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重塑

林然離開后，沈渝跪在冰涼瓷磚上咳的近乎痙攣，他的眼中沁滿水光，按在地上的蒼白指尖不斷發抖。

他不知道怎麼了，只知道未發芽的情愫連同破碎不堪的親情一起埋葬，停亘在這個驕陽烈日又布滿寒氣的下午

沈渝哽咽打開裝滿著無數江湛東西的木盒，清點著裡頭物品直到確實沒有丟，才哭著放回

他將自己埋在被褥里，手中抓著偷拍江湛的相冊，大腦中還不斷充斥循環著對方之前的一言一語。

——長這麼丑，人家會不選別人，選你？

——他怎麼會喜歡你這種同性戀

——他知道的那一瞬，噁心的要吐了

——沈渝，你真噁心

——噁心

每一句都讓沈渝如臨冰窟，全身發顫。

下午對方冷漠的眼神，更是在此刻如銀針插入他肺里，是那麼綿柔而徹骨，只要一回想，只要一次呼吸，那根針就順著血管一路扎到血肉里，讓他痛不欲生。

為什麼，為什麼都討厭我

為什麼...

淚水將枕頭打濕，並不隔音的房間，只能無聲流淚的他，連宣洩都不能。

叮咚

手機傳來信息聲，熄滅的屏幕亮起，將沈渝哭腫的眼睛照的泛紅。

他哽咽著，知曉是誰，但這一刻再也不願回，反手將手機蓋住不去看。

太累了，四肢百骸重的使不出一絲力氣，只覺得有無數雙從深淵中伸出的手將他往下拖拽，在懸崖邊緣不斷掙扎想要逃脫的他，只能眼睜睜越來越往下掉。

快要喘不過氣。

兩秒后，簡訊鈴聲變為電話鈴聲。

沈渝將被子往上拉，捂住耳朵不去聽

59秒等待后，那頭又鍥而不捨打了過來

第二遍

第三遍

「......」

不知多少遍后，屏幕傳來信息

X:三秒后不接電話，你家門鈴就會敲響。

X：你試試

沈渝擦乾眼淚，本來並不想理，卻還是被這句話也震懾住了

他不知道林然在不在家，若是被那個瘋子知道自己還有交換照片的事，他不敢想...

這次一串虛擬號碼剛來，沈渝便立即划拉接下。

剛接通，那頭就傳來人喘息聲，似乎在上樓，腳步聲很沉，很穩

咚——咚——咚

「沈渝」X喊

「嗯」沈渝悶聲回，他躲在被褥里，極重的鼻音傳去，中午廁所的事讓他還有些心有餘悸，口腔發疼。

窒息，只覺得窒息。

為什麼都不放過自己。

「怎麼這麼晚接電話。」X直接明了問

沈渝捋平被抓起褶皺的相片，歉疚似的塞到懷裡，他吸了吸鼻子，輕聲扯了個謊：「我感冒了，頭暈沒看到，抱歉。」

「你哭了。」X越過解釋，嗓音有些緊繃，犀利問

沈渝指腹摸著相冊上少年被摺疊成兩半的凌厲五官，輕辯道：「沒有。」

可說是如此，眼底的淚又湧出來，聲線更顫了。

「出什麼事了」那頭的X似乎到了目的，他停下腳步，靠在牆面處。

「告訴我，別怕。」

沈渝話語在喉間攪動，翻滾，明明是威脅與被威脅的關係，下午還被脅迫過的他

但這一刻X安撫的五個字卻讓他如同有了依靠

從來沒有人，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

委屈一下全部蔓延而上，連著喉間氣流全在抖。

沈渝掌側擦乾淚，咽下苦澀：「真沒有，我只是感冒了想休息。」

「沈渝」X聲音很冷

他說：「別騙我，我有很多手段知道。」

說完X聲線轉柔

「別哭，慢慢說為什麼不開心，我在聽。」

「我...」沈渝摳著手心，嗓音滿是啞意，最後在極盡的壓迫呼吸聲中，終是抵不住嗚咽開了口，以至於忘記對方亦是惦記江湛的變態

「江湛知道我在廁所拍他照片了。」

「我再也沒機會了...他什麼都知道了X...我做的這一切都沒有用，什麼都沒用...他討厭我。」

沈渝說著說著變成泣聲，淚水滴答從臉上滑落，額前髮絲也濕透成幾縷：「怎麼辦啊，X,...」

「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他不會喜歡我的，沒有人會願意喜歡我，包括他。」

「明明他以前不討厭的，可是他現在討厭我，他討厭我了，他一定覺得我噁心死了。」

沈渝聲音啜泣的不行，最後直直變為哭腔

「怎麼辦啊...我該怎麼辦...」他哽咽的厲害，像是多日來鬱積的宣洩，又像是終於找到發泄點，淚水在這一刻潰不成軍剝落.

X靜靜聽著，等到對方徹底完，情緒平緩才開口

「為什麼要他喜歡你」

「什，什麼...」沈渝手背擦拭著鼻尖，他喘著氣，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你很在意他討不討厭你嗎」X繼續問

「我...」沈渝有些被對方繞進去，他雙唇發乾認真說：「當然在意，他討厭我，我..他討厭我了，我不想他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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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語氣卻因為這個回答變得很生硬：「所以你每天跟蹤他，尾隨他，偷拍他，只是為了不讓他討厭你」

「你愛他嗎？」他問。

「也，也不是，我喜歡，喜歡的」沈渝掌心抹乾淚，不知該如何說

他從未奢望過和江湛在一起，可他又忍不住靠近，想無時無刻見到對方，偷拍尾隨都只是心頭的慾望作祟，按壓不住罷了。

「這些和愛他有什麼關係。」沈渝鼻息厚重

X聲線這一回冷銳的可怕，如同夾雜著冰雹的雨滴：「怎麼沒關係，你口口聲聲說愛他，卻只會偷偷躲在人群后做那些沒用的舉措，為什麼不去和他接觸，那你之前為他所做的意義在哪裡？」

「所以你還是不夠啊，愛一個人難道會放任所有人喜歡他，讓他與別人接觸，被別人打探嗎，那麼多人可以肆無忌憚圍繞在他周圍，觸碰，交談。」

「你能忍的了嗎？」

他繼續旁敲側擊：「難道你就不想把鎖起來，綁在身邊。」

「只對你一個人笑，對你一個人哭」

沈渝頭回聽到這樣的愛情觀，哽咽了下，下意識回：「可我做這些壓根沒有要他知道啊，我從來沒想過和他在一起，更沒想要回報...而且你說的那樣是不健康的，如果對方不愛，不喜歡，不就是強迫嗎？」

「況且」沈渝聲音變得很低，捂緊胸口相片：「他根本就不喜歡我。」

「喜歡？」

X笑了，似在對人這言語的可笑：「你就那麼在意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