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64第 64 章

在幾個師長對東家夫妻身份的猜疑中,皇帝攜謝福兒準備離開桃李堂。

剛出食堂,背後猶傳來壓低嗓門的唧唧咋咋:「……我看,準是京中的大巨賈,短短几日眉眼都不眨地頂下書堂,又包下所有老師學子的未來吃飯錢,吃飯可是一筆大頭賬啊,一般兩般的人拿不下來。」

「老夫活了一個甲子,吃的鹽能溺死你們,看人不比你們要准?富商統統賊精鬼滑,這種不賺錢的學堂哪放眼裡。再說了,富商又能有這架勢和氣態么?」

惟有孔君虞不講話,倚在門角。

謝福兒一回頭,正對上他目送,腳下慢了兩步,也一頷首,目中道不

盡的千萬深意款款。

她的款款深意是寄語孔君虞給她照料好學堂,皇帝頸子一偏,看下去,快行幾步,先走到桃李堂門口,回頭,見她還在那兒眉來眼去,等得不耐煩了。

手邊幾名年幼孩童趁著午休時光,在學堂門口擲石子玩,眼皮底下晃來晃去,皇帝煩躁不堪,嚷道:「小孩!學堂是念書的地方,不是喧嘩的地方,你對得住朝廷么!嘿,說的就是你——還敢用眼睛瞪人!玩別的就算了,扔石頭砸著人怎辦,砸著你們師長養的花花草草也不好——來人啊,把破石頭都給丟了!」

胥不驕二話不說,一個個扒開小孩的手奪去石子,刷一聲扔遠了。

一名小孩子才三四歲,見這人沉聲虎色的像個閻王,哇一聲嚇哭,這一下,馬上就像得了傳染病似的一個接一個,嚎啕起來。

哇聲一片,謝福兒這才匆匆過來。皇帝見她總算過來,拂袖哼一聲,先出去了,謝福兒也疾步跟上。

兩人下坡,謝福兒追上前,瞧他臉色還算緩和,悄聲說:「皇上幹嘛凶人呀,您發脾氣大陣仗,小孩兒萬一嚇出病,醫都醫不好的。」

對別人家的小孩溫存愜意,自己跟她一月多沒見面,她卻沒有一丁點親熱,剛才書堂人多也就算了,現在都沒人了……皇帝背著雙手,頭也不轉,步履如飛。

謝福兒好容易追上他一雙天龍大足,生怕又飛了,趕緊拉住他袖口,脆生生一喊:「皇上。」

皇帝被她叫得心一顛,見她臉色為難,誠懇地說:「……今後皇上能不能不管桃李堂的事?我才是老闆啊,這兒由我說了算,您今天在食堂說包下學子餐食費,雖然是好意,我也感激您……但我又仔細想了想,您這不是搶我的風頭嗎?以後我下面人到底是聽我的還是聽您的呢……再說我們也得良性競爭呀,您斷了西邊學堂的路,那邊的學生怎麼辦?桃李堂勝之不武,顯不出真水平,沒意思。」

她還在嘀嘀咕咕,皇帝已經聽不進去了,心裡窩火,聲音卻寡淡寡淡:「謝福兒,你還真把這個破學堂當成命根子在辦?敢情還是朕害了你?什麼勝之不武,顯不出真水平?就你一個初出茅廬的丫頭片子,一個文臣後裔小青年,幾個老掉牙的教書先生,有什麼本事斗得過人家隔壁幾十年的老行當?朕教你,你有個好男人,這就是勝了,這就是真水平!」懶得再跟她碎叨,甩了頭,勢如下山猛虎調頭下了坡子。

謝福兒被他打擊得七零八落,呆了片刻。

孔君虞在書堂事務上對自己不無鼓舞,自己哪兒不懂甚至犯了糊塗,孔君虞都是春風化雨,正面教化,從不譏笑,更不提羞辱,還時不時誇讚兩句,所以才叫她信心滿滿。

這人可好,一來就揭了自己弱處,不留情面地把自己打擊死了再說。

她也知道自己比不過人家,還用他提醒嗎?

她悶悶不樂,被人攙上車廂,離他遠遠坐下。

馬車沿著回城的小徑駛去,其他人打馬在前後護駕伴行。

馬蹄起伏中,窗前流蘇晃晃悠悠,兩人一路都沒講話,氣氛尷尬,謝福兒心裡還有點兒慍,可又怕他比自己更要氣,乾脆卷了帘子,趴在窗架子上,凝視窗外風景路人。

郊區風景美,年關之際,不少被南下生意、辦取年貨遲歸的京人6續返家,遠處峰巒疊嶂,近處湖色波光,映得人心情稍微好些。

「天冷,拉上帘子。」快到城門,車廂後座的人才清清冷冷地發話。

哼。謝福兒遵旨,扯低帘子,廂內光線暗下來,揉揉被風吹紅了的鼻頭,又搓搓冰得像鐵的手。

「知道冷了?過來,朕這兒有手爐。」

謝福兒傾身過去,也不看他,手一伸。

這一伸,虛晃了一下,撈著個空。她鼻子呢噥:「手爐呢,皇上。」

沒反應,她手再往前一松,被他一捉,整個人拉到懷裡:「朕就是個大手爐。」

謝福兒一怔,揪住他胸口暖呼呼的裘毛大衣,手指順著大裘裡頭雙層錦的袍面紋路划來划去,嘟嘴:「皇上又騙人。」

「哪騙人了!這不比手爐還暖和嗎。」

她手臂一滑,環住皇帝一具駿胯沈腰,兜著心:「六郎不怪我了么,我也是想長點兒能耐才心急了些,可不愛六郎那樣罵我。」

賭氣起來比誰都膽兒肥,可認起錯又像是冰錐刺人心肉,叫人又麻又癢受不得,皇帝把她兩隻冰涼手兒捂在袖口呢套里,大掌裹著輕輕揉,謝福兒嗅到他身上麝香龍腦的熟悉氣息,好些日子沒跟他見面,眼下親密接觸,一點都不陌生,忽然犯了糊塗似的,手臂一緊,環得愈發牢:「現在是回宮嗎?」

「想回宮?」皇帝捏緊她手,有點兒雞凍。

「問問而已,」謝福兒翹唇瓣,肉粉色的胭脂花兒一樣盛開,刺激著腿上的男人,「皇上和太后都沒發話呢,待在府上也好,福兒還能同爹娘和阿壽一起過年呢。」

跟太后那頭商量好了,年後接回來,旨都擬好了,明天就年三十,算起來也沒兩天了,皇帝卻一刻等不及了,血氣翻了翻,朝外面喊了一聲。

離城門沒幾步的車駕臨時打住,幔蓋綃簾禁不住剎,晃了半天才停穩,胥不驕扶轡近了御前,下馬湊近窗,聽了半會兒,喏喏應下,上馬朝前後人交代:「調頭,先去林家池。」

林家池並不是池子,是京郊大湖,就在附近不遠。

湖水臨川面巒,左右鋪茵,夏冬兩季風光尤好,又僻靜隱蔽,向來是京人出城郊遊的便宜之所,不少京內的富貴當做休閑場地,置了私人畫舫寶船長年停在湖面,夏天納涼觀星,冬天圍爐賞雪。

護駕的騎都尉和執金吾勒韁,明白是聖上臨時起意,也不敢多問一句,將作老官卻忍不住:「平日也就罷了,可今天……還有幾個時辰就是年三十了,會不會不妥當。」

按照宮廷過年規矩,二十六聖上就停了政務,這幾天算是全年最悠閑的光景,不然也不方便出宮,但三十又開始忙起來,各宮殿的貴主來拜年,與兩宮吃年飯,初一則要接受朝臣與封地親王朝賀,腳板子難得沾地。

「能怎麼辦?」胥不驕拉細聲音:「瞧這情景……小別勝新婚,老奴要是違著心意勸,那就是提著頸子,罷了,也不急,還早著呢,先順了聖上心意,等會兒再說。」調了個彎,引車直奔林家池。

片刻不到就抵達林家池,年前比不得往日熱鬧,岸邊只餘一艘香艇,朱紅船身,高出水上一丈,十分氣派,甲板上守著幾名奴從,隱約飄出笙歌,朱舫下面還停著一艘矮窄的小烏篷船。

應該是哪戶侯門朱戶趕著年前光陰,正在瀟洒。

胥不驕翻身下馬,領了一名騎都尉,過了躉舟,踏上甲板。

一上甲板,兩層艙內的弦歌靡靡,仙樂飄飄,愈發清晰,伴著歌伎清妙喉音,唱的是當下流行小曲望江南,咿呀婉婉:「莫攀我,攀我心太偏,我是曲江臨池柳,這人攀了那人攀,恩愛一時間……」

「倒是會享受,」年輕的騎都尉笑笑。胥不驕也笑侃:「天子就是天子,上哪兒都運道好。」

船上家丁見兩人一個清貴傲挺,一個昂揚魁梧,穿著打扮都不是普通百姓,上前攔人,客氣詢問出處。

騎都尉反問:「你們家長者是哪位?」

兩個家丁跟著自家主人也算見過大場面,看出來者不一般,禮貌回應:「小的家大人裴可立,是當朝光祿大夫,兩位是?」

「裴大人好雅興,年前還趕著來游一游湖,瞧這動靜興緻正好,叨擾了實在過意不去,」胥不驕笑著掏出一張玉面錦牌遞過去,「給你家大人捎去,就問問他,看能不能借個地方出來給咱們用用。」

兩名家丁瞧他架勢,,對視一眼,捧著玉牌進去稟報。

船艙內爐暖炭熱,椒泥塗牆,龕咀吐香,宛如夏季。

當今皇帝老子面松內嚴,連對著督查天子的言官都時不時玩個反追蹤,叫人不敢怠慢,一年到頭公務繁忙,大年初一還得上朝拜賀跪拜一天,就瞅著這麼點兒光陰爽一爽了。

貌美乾淨的小僮僕在一邊煮茶烹酒,時不時斟上。

歌姬舞伎毯上抱琴吟哦,旋轉雀躍下來個個香汗淋漓。

光祿大夫抱著名家姬,斜靠皮榻上,一如時下達官貴胄,天冷季節將溫軟女體當做取暖器物,捫**嘴,快活得很:「來來,美人,小嘴兒上哪兒去了,過來香一個……」

美人身穿蟬翼薄紗還嫌熱,舉手扇風,扶著自家大人肩頸,若隱若現的一對j□j墜墜滿滿,幾破紗衣,晃來盪去,看得光祿大夫眼睛發直,一頭栽下去就要凶鷹啄食,卻被那美人偏開。

女郎應該是個得寵的,說話也大膽,故意撩撥:「大人壞得很,朝廷命官也不正經!這种放浪行徑要是被聖上曉得,可不知怎麼罰您——」

光祿大夫桀桀怪笑:「皇上年前休假,這幾天自己都得腳掰脖子上數著時辰瀟洒,哪顧得著管我!每年就趁這光景最逍遙了……這次哥哥都安排好了,咱們大戰個一天一夜幾百來回,誰敢壞我好事我不弄死他龜兒子——快,還廢個什麼話呀——快些喂到哥哥口裡——這次哥哥要一口一個——嗷嗷——美人兒——」

正是**,艙廂外家丁進來打破春-色,遞上玉牌,將外訪者稟給了主家。

光祿大夫牙齒一松,不甘心地放掉一口香軟,接過玉牌,霍的起身,腿上的美人摔在地上也顧不得了:「快、快把人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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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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