的精神支柱。

可如今和以前哪裡一樣？

韓靖雲的皇帝越做越像樣子了，沈家他是早已看不上眼了，連凌家都要被他甩在一邊。

老牌的勛貴里他就親近郁家，郁青瑤是他的正宮皇后，這原本是無可厚非的。可是這皇后又不甚賢德，讓他依然子嗣單薄，這郁家在朝堂與軍中又處處壓著其它勛貴。

沈太后想起來都氣得不行。

接到了朝中一些新消息之後氣得不行的還有凌太后。

凌家如今是實打實地感受到了皇帝想要掙脫外戚的束縛。

這一點其實他們並不是沒有設想到，韓靖雲登基以來他們一直在防著這件事發生，可前兩年一直風平浪靜，皇帝孱弱到不依靠他們就要顛覆超綱一般。

但今年勢頭不一樣了，他找到了新的思路足以名正言順，又平穩順當地收攏權利，在朝內推行適合他的政策與改革。

這種思路推行得快准狠，整個上半年裡讓臃腫遲緩的凌家都沒有招架之力。

凌太后與她的哥哥，凌家家主齊國公凌維康面對著現在的局勢，都越發小心和無奈。

如今宮內沒有培養出合適的已經生下擁有凌家血脈的繼承人，宮外的勢力又被步步剝削，怎麼樣實行接下來的計劃，還是需要再醞釀一段時間。

他們手上還是有底牌的，不如先逼著別家出手吧。

「人人都說春困秋乏，朕覺得還應該加上一個夏打盹。」

這一日，薛灧然起床之後就繼續將韓靖雲可能有問題的地方排查整理了一番，到了午膳之後她便覺得累得難受。

正歪在涼榻上準備午睡，她研究了一上午的正主竟然突然出現在她邊上。

「嬪妾見過皇上。」

她聽到他的話語聲，勉強皺著眉睜開眼睛，然後猛地反應了過來，迅速地將自己調整到應有的狀態，然後下地朝他行禮。

韓靖雲伸手扶了她一把，然後攬著她一同坐在榻上。

薛灧然覺得有些彆扭，可她很快就小鳥依人一般，自覺地粘到了身邊那個男人的身上。

結果這會兒卻換了他手足無措起來，最終還是收回了手臂，讓兩人保持距離，並肩坐在一起。

「打擾你休息了。」韓靖雲並沒有看著身邊她，而是遠遠地看著院子里的一處水晶琉璃花缸。那裡面飄著三朵睡蓮，正是那日他封她為蓮貴人之後專門送過來的禮物。

「早知道朕應該更晚一些過來。」

「嬪妾正夢到皇上呢，只是皇上竟然沒有通報一聲，大概是專門要看嬪妾的笑話來的吧？」

薛灧然很順口地撒起了嬌，說的內容很符合宮中嬪妃們的身份，但是並不是她以往的風格。

韓靖雲笑笑，並不說話。

「皇上來了行宮也沒有好好休息一番，這會兒肯定比嬪妾更累一些。不如您躺下來，讓嬪妾來幫你按按穴位，舒緩一下吧。」

薛灧然也在沒話找話說。

她和韓靖雲之間的氣氛自從來到這裡就沒有正常過。

不過也也沒有關係，她和他之間不需要有那些合適的、曖昧的氣氛。

韓靖雲像是對她並沒有什麼戒心一般地躺卧了下來，枕在她的膝頭，閉上眼睛。

薛灧然深深吸了一口氣，十指撫上他發間的那些穴位。

「之前還在泰安宮的時候，朕就覺得你推拿手法不同於他人……特別舒服。」

韓靖雲的聲音壓得很低，有一種別樣的磁性。在這個明亮炎熱的夏日午後，竟然也生出了一種沁涼透心的感覺來。

「嬪妾的這點手段算得上什麼，在家的時候父親還覺得不夠好呢。」

薛灧然指尖用力，聲音卻也不知不覺放得輕了一些。

「連這也嫌棄？看來是平南將軍不會享受。」韓靖雲笑道。

薛灧然也跟著笑，她一邊繼續說著話，一邊還在小心地摸索韓靖雲腦後的一處疤痕，前世里她也幫皇帝按摩過穴位，碰到那處疤痕時，他對她說了來歷，那是少年時期從樹上摔下來所導致的。

而現在，這處不規則的凸起依然在原處。

薛灧然微愣，停下的手裡的動作。

「嗯？累了么？」

韓靖雲正享受得很，血液從頭頂到腳尖暢快地流動，酥酥麻麻非常舒坦。

於是這一停下來，他就覺得有一種明顯的失落感。

好在薛灧然就停頓了一兩個呼吸的時間，又繼續了下去。

「算了，你也陪朕躺一會兒吧。這處屋檐下正好沒有太陽，旁邊放了冰盆，舒服得不行。果然還是在你這裡更舒服一些。」

又過了一會兒，韓靖雲抬起手臂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可以停下來了。

薛灧然覺得自己絕對沒有露出心不在焉的破綻，但她依然有一種自己被這個男人看穿了的錯覺。

她在他的身側躺下，原本的慵懶困頓早就一絲不剩。但是他卻像是真的睡著了一般，舒暢均勻的呼吸聲緩緩敲擊在她的心底。

什麼呀……

她嘆氣，覺得越發不自在了。

清河行宮也和京中皇城一樣，有什麼風吹草動的事情發生，眾人很快就能知道。

在皇帝先前並未踏足嬪妃們的院子時，每個人都在翹首企盼。

結果現在蓮貴人薛灧然拔得頭籌，她們又有誰會心裡舒坦？

韓靖雲並沒有留在天璇院，還不到用晚膳的時候他就離開了。

走之前他湊上來吻了一下薛灧然的額頭，這等親密的動作簡直讓她心中警鈴大作。

他倒是很暢快地大笑著走了，徒留她一個人站在原地糾結不已。

然後剛剛成為貴人沒多久的傅曉雪就上門拜訪了，來得真快。

「傅妹妹來得正好，不如我們一起用晚膳吧。」

薛灧然有火卻沒處發，正好看到有人貼了上來，她說話的語氣都變得不客氣起來。

傅曉雪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出其中的含義一般，語笑盈盈，拉著她想與她好好親近。

「姐姐這樣熱情，妹妹就不客氣了呢。」

這大約是有求於她？

薛灧然決定繼續觀察一下敵情。傅曉雪此人按理說應該做慣了牆頭草的，前世里巴結過沈聽雨，又歸順了秦佩蘅。這一輩子她見自己聖眷正濃，貼上來也不算什麼。

可她說出來的話，怎麼聽怎麼讓人覺得不那麼舒服。

「蓮姐姐還是比梅姐姐要更好一些，怪不得皇上也偏愛蓮姐姐。」

嘖嘖，傅曉雪竟然就這麼大大方方地挑撥起了她和薛明嘉的關係？

薛氏姐妹不和一事在這宮裡基本上人人都知道的。可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戲，很多人依然處於觀望狀態。

薛灧然自己知道她肯定不會和薛明嘉有什麼實質性的合作，但是，她們兩個能進行之前那一次關於父親和家族的談話，她覺得到目前為止，兩人的姐妹之情應該是還在的。

起碼她們會一致對外。

「傅妹妹說笑呢。」

薛灧然盯著傅曉雪的眼睛看，直把她看得不好意思，別過視線為止。

「不過我覺得你說得也不算太錯，我與妹妹出身有別，哪裡能和她一樣傲氣。」她嘆了口氣，故意說道。

傅曉雪這回卻不動聲色起來，不再提到這些不應該出現的話題。

這一頓飯吃得兩人都越發心懷鬼胎。

薛灧然只想著，是不是該把這個人推到更顯眼的地方，讓秦佩蘅或是沈聽雨來把她收拾了算了。

可就在她覺得傅曉雪應該要告辭離開的時候，她卻聽她說到了一個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提議。

「柔嬪娘娘特意讓我來問問蓮姐姐，明日若是沒有別安排，我們三人一起去拜見兩位太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