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逃亡
都說山中無歲月，莫離住進亂石谷的黑玉洞府，眼前一晃，已經過了八年。當年七八歲的幼童，現如今也已經成了十五六的俊朗少年。
「少爺，今天想吃什麼？翠竹吩咐廚房去做。」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翠竹看著從靜室里緩步走出的少年，一臉微笑的問道。
「無妨，淬魂境界，不宜進食五穀雜物，且飲一杯香茗即可。」莫離擺了擺手，示意翠竹無需為他準備食物。
房前石階莫離席地而坐，看著洞府穹頂上飄落的零星雪花，心道又是一年寒冬來臨。翠竹張羅著燒水沏茶，不過片刻，一盞幽香置於莫離身側。
八年時間，莫離十歲煉體，十四歲淬魂，修鍊速度即便是身為同門的另外六人也是望塵莫及。除了最初的那三年，黑玉道人還會三月一次傳見他們，後來便改為一年一次，就連那啞奴，都很少來別院叨擾眾人。
「翠竹，今ri怎不見翠雲和年笙？」
「少爺，翠雲和年笙定是躲去哪裡私會啦。」
莫離聞言也是一笑，便不再多問。
約莫三年前，翠雲和年笙私定終身，莫離也是知道的。
一個是妙齡少女，一個是風雅儒生，ri久生情也不奇怪。府內雖嚴禁下人有私情，但只當年笙以此緩解思鄉之情，莫離便睜隻眼閉隻眼，沒有過問。
「翠竹，你又在少爺面前嚼舌根。」話音傳來，卻是翠雲和年笙結伴歸來。走到莫離身前，兩人皆是恭聲喚了一聲「少爺」。
翠竹翻了翻白眼，沖著翠雲道：「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兩個呀，哼哼，整晚整晚的不消停，吵得我都睡不好覺。」說罷似又想起什麼，臉上紅暈浮現，不敢看向自家少爺。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翠竹妹妹你可別害我和你翠雲姐受罰。」
如今的年笙，依舊是一副書生打扮，比莫離還要高上半頭，眉目清秀更有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不過言語間比起從前倒是油滑得多，也難怪能哄得翠雲傾心。
「好了，一會我想出去走走，你們可有人同去？」
「出府嗎？可是今天外面並無雷雨，少爺不是去修鍊？」年笙聽到莫離說出府，眼前不由一亮。
自從莫離十歲進入煉體期以來，便時常外出引動天地之間的雷電之力淬鍊肉身，對此，翠竹等三人早就見怪不怪，這也是他們難得能夠跟著莫離走出洞府的機會。
雖然出去也只能在亂石谷內活動，但對於他們這些常年生活在洞府里的下人來說，能夠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都是件非常奢侈的事。
莫離似是沒有看到年笙臉上的激動，淡然道：「嗯，外出看看入冬的初雪。」
「翠雲，我們隨少爺去賞雪，如何？」年笙極力掩飾自己的神情，拉起翠雲的手輕聲道。
「嗯，聽你的。」突然在少爺面前被心上人拉住小手，xing格內向的翠雲不禁把腦袋低垂，只是細弱蚊吟的應了一聲。
見他們兩個一唱一和，翠竹假裝打了個寒顫，抱著胳膊道：「才不去看你倆親親我我。」說罷便去給莫離收拾靜室。
黑玉洞府的守衛見莫離帶著下人外出，早就習以為常。
剛開始還有人攔下莫離盤問，誰知差點被他當場電死，加上後來啞奴特意吩咐，自此便再沒有守衛敢攔莫離的去路。
亂石谷內如今已是一片銀裝素裹。連夜的大雪堆積了數寸高，一腳踩下去便是沒過腳面。
揮手掃去地面的積雪，這裡，是一塊凸出在山壁之外的小型石台。
過去每逢雷雨交加，莫離就會坐在石台上，引動天地間的雷電之力。就連他從煉體期突破到淬魂期，也是在這裡。
居高臨下，看著皚皚白雪，莫離不禁自言自語的問道：「天下間的雪，是否都是一樣的？」
「少爺何出此言？」年笙站在莫離身後，聽到他的話，不禁詫異。
「幼時在家，少不更事，後悔沒有多看一眼家鄉的雪。」莫離的聲音很冷，很淡，也很平靜。
聽到莫離提起舊事，年笙臉上也不禁出現了一抹好奇道：「那少爺為何不回家看雪？」
「我已無家。」四個字說出口，莫離身後的年笙和翠雲都冷不住打了個哆嗦，這天，好似又冷的幾分。
三人陷入沉默，許久之後莫離才開口道：「雖知你這麼做是錯，但若是對調立場，想必我也會和你做同樣的決定。不是放不下，只是心中尚有牽挂。」
莫離的話，讓年笙和翠雲神sè大變，翠雲雙目含淚，年笙更是歉疚道：「少爺，對不起，我還有家。」說罷，拉著翠雲轉身狂奔而去。
看著地面上灑落的點點水漬，莫離不禁自嘲道：「抑元散？沒想到他每次出來鼓搗那些花花草草，竟然能調配出這種東西。」
年笙，在莫離身邊待了八年，平時莫離翻看啞奴送來的雜記典籍，他也會站在一旁跟著推敲揣摩，ri積月累下，所學也算駁雜。
這抑元散，就是莫離曾在書籍上看到過的一種藥物。能夠在短時間內抑制修士體內真元的運轉，雖然持續時間會因為修士本身修為的強弱而出現波動，但本身製作過程並不複雜，而且所需的藥草在這亂石谷內都能找到。
往ri來這亂石谷，年笙最喜歡的，就是採摘那些花花草草，想必今ri之舉，也已經蓄謀多時。莫離平時出來修鍊，周身電光游弋，他根本無法靠近施藥。如今借著賞雪的名義，才找到下手的機會。
其實莫離早就看出年笙有私逃的念頭，本以為翠雲能將他留住，卻沒想到，最後竟變成兩人一同私奔。
在年笙釋放抑元散的時候，莫離就察覺到了體內真元的異樣。
只是那一句『我還有家』，年笙的執念，讓莫離選擇了放他們離開。
否則即使體內真元受阻，以他在雷電之力下淬鍊過的肉身，也足以將他們輕易斬殺。
感受體內真元漸漸平復，莫離不由呼出一口濁氣，自言自語道：「既然逃了，希望你們真的能逃出去才好。」
獨自一人在石台上站立許久，莫離這才飄然而下，返回洞府。
看守洞府的守衛見莫離竟是一個人回來，不由大驚失sè。直到啞奴飄然來到莫離居所，帶了一句：「小主人，主人在法咒閣等你。」
上座的黑玉道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垂手而立的莫離，另外六個傢伙則是有些幸災樂禍的站在莫離身後。
即便莫離如今在名義上是七人之首，實力最強。但觸犯了黑玉洞府的規矩，那就是頂撞師尊。
黑玉道人長期建立起來的威嚴怎容挑釁？勢必將會拿他，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很顯然，今天，莫離就是這幾雞，剩下六個則是猴了。
「莫離，你可知錯？」黑玉道人的語氣中滿是冷厲。
「弟子知錯。」莫離絲毫沒有打算爭辯的意思。
輕哼一聲，黑玉道人繼續問道：「你錯在何處？」
「心生憐憫，婦人之仁。」垂眉順目，莫離自然之道黑玉道人想要說什麼。
「哼，我魔道弟子，行事便要狠辣果決，令天下人都怕你都懼你，便沒人敢再欺你。」
說罷，黑玉道人冷冷掃了其他人一眼，厲聲道：「莫離私放奴僕，今ri便罰你千蠱窟受毒蟲噬咬三ri。」
其他六人聽到千蠱窟三個字，皆是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顯然都知道那並不是什麼好地方。
「弟子領師尊法旨。」說完，莫離沒有半點異議，便隨著啞奴離開了咒法閣。
所謂千蠱窟，其實就是黑玉道人豢養毒物的地方，裡面毒蟲蛇蟻何止萬千，皆是天下奇毒。就算尋常修士入內，也難以全身而退。
「啞奴，不知年笙和翠雲如今在何處？」莫離跟在身形岣嶁的啞奴身後，淡然的問道。
「小主人，你又何必為那些卑賤下人受這等皮肉之苦？送你到千蠱窟后，老奴便會動身去把他們擒回。主人是不會允許有人從黑魚洞府脫離的。」啞奴說完便不再吱聲。
莫離卻是知道，若年笙二人逃不過啞奴追捕，下場定會無比凄慘。
人工雕鑿的巨石，在一陣刺耳的摩擦聲中朝一旁移開，露出山壁上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其中伸手不見五指，令人難以看清裡面的情況。
這就是整個黑玉洞府里，令人聞風喪膽的，千蠱窟。
「小主人，老奴只能送你到這了。」啞奴的語氣平靜溫和，絲毫不像是一個心狠手辣的魔道修士。
「嗯。」莫離應了一聲，雙手背負在身後，借著洞口傳來的一抹微光，毫不遲疑的抬腳跨入千蠱窟內。
隨著巨石重新合攏，整個山洞內重新陷入一片黑暗，除了隱約傳來的各種毒蟲嘶鳴外，再沒有其他動靜。
朝前走了不到十丈，莫離只覺耳邊傳來一陣嗡鳴，指尖彈出一道電光，在黑暗之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左手咒印上微微電光浮現，照亮了周圍大片空間。莫離這時候才看清，所謂千蠱窟，就是一個從山壁內向下延伸的龐大洞穴。
似是受到光線和陌生氣味吸引，遠處黑暗中窸窸窣窣的清響越來越密集。光是想象，便讓人覺得頭髮麻。
反正是在千蠱窟內受罰，莫離乾脆不再前進，原地盤腿坐下，開始運轉幽冥雷訣。
無數電蛇似有生命般從他左手咒印中浮現，緩慢的游弋在他的身邊。大量細小的電弧在莫離體表閃動，那些毒蟲蛇蟻尚未等靠近莫離，便會被電光崩開。
「似乎，這千蠱窟內，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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