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65第 65 章

謝福兒跟著皇帝上舫時,甲板上已經齊刷刷跪了一排人。

光祿大夫長臉像打了霜的黃瓜秧子,領著家人拜過後,話都說不靈光了:「聖上怎、怎麼不打聲招呼,微臣也好迎駕吶。外面天冷,快到艙內先暖暖……」

皇帝並不理睬,甩了袖子,兀自沿著船舷轉悠,扒開窗欞帘子,順便瞟了一眼裡頭。

船廂內還不及疏散的半裸美人們見中常侍突然造訪,也知道有貴客臨門,不敢出艙,這會兒見到一名天姿威態男子朝里探來半邊脖子,大半猜到是什麼人,生怕被牽連,一時手腳發軟,愈顯楚楚妖姿,骨碌跪地,抹起淚來。

香氣瀰漫的艙閨內跪下一片,搖搖晃晃,哼哼吟吟的極撩人心。

光帶上朱舫的姬妾就白花花一堆,在家裡還不知存了多少,皇帝眉毛一攢。

謝福兒調笑:「陛下隨便拿一個走唄,光祿大夫孝敬,還不到初一先送年禮。」

皇帝不理她,回到甲板前面。

謝福兒吐吐舌,跟過去,見倒了八輩子霉的光祿大夫正被皇帝訓斥。

光祿大夫之前跟胥不驕會面時,知道天子身邊還帶著謝美人,就是謝敬喬家省親未歸的女兒,心裡大概明白了是個什麼意思,謝美人暫時不便回宮,恰巧經過林家池,聖上估計是臨時起了意思,想借地方與美人小聚,趕巧自己給碰上了,真是倒霉起來喝涼水不塞牙縫,直接就能把人嗆死。特意安排在郊外玩樂,就是為了不被人發現,偏偏趕上了也想瞅個安靜地兒幽會的天子。

蓄養家姬不是罪,公眾奢靡、白日宣淫,自己也不是臣子中的頭一個,可被皇帝親眼撞見了就是大錯。光祿大夫哧哧喘氣,難道官途就此中斷……

水至清則無魚,皇帝也知道高官厚爵背後都有些囫圇事。

越好女色的男子腦越靈光,這是常理。撇開私事不談,光祿大夫在公務上是個能手,天子心中都有一筆賬,什麼功勞能抵去過錯,什麼過錯就算再大,它也不是個事兒。

皇帝並不願意這件事給自己失了個膀臂,但眼下被自己親手捉了,要是就這樣放過,又怕歪了風紀,讓其他臣子效仿。

謝福兒看出皇帝臉色,拽一把他腰后鸞帶,皇帝臉色一霽,宛如冬日烏雲散開,顯出些光亮,罵人聲音也斷了。

光祿大夫是個精人,早就聽說過這夫人的名聲,還是司籍司女史時,在建始殿上滅了聖上火氣的那檔子事還記得呢,醒悟過來,可算是撈著救星了,趁天子停下歇氣,爬過去拉著謝福兒男袍角,淚如雨下:「美人——臣知錯,臣知錯了——那些姬妾大多都是孤兒,沒爹沒娘,無依無靠,臣也是可憐她們才收留進府啊——恰逢年關,孤兒們無親可思,無家可歸,罪臣才帶著她們來郊外游湖,紓解鬱結哇——」

承認錯誤不找天子找美人,胥不驕一行人都知道是個什麼意思,暗罵一聲老狐狸。謝福兒笑開了口:「裴大人平日公務得力,妾身光從家父那兒,就知道裴大人好幾件出眾政績,說是在朝上是個雷厲風行的樑柱,家父讚不絕口呢。」又轉向光祿大夫:「裴大人今年幾庚?」

「微臣三旬剛過兩年。」光祿大夫挺起背,馬上大聲回答。

「難怪,裴大人正當壯年,愛好女色也是人之常情,要是皇上的愛臣個個都像木訥和尚,皇上更該發愁了。這些家姬身世凋零,總得有個去處,要是沒裴大人,總得流入下一家,指不定還沒裴大人這麼疼愛。大過年的,聖上就赦了他這次吧。」謝福兒笑說。

皇帝得了台階下,正好,揉揉鼻樑:「再有下次,調你去邊關。」

光祿大夫喜出望外,拜了天子,再俯身朝謝福兒大拜:「多謝美人,」又補了一句:「多謝太傅。」謝福兒望一眼皇帝,得了縱許,笑著說:「這話不該妾身說,可得了教訓,裴大人下回可得警醒。」

自然得要警醒,今後先要尋歡,方圓十里得先瞧瞧有沒有皇氣出沒。

得了赦令的光祿大夫主動討歡心:「皇上既與美人都來了,眼看天氣尚好,要是不嫌棄,不如先留在微臣船上賞賞湖景,冬季臨水,與夏天別有不同滋味。」

皇帝貌似為難:「這船也不大,一堆人擠得慌。」

光祿大夫明白了,拍拍胸脯:「微臣怎敢同聖上擠?微臣給皇上看著,免得被人打攪了,有微臣在,聖上美人放心,蚊子都飛不進來!」

正合聖意,皇上滿意。

胥不驕看出皇帝臉色,忙朝光祿大夫使眼色:「冬天哪兒有蚊子,裴大人快去!」

光祿大夫喜滋滋領著一群美姬家丁忙不迭讓了船,朱舫掃蕩一空,轉眼之間,換一批主人。

炭爐重新燒得火光融融,室內殘香飄蕩,胥不驕叫人重換羹碟杯盅,煮了熱酒,出去甲板守著。皇帝擎起盞,眯眼瞧著謝福兒:「謝福兒,朕是小瞧你了,還能給自己攢臣子心,替你父親打理人際關係了。」又將杯子往前一伸。

謝福兒拎起小砂壺,上前彎腰,一邊斟一邊說:「雖說國法似爐,人心似鐵,可裴大人並不算大奸大惡,福兒在司籍司打理奏摺時,遞摺子最勤的之一當屬這位大人了,現在還有些印象。人無完人,跌在私事上有些可惜……福兒這還是頂著個奸人的名聲叫皇上做好人呢。」

奸人,皇帝喜歡這稱呼,話不等她說完,把她握壺的手抓住,謝福兒跌到他腿上,連忙把茶盅推到他嘴邊喂他吞下,皇帝灌下幾口燒酒,逼過去,烈氣直噴,熏得腿上人眯眼咂嘴:「回宮后,朕的摺子得要收緊了,說起別的人事,話可真多,」托住美人臀,往上一擎,引得哼嗯一聲,叫皇帝來了興緻,低低呢喃從她耳邊滑進心裡:「說,這些日子,想朕不想。」

謝福兒喏嘴:「不說真話算欺君犯上么。」

皇帝一聽明白了,臉色紫了,謝福兒又小聲噥:「但一見著六郎的面,又好像有點兒想……」驛館一事後,心緒更加明顯,她是想留在他身邊的。

太子是魔,引出了她心中小妖獸。既然挑明心意,她也不愛藏,見他不敢置信,頭一挺,覆上他臉,叼其他略乾燥的下唇,輕輕一咬,舌尖頑皮闖進去,攪他。

天上掉金條了簡直是。皇帝的臉又紅潤了,手一滑就翻了她袍子,謝福兒看著他,腦子裡不合時宜,不知怎麼就蹦出驛館和太子會面的那事,想他既然連桃李堂都知道,那天也不知道盯著沒,又不敢問,第一次竟有些愧疚,又緊張,鼓足勇氣把他腕子一捉,滑下去,圈住那兒,早就硬鼓鼓的,支了高高,臉就像也跟著喝了酒似的,燒起來,又禁不住撩弄:「六郎這段日子在宮裡養龜么。」皇帝聽得一個激靈,燥熱卷了滿身,抱她起來,謝福兒看他環視四周:「這船別人用過……」附耳過去小聲說了兩句。

舫下的烏篷小艇不過兩刻就安排好了。

胥不驕叫人將朱舫上的綾羅錦緞扎得厚厚,從船頭鋪疊到船末,又拎了炭爐放在一頭一尾。

兩人登舟已經快黃昏。

胥不驕跟幾名臣子不敢松眼兒,伏在大船上的船舷邊,心裡有些著緊,就怕小舟輕薄,龍興太盛,翻了船可是不得了。

小舟迎著湖波搖蕩,幅度由小到大,急晃過後,偃旗息鼓。

艙身臨時搭的綢簾綿幔,圍得艙密密嚴嚴,瞧不見裡面半點熱絡春景,停下來時,已經入了夜。將作老官早在岸邊等得急冒了煙,傳話過來,問聖駕幾時回宮。胥不驕也急,可這會兒也不是叨擾的時候,一拖再拖,見天色實在已經暗下來,才輕輕彎身朝下面的小船問一聲:「聖上,時辰不早了。」

天子第二回合才殺入,正在干戈,懶洋洋地含糊回應了一句。

完了,看來還得二度春風,胥不驕聽出苗頭,再不敢說話。

身下美人卻受了胥不驕一聲喊,驚了,一個側身,情不自禁提醒:「六郎,滑出來了。」

皇帝低笑:「幫幫朕。」她握住,一手壓他腰身。他身軀一矮,聳了聳,重新頂了進去,惹得美人嗚嗯一聲,抓住他鬢髮,雙腿一併,嵌住。

不比宮內,皇帝粗噶著喘息,盡量壓抑,卻引得火熱統統往下沉去,藉著波浪,大聳猛送,捏揉脯肉,在掌心內放放鬆松,不一會兒,白軟豐圓映出紅印子,引出她哭泣:「嗚,疼、這樣疼。」她阻攔他,身子下面,四層厚的綾緞褥子,早就濕透。

「除了朕,還有人叫你疼么。」皇帝腦子不得不有些念想,發了狠氣,把她往死里整,鐵盔卻疲了,有退出的架勢。

一雙眼不知是因為歡愉還是別的事燒得紅通通,謝福兒正對上他一雙目,明白了,他是知道的,卻一直閉口不提。

她昏昏沉沉:「六郎,你讓他出京吧……」太子叫她心裡不安靜。

「你是幫他嗎。」

「幫你跟我而已。」是摻著呻-吟的的誠懇。

他心裡莫名暢快,兜住她綿腰:「快,福兒,朕的力氣又回來了。」

她扶住他,嗔瑩瑩的目滿滿是水,瞪他一眼。

嬌娃變成了妖姬,他覺得她跟昔日不一樣了,沒來由興奮了,,嘎了聲線:「朕今天要辦得你服服帖帖,叫爹都不成——」

「憑聖上能耐。」銀鈴笑聲傷人魂魄。

不覺夕陽徹底墜下,郊外迎新,農人提前喜慶,炮竹煙火散布天幕。

**

年後,太子出京事既定,上准出京養病。

未許洛陽外戚世家,未准兩王封地,只派人送去揚州。

通曉內情的人都知道天子打算,揚州是錦繡金玉堆的富庶地,有天家駐蹕江南的行在,住宿吃食都委屈不了儲君,外人看來,合情合理,皇上更是體貼心細。可心深的人卻明白,揚州地窄,人性安逸,散家富戶雖多,卻無世家望族,不是軍政重地,翻不起波浪。

另派遣南軍中的羽林禁衛隊伍,由三品中領軍官員親自領隊,一路送行並且在揚州護儲。

南軍羽林向來看守皇城,是天子的近侍之人,一看就知道是監督眼線。

聖諭一頒,東宮忙起來,除去太子靜默無聲,埋在含丙殿養病,其餘部下私人都開始整理,只等月後啟程。

陳太后安定了心底一樁事,馬氏見她並不開懷,從旁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如今太子也算求仁得仁,太后先寬寬心吧。離了京城,不放聖上眼皮下,少些忌諱,太后的那些擔憂,絕無萌發之日。」

孫兒走了,可兒子的心眼,怕是也徹底活了。

放謝福兒出宮省親,是這孫子的懇請,陳太后並沒多問,辦了。

謝福兒因弟弟病況阻在家中,更叫陳太后慶幸,沒料淡不下天子心意,反倒助長了寵幸。

三十白日吃年飯,皇帝疲憊無力,好像累得很,問起來,直喊腰子疼,就像昨兒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初一朝賀,滿堂歡慶,皇帝有精神了,可又叫陳太后坐不住。皇帝當庭放話,謝美人此次為免貽誤宮廷,負重擔辱留在娘家,待謝氏省歸,擢為昭儀,以彰嘉許。

突如其來提出,叫人沒個迴旋餘地。

光祿大夫裴可立第一個跳出來舉雙手支持,那副喜慶嘴臉,不像是謝福兒要升位,倒像是他自家的親媽要升位,其他人見天子反應,也得順勢而為,哪兒會有反對聲音。

昭儀份屬九嬪之首,離妃只差一步,恰就在賢妃下面一位。

這可好,她家弟弟得個病,倒成了她晉陞的梯子。

馬氏見太后悒鬱,也知道她心思,勸慰:「皇上要是鐵了心思想升人,怎麼也能夠找個理由。有個事兒,老奴也是這兩日才知,雖不是什麼大事,也足可見皇上心思。皇上派去太傅府的兩個太醫,您可知道,除了給小國舅治病,每隔幾天還給那謝美人診脈,口上是說怕美人被傳染,其實診的什麼脈……太后也明白,謝美人估計自己都不知道。」

「噢?」陳太后眉毛一動。

「美人出宮前幾日,剛受過一次寵,出宮一住就是一兩月,皇上這是眼巴巴盯著她肚子呢,要是這兩月間有了孕,隨時就能回去,而且這一回宮,怕就不是昭儀了。」馬氏道。

陳太后沉寂下來,不發話了。

**

回宮,位雖晉了,居所仍不遷徙,仍住遠條宮。

第一日,謝福兒剛進主殿,素凈輕盈身影就迎面撲來,跪下嗚咽:「美人可算回了。」

仰起嬌媚小臉,雨打梨花一般,眉頭緊鎖,正是罰在後院的蘇娃。

雖然只罰了一月,但謝福兒其後出了宮,一直沒來得及下指示叫她重新回正殿。

主人沒吱聲,哪個敢代替叫犯錯的人出來?

趙宮人揚起聲音:「好大膽子,竟敢私自出來!」

蘇娃早知要被質問,也不驚不畏,垂頭,舉袖拂拂眼角:「奴婢一心在後院受罰,哪兒敢自己出來,只是那天皇后巡視西十六宮,旁邊的侍女姐姐無意撞見了奴婢,皇后聽聞奴婢僅被罰了一個月,只是因主人不在宮內才延了罰期,善心大度,才叫奴婢先行回正殿,免了奴婢繼續呆在後院。」

說完,蘇娃悄悄打量貴主神色。

這美人一兩月不見,剛一回宮,還有些風塵僕僕,褪去外面棉氅,曳地窄身的繞頸深衣襯得人玲瓏緊緻,宮夫人住在娘家,怎麼會不提心弔膽就怕回不了宮……她倒好,反倒比以往還要豐盈幾分,眉眼猶是一派稚雅和氣,那目睫一閃一合之間,卻有些說不出的慎思。

蘇娃垂下臉,竟頭一回不敢看這美人。

雖說整個後宮是蔣后的,但這未免也管得忒寬。

善心,大度?謝福兒才不信那個超出三界外不在紅塵中的蔣皇后,會無端端管一個不知姓名的小奴婢。

可既然人家中宮發話管了,她謝福兒也不好繼續罰蘇娃了,只盯蘇娃臉上,靜默了會兒:「回來就回來了吧。擦乾淚,對著皇后這模樣許是能討同情,本宮天生心硬。」

蘇娃見她猜中些款曲,軟□子,這美人這回回宮,似又變了一層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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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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