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升職

23升職

宮娥安撫:「反正也算遂心意了,皇上免了賢妃的禁足。要奴婢說,賢妃根本不必太過緊張,中宮那人,有名無實,不中用,其他幾個稍有些名位的……那都是小魚小蝦,仰仗著您活,哪兒敢跟你爭風!賢妃您算是獨大了,又年輕,遲早再給皇上添個皇子,也不用整日提心弔膽。」

說到皇子,若外地的親兒子趙王養在身邊,酈賢妃底氣就足了,無奈皇帝當年為了人心,硬是要將這孩子送出去,又有什麼法子。

別說一個兒子,十個兒子也比不過龍椅的舒坦。

再生一個,說得輕巧!兒女事就是個緣分,當年在王府無所謂的時候說懷就懷了,想要的時候偏偏卻不來,每年叫哥哥酈仕開搜索民間婦科大手,暗中喝了無數副催孕湯劑,為了求子,連巫神都偷偷拜過,花了幾萬兩白銀黃金,幾乎是窮奢極欲,肚子就是鼓不起來,能怎麼辦?說起來,這幾年,皇帝進自己的椒風宮最多,更有些說不過去。

皇帝登基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外頭流言說皇帝經了黃河役,失了男人風采,她嗤之以鼻,皇帝床帷間是怎樣個虎猛龍精,她哪會不知道?

只是皇帝子嗣少,也是事實,由不得別人胡亂猜。

酈賢妃摸摸脫去義髻的秀髮,發量略稀薄,發梢枯黧,在鏡里左看右瞧,蹙眉:「把蕭充媛請過來,給本宮染染髮。」

後宮主動貼上來奉承自己的太多,嘴巴甜的,會辦事的,樣樣不缺。蕭家的女兒也沒別的好,就是在娘家得過一名父親小妾的親傳,會利用花漿配比護髮藥劑,讓頭髮持久留香,又能輕軟如絲,長得茂密,酈賢妃就是看中她這個,才喚到身邊當成跟班。

染了幾回發質果然是好了一些,酈賢妃現在倒有些依賴了,每隔幾天就請蕭充媛過來。

想生兒子,得抓牢了那匹播種的大寶馬!不搞好面子工程,哪兒又能換取帝王多來幾夜?

那邊皇帝出了椒風宮,胥不驕低道:「來都來了,今天何不幹脆留宿賢妃處。」

皇帝背著手,仰頭望了一眼東南面,胥不驕順著看過去,喲,是荒了許久的圖華宮。皇帝開口了:「不留了,去瞧瞧皇后。」

這可是破天荒的!胥不驕喜上眉梢:「今天皇后那邊還真是好彩頭,這麼大件厚禮!」

「確實是要給皇後送個禮。」皇帝步子一止,像下定了決心。

胥不驕訝然:「怎麼說?」

皇帝慢走著:「朕關了皇后的貼心宮娥,也不薄待她,趁那個宮娥還沒出來,還一個給她,借給她使喚。」

胥不驕驚訝:「皇上是要把誰撥給皇后?」心裡已經勾了個名字出來。

皇帝笑笑:「就不信你想不到!」胥不驕有些震驚:「無端端的,把謝女史給了皇后那邊幹什麼?」先前還使手段巴心巴肝要過來,怎麼一下子又大方了,捨得調給皇後用?

皇帝頭一偏,望望快看不見的椒風宮。

胥不驕豁然明朗,賢妃那邊怕是察出謝女史的風聲,酈氏出了名的手辣性刁,對宮人說打殺就打殺,顧不得後果……皇帝不是她謝女史裙腰帶上的纓絡荷包,防不勝防,也不可能時刻護著,要想保得謝女史密不透風,還有什麼放到酈氏的對頭人身邊安全?

皇后不一樣,是個沉的,皇帝明面上賜的人,就算是她仇人,也會好生護著,更不得容許叫酈氏迫害半分,無非爭一口女人家的氣而已。

這窮思竭慮的……胥不驕一個呵呵,偷望一眼皇帝,您也有今天,還真是——該!

~

謝福兒回了司籍司,成了功臣。

掌籍跟幾名女史,看她的眼光更不一樣了,果然是要進養德殿的儲備力量,那樣大的一場火,說撲就給撲滅了。

傍晚整理司所古舊書冊時,秦恭使多問了兩句:「聽說皇上叫謝女史單獨陪行去清涼殿,還留了女史在殿內?」

謝福兒繞過重點:「也沒呆多久,一會兒椒風宮就來了人,說安慶公主病了,喊皇上過去看看。」秦恭使一頓:「噢?公主病了?」

「聽說發了高熱,禁了雨。」謝福兒有些好奇,「皇上待小公主真好,我病了我爹都不一定馬上趕到呢!」

秦恭使用雞毛撣掃去書上積塵:「百姓家裡就一個孩子還不知道怎麼疼法兒呢,何況天子家裡。」

後宮少子嗣也是謝福兒的疑團,八卦之火一旦洶洶燃起,很難澆滅,趁著沒人光景抓了秦恭使就問。

秦恭使不苟言笑,在謝福兒眼裡,就是那種一百個正統宮廷劇里都不缺的最正統的標準人物,什麼事兒都能淡定再淡定,淡定得人都要打瞌睡了,毫無激情。偏遇到了謝福兒這麼個格子外的人,兩人住了這麼些時,一來二往,秦恭使也被纏出了些動靜,知道這少女沒被皇宮關久,還是個岔性,趁機也能震悚震悚她,叫皇后那頭放心,停下手頭活計,凝著謝福兒:

「這幾年也有懷孕的,都沒好下場,佛佛公主的生母陶采女打頭,好端端個身強體壯的宮人,沒病沒痛,平日徒手能提得起兩大桶水,生產時來個大出血,沒了小命。」

謝福兒屏氣,又聽秦恭使繼續:「還有趙婕妤,」話音一挺,低了些聲,「那位是活該,趁皇帝醉酒爬上龍床,懷了一胎。這龍種來得名不正言不順,連老天估計都看不下去,懷到四五月,肚子凸出來,得瑟不過,想要亮給人看,去上林苑放風,不知道是接觸了什麼衝撞孕婦的植物,回宮后喊肚子疼,跑了一夜官房,拉了幾馬桶的污血,生生拉下一坨成了型肉,在床上哼了幾天,沒氣了。」

謝福兒生著寒暗忖,這皇宮還硬是像被先帝下了詛咒,就是不叫女人懷孕,就是得逼著皇帝將皇位百年後給那過繼來的嗣太子啊。

~

三天後,胥不驕擬好聖旨,由蔣皇後下了調令,擢尚儀局司籍司女史謝福兒為令侍,暫領圖華宮之責,直屬中宮管轄。

令侍還是屬於女史,但因為是皇後身邊的宮人,有個五品級別。

一下子從司籍司調到了皇後身邊,還從無品無階的小女史變成了個正五品,打的名義是:謝女史建始殿不懼雷霆威,是為司籍司之表率,恰逢皇後身邊的令侍嬌娥忤聖下獄,特賜入中宮,填補缺位,服侍鳳體。

謝福兒這邊倒沒多想,哪兒做不是個做,領了服飾和令牌樂滋滋上崗去了,就是琢磨著關於謝延壽的事,怎麼跟皇帝打照面求一求才好。

學業上的事,耽擱不得啊!

新居在圖華宮裡西邊的耳殿,全是皇后這邊的品級宮女。

那天皇帝來了圖華宮,蔣皇后自然高興,沒講幾句話,接了這個擔子,喜意立消,馬上就明白了,面上收下謝福兒,怎麼會真的叫她干昔日嬌娥的差事,放在旁邊,當個空氣。

謝福兒當了幾天的差,只做些插科打諢的小事,閑得手發軟,以前在司籍司是巴不得少點兒事,現在是恨不得求多來些事。

頭兩天,皇帝叫盧太姬去中宮探一探,回來隨口問了兩句皇后那邊的情形。

盧太姬攏袖直稟:「皇后倒沒什麼,就是謝令侍……老奴去的時候,坐在側殿的大門檻上掰手指頭玩呢。」皇帝哈哈大笑,兩坨龍腮抖得歡快:「這是悶著了,悶著了,有意思!」

盧太姬白嫩臉皮一抽,老心臟有點兒掐不住皇帝這股子蕩漾,望胥不驕一眼。

胥不驕給盧太姬送去一個「您還需要習慣」的眼神,湊近皇帝身邊:「也悶不了多久了,皇上上回交代召來京的人……已經快到了。」又意味深長,加沉了語氣:「皇上又能光明正大地召一次謝令侍了。」

皇帝眉毛翻了一翻,不喜:「朕說過,收起你那猥瑣樣。」一頓,「幾時到?」

~

謝家表哥進京時,一路都是吊著膽子。

長沙夏天像火爐,那天,謝表哥難得大方一回,狠下心花了月俸,捧回幾個西域來的冰糖哈密瓜,在家正啃得跐溜歡快,闖進來幾個便服打扮的中年漢子,取出一張明黃綢布就宣。

謝表哥只是個入職不久的小縣令,小半輩子哪見過聖旨,見有人膽敢私闖官宅,已經是目瞪口呆,一直聽到「……酌令放下手頭公務,由縣丞代管縣中事務,即日啟程進京,不得延誤」,就被那幾個漢子架起來,往外拖。

謝表哥大驚,嘴邊的汁液還沒擦乾淨,大叫:「我瓜、我瓜、得帶上……別給糟蹋了!那可是我二兩紋銀買的啊喂喂——」話音沒落,已經被塞到了車子里。

星夜趕路,馬蹄如飛,謝表哥在惦記著那幾個哈密瓜的沉重心情中,進了京都城門,一直到跪在偏殿大廳外候旨時,還在魂游天外地叨叨神。

皇帝隔著門檻,眯眼望出去:「謝家人怎麼都一個德性?謝敬喬那兒子是這樣,這小子也一樣,嘴裡在念著什麼?」

「好像是……瓜。」胥不驕也聽不大清。

皇帝大怒:「豈有此理,武嬉文恬的年頭,一縣之長,居然連個瓜都買不起!這等廉潔人才,朕怎麼能將他放在下面受委屈!說什麼也得拔上來!」

胥不驕翻白眼,想抬謝家的人就直說,找的什麼理由!

~

謝福兒那邊聽說時,跟前幾天一樣,正坐門檻上發獃。

「謝令侍,皇上召您表哥來京了。」謝福兒聽了這話,一蹦老高。

女扮男裝混入官場的罪責因為觸柱名震天下,一筆勾銷,聖上其後並沒追究,雖沒明說,也應該算是赦了表哥的包庇罪,現在把表哥招進京……莫不是反應弧長了點兒,現在才想起來,要秋後算賬?

胥不驕見謝福兒慌張,說:「召了你家表哥,也不定是壞事,別急在前頭。」又上下審視,雞蛋裡頭挑骨頭:「先把儀容整整,打起精神,笑笑,聲音也得甜些,要見皇上了!」比通知妃嬪侍寢還緊張。

兩人走到建始殿門口,還沒進去大門,殿門內一陣嘈雜,有廷尉衝出來,亂成一團。胥不驕咄一聲,拂袖:「胡鬧!大殿內外也敢衝撞!」

那廷尉驚惶喊:「剛進去的長沙郡小縣令在裡面撞了柱子,皇上急召太醫過來!」

謝福兒變了臉,大叫一聲:「表哥!我的表哥!」振臂一擂,擋開胥不驕,衝進檻內,正見著可憐的謝家表哥靠在蟠龍金柱上,捂著腦袋噯喲呻、吟,一下子心急如焚,眼刀如風,狠狠瞪向御階上那人,像有深仇大恨。

胥不驕後腳趕了進來,見狀扼腕捶掌,聖上,您不作死就不會死啊,好端端沒事幹非召人表哥來,這下好了,偷雞不成,算著了過程,沒算著結局!

殿內侍衛見個宮女打扮的貿然衝進來驚了駕,將她胳臂一箍就要往外拖。

皇帝給瞪得龍軀一震,生平頭一遭滿肚子的怨屈說不出來,見倆漢子肉貼肉合力夾住她,心裡又癢又焦,威嚴喝道:「放開那個宮女,讓朕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福氣妃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福氣妃
上一章下一章

23升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