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塊靈石

我暗殺過許多人，有販夫走卒，有妖道散修。

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如韓悅這樣給我如此大的壓力。

韓悅此人不僅修為高深、法器眾多，身旁總有守衛難以接近，而且他心計也是一等一的深。

我萬沒有想到，他竟然用傀儡替身主持事務。

而且那種外表看上去與真人無異的傀儡替身讓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此物已不能簡單地稱之為「傀儡術」，更應該上升至「藝術」的範疇。

由始至終，我都沒有窺破他的真身所在，我蓄謀已久的一擊，現在看起來就像個笑話。

如今最能接近他的「孫大」皮囊已經不能再用了，這次暗殺任務讓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難度。

可我不能放棄。

如果此次刺殺任務失敗，我失去的不僅僅是能夠繼續修行的靈石，還有作為一個殺手的信譽、今後的生計。

我的僱主手下不止我一個殺手，這些殺手中，有些人是「餓著」的，有些人卻吃得「很飽」。

根本原因在於「信譽」二字。

我的報酬從一塊靈石起，如今已經漲到了三千塊靈石的地步，這中間經歷了多少磨難、多少困難，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我很少令僱主失望，所以他分配給我的任務越來越困難，報酬也越來越高。

不斷升高的報酬才能讓我這個「五行偽靈根」的廢材獲得一絲成道之機。

自我二十一歲從事這個行當起，短短几年時間就從鍊氣期三層爬到了鍊氣期七層，若沒有靈石的支撐，這是不可能的事。

鍊氣期共有十二層，一、二、三是前期，四、五、六是中期，七、八、九是後期，十以後就是圓滿期。

每前進一期，所需要吸納的靈氣量比之前要增長一倍，沒有外物的支撐，想要進階就是天方夜譚。

很多五行靈根的散修，到死也修不到鍊氣期四層，不是他們不努力，而是沒有洞天福地、靈石丹藥這些外物。

就算他們找了個報酬不錯的活計，但每天為蠅營狗苟的瑣事也耗盡了精力，再沒有太多時間去修鍊。

我沒有身份背景、沒有天賜的根骨，只有手中的「劍」，只有越來越冷的心。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刺殺時，僱主僅僅給了我一塊靈石作為報酬。

一塊靈石莫說去購買丹藥，連最普通的符篆都買不了。

但那時我已管不了那麼多，我身無分文、飢腸轆轆，鍊氣期的修士並不能辟穀，若是繼續餓下去，莫說是修道，連小命都會丟掉。

為了那塊靈石，我拋棄了自己的道德底線，強迫自己不問緣由，在一條陰暗的巷子里殺掉了一個醉醺醺的凡人。

一開始我不知道，為何會有人雇修士去暗殺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後來我才得知緣由。

那個凡人自小跟鄰家的女娃定了娃娃親。

這本也沒什麼，在凡界是很常見的事，但災禍就出在那名女娃擁有可以修仙的資質，她恰巧被路過的一位仙長發現，並帶回了仙長的宗門。

男方家得知此事後，最常見的做法就是閉口不談與女方的婚約，可事情壞就壞在男子與此女從小青梅竹馬、情根深種，他一路跋山涉水，竟然找到了女方宗門所在之地。

當然，凡人是不可能找到修仙宗門的，這件事另有緣由，這裡不再多言。

總之，男子跑到了此女宗門口，要求此派放人。

那時，此女因為根骨奇佳，又聰慧過人，已被此宗掌門收為嫡傳弟子，前途一片大好，是不可能與男子再續前緣的。

可名門正派講究一個臉面、緣法，女子不好直接拒絕男子，況且她內心深處對他同樣有一縷情絲在，這事就此僵持下來。

女子不急、宗門不急，但女方的家裡人急了。

在女方家人看來，只要等到自己女兒修道有成，就能帶著全家人入駐宗門轄區內的仙城，從此飛黃騰達，說不定還能獲得靈丹妙藥，長生不死呢！

男子要把自家女兒帶回俗世，就等於斷了他們全家人的機緣。

於是女方家族之人，在有心人的慫恿下，雇傭了我，暗中解決掉男子。

可令人沒想到的是，男子的死在女子心裡埋下了心劫，她在築基的關鍵時刻，被心魔纏身，身隕命休。

……

我的第一次出手，解決掉一個凡人，只得到一塊靈石，最終的結果卻害死了一位前途無量的修道天才。

若我直接出手殺她，恐怕連她的面都見不到，就死在她所處的宗門的護山大陣之下。

我刺殺的目標不是她，最終卻害死了她。

之後我才知道，雇傭我殺人的幕後僱主，真正目的就是為了殺死這名女子，而不是男子。

僱主沒有能力殺死女子，我也沒這個能力。

我們兩人卻做成了這件事，女子家裡就是想報仇也無從報起，因為「雇傭」我的正是他們自己。

女子的師傅，那位一派掌門更不會報仇。

因為是自家徒弟理虧，況且是徒兒自己沒過去「心劫」，也怨不得他人。

這件事給了我很大的啟發，它告訴我，在面對強大到難以戰勝的對手時，最鋒利的往往不是手中的「劍」。

你要刺的不是對方的「腦袋」，而是「心」。

「孫大的皮囊」已在大庭廣眾之下露了相，絕不可再用。

於是，我把「銀花的皮囊」重新套在身上，正大光明地走進了韓府的大門。

我要用另一種方式去刺殺。

這種方式能不能成功，要隨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