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門深似海

有句話叫「一入侯門深似海」。

疏星城是仙家之地，寸土寸金。可對於韓家這樣的世家門閥來說，在這裡擁有一處堪比侯門的府邸也並非什麼難事。

韓府很大，就算是修士，不飛到比較高的地方，也望不到邊。

所以府中需要很多的僕人，那些修仙老爺的時間很寶貴，很多雜活瑣事需要凡人去做。

有姿色的女人總能在韓府中找到活計，因為韓府的府主韓悅，最喜歡漂亮的女人。

在韓府中，掃地刷碗的是女人，養花做飯的也是女人，普通女人還不行，必須是容貌倩麗的年輕女人。

這就是韓大人的品味，問道修仙彷彿只是他的表面，他的真正面孔是一名浪蕩的公子哥兒。

所以韓府中每年都有不少女僕進進出出，一些年老色衰的被攆走，一些年輕俏麗的被招錄進來。

我是與另外三名少女一同被招收進韓府的，她們三人雖只是凡人，但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容貌身材俱是上品。

前來應招的少女共有好幾百人，但只有我們四人入選，說我們是「百里挑一」也不為過。

挑選我們進府入職的是個年過五旬的嬤嬤，姓「花」，旁人都叫她「花嬤嬤」，她是少有幾個能夠在韓府中長久駐足而不被趕走的女人。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不淺的皺紋，嘴角兩邊的法令紋很深，讓她原本如花似玉的容貌顯得刻薄嚴厲。

她能夠一直留在韓府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她的「觀女之術」甚是高明，她挑選入府的少女，總能夠得到韓悅的讚賞。

第二個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在於，她並不是一個凡人，而是位鍊氣後期的修士，能夠在韓府中統御所有的凡人，安排她們做雜事。

因此她又被稱之為「花管事」。

韓府中有四大管事，分別負責守衛、養殖、煉丹和勤務，花管事正是四大管事中負責勤務的那個。

我們四人排成一列跟在花嬤嬤後面，走進了硃紅色的大門，小心翼翼地走在府中寬廣而漫長的主幹道上，走了大半個時辰也看不到盡頭。

府中的主幹道是由光亮如鏡的玉石鋪成，我目光投在上面，能看到前面那位芊芊細步的少女裙下風光。

再看四周高牆環繞、樹影迷離，我細細品味，似乎碰觸到了些，院府主人那一顆病態的心。

又走了會，我們來到一處園林香徑，周圍全是鬱鬱蔥蔥的樹木，鳥語花香怡人。

一陣絲竹管弦之音由遠及近，清幽醉人。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遠處一籬笆園裡，有許多身姿妙曼的美女在吹簫奏曲。

籬笆園的竹門匾上，有嫩綠藤蔓爬成「永樂林」三個大字。

我們走到了路徑上離「永樂林」最近的一個位置，花嬤嬤也不禁駐足聽了會曲。

站在我身後、一楊柳細腰的少女道：「這地方好美，真想一輩子在這裡唱曲彈琴！」

少女名叫「姚吟」，在入府篩選時就展露出一副好嗓音。

花嬤嬤回頭瞥了她一眼，嘴角掛起了個意味難明的笑容：「哦？你想一輩子都在這裡唱歌？」

姚吟堅定地點了下頭，輕「嗯」了聲。

花嬤嬤笑眯眯地從上到下看了她會，笑容看似溫和，實則說不出的詭異。

姚吟一開始覺得花嬤嬤對自己似乎很欣賞，不然不會如此仔細地盯著自己看，說不定今晚就會向府主大人舉薦自己。

只是隔了好一會，花嬤嬤仍是定定地盯著自己看，就連她也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

姚吟剛想說什麼，一個沙啞的男聲傳了過來：「花管事這次選的人可不少！」

一個眼神銳利如鷹眼的修士帶著一隊手下，從我們對面走了過來。

花嬤嬤見到此人，客氣地和他打了個招呼：「梟管事，今個你親自帶隊巡邏了？」

我見到此人，瞳孔微微一縮，就立刻裝著一副不認識他的模樣，帶著七分好奇、三分敬畏望著他，像極了我此刻的身份。

這名修士正是我在拍賣會刺殺韓悅時，第一個反應過來向我揮劍進攻了修士。

從僱主給我的資料中，我得知他叫韓梟，是韓悅的貼身侍衛，還是韓府的四大管事之一，負責護衛一職。

韓梟應道：「前幾天府主大人剛剛遭到行刺，我這個侍衛頭頭這段時間可清閑不得！」

他說完，用鷹犬一般的眼睛挨個掃視了我們一遍。

花嬤嬤與他說了幾句，兩人各自帶著隊伍交錯走開了。

韓梟在掠過我們時，他鷹爪般的手掌看似不經意般，捏了捏站在我身前的一個少女臀部，惹得她嬌呼一聲。

此女名叫姬盈艷，身姿豐盈，前凸后翹。

花嬤嬤裝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姬盈艷初來乍到，也沒法發作，只得吞下這個暗虧。

我們路過「永樂林」后，沒過多久就走到了一處偏房。

花嬤嬤把我們安頓下來，又說了些府里的規矩，著重告誡我們不可到處走動后就離開了。

我們在偏房中睡了一晚，次日一早就被花嬤嬤手下的一名小管事喊起來，安排我們幹活。

我們一上來乾的是清掃園林、洗衣刷碗的活計，在幹活時總有小管事在一旁盯著看，就連上個茅房都會有人跟著。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不止我一個人覺得這種生活就像是在坐牢。

人們都說「少女心性」，對我這個習慣了寂寞的修士還好，可她們三人本是花季里的少女，很難耐得住寂寞。

一天，本來該我們幹活的時候，姚吟離開了我們被小管事規定的幹活區域，跑到了那處她嚮往的「永樂林」。

她走之前興奮地告訴我們，她要去「永樂林」中與那些園林里的女子比比歌喉，說不定還會碰到府主大人，獲得他的賞識，自此一飛衝天。

然後，她就再也沒有回來。

姬盈艷覺得她一定是達成了心愿，被府主大人賞識留在了「永樂林」中，從此脫離干臟活累活的苦海，每天都能快快樂樂、一邊吃著美味佳肴、一邊醉酒撫琴。

她因此也有些躁動，我卻覺得事情並非如此簡單。

直到三天後的黃昏時分，許久未見的花嬤嬤面無表情地來到我們面前，帶著我們走進了那處「永樂林」。

我們終於見到了姚吟，她身穿若隱若現的白紗衣、懷抱著一把名貴的琵琶，坐在竹凳上，對著西下的夕陽，久久地凝視著日落西山的美景。

「喂！姚吟！」

姬盈艷興奮地叫了她一聲，可是她不答話。

一隻蒼蠅飛到了她的臉上，可她還是不動。

我明白，她已經死了。

再環視四周，永樂林中所有停留在此處的「美女們」都一動不動，她們被擺成或優雅、或妖嬈、或嫵媚的各種造型，卻喪失了一個生命所該擁有的靈慧。

花嬤嬤冷冷地對著驚恐至極的我們，說道：「這就是違反規矩的下場，所有違反規矩的女人，都會被送到府主大人那裡，然後被製作成『傀儡人偶』。」

「我們的府主大人，最喜歡製作『人形傀儡』了，也總會缺少製作傀儡的材料。」

「呵呵！她想永遠留在『永樂林』，瞧！她做到了！」

花嬤嬤最後微笑著補充道。

從此以後，我們剩下的三人再也沒人敢違反「韓府的規矩」，至少明面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