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碗人間煙火

桌子上還有一盆蘿蔔燉豬肉的湯，湯里並沒有放什麼名貴的調味料，更沒有滋補藥材，有的只是蘿蔔，少部分的豬肉，水和鹽，簡簡單單，清清爽爽，味美大約是熬得久了一些，豬肉的味道整個被熬出來了，張氏給每一個人都盛上一碗，楊標低頭趴在碗上聞了聞，用小木勺舀了一點，慢慢吸入口中，有點燙，舌頭本能往嘴裡縮，竟然出奇的香。

「還是大姑好啊，嫁給殺豬的，我們都能吃到肉」楊平安吃得一臉滿足。

「春花和梅花刺繡學得咋樣啊？」張氏問坐在旁邊的大兒媳。

「嗯，挺好的，繡的枕巾還差一點今天就可以完成了，回頭娘去姐倆屋子裡看看，教教她們！」王氏笑著回道。

「我也就是縫縫衣服啥的，綉東西可不行，小姐倆教我還差不多。」張氏臉上訕訕。

「衣服做出來能穿就行了，綉那些花啊草啊的，多浪費時日啊，好看是好看，再說了咱幹活穿綉那麼好看的衣服下地，地里的莊稼也不會說，哎呀，你今天穿的可真好看，給我弄得心情很好，今天我就多長長，等下多出點糧食給你們家。」楊大山怕老妻會難堪，出言安慰道。

大夥都笑了起來「阿爺可真的…」楊平安猛聽到楊大山的話，笑的飯都噴出來了。坐在旁邊的楊子安一臉嫌棄的看著弟弟噴在桌子上的飯，把屁股往另一邊挪了挪「還好沒有噴到菜里。」

楊平安身子一僵：「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都是一家人，噴到菜里又沒事」

「有事！」幾個小的異口同聲。

楊平安為之氣結，把背轉向哥哥，端起碗，大口大口的扒拉著，「慢點吃，別噎著！」王氏看他氣呼呼的樣子，搖搖頭起身拿起桌邊的陶罐正準備去倒水，聽到楊平安猛拍胸口，便迅速倒了一碗水，快步走到小兒子身邊，將水端到他的嘴邊，楊平安如獲救命稻草一般，張口就喝，喝完：「差點噎死了」屋裡頓時哄堂大笑。

「都十五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楊犁地真是哭笑不得。

「子安上次相看的女娃兒咋樣，性格啥的好不好？差不多就成了，子安今年已經十八了，狗子比他還小上一歲，看看人兒子都滿月了，你們兩個做事情要有點成算。」楊大山像是在問楊子安話，但眼睛卻是看向楊犁地夫妻倆說的。

「阿爺，我不喜歡上次相看的那個，長得也太五大三粗的！」楊子安有點委屈。

「怎麼？你難道還想娶個天上的仙女不成？」楊犁地氣結。

「仙女我沒見過，但那個女的也太壯了，腰有我兩個的粗」楊子安放下手裡碗筷，然後向大家比劃著那天看到的腰圍。

「哪有那麼誇張，你個臭小子沒看上就沒看上唄，至於嗎」張氏笑著往大孫子背後拍了一下。

「阿奶，請把嗎去掉！」楊子安一臉嚴肅。張氏扭頭看向王氏，王氏認同地點了點頭。

「行了行了，等地里全部收割完，再去找靠譜點的媒婆，好好相看吧！」楊大山吩咐著大兒子。

「是，爹，我知道了。」楊犁地趕緊應下。

「知根知底有女兒的人家，要麼已經嫁了，要麼還小著呢。」王氏有點鬱悶。

「所以爹才讓找靠譜點的媒婆啊！」楊犁地看著自家婆娘，感覺頭有點疼。

「可以去鎮上找嗎？」楊子安有些氣弱：鎮上的姑娘是眾所周知的彩禮多，爹娘肯定不願意。

「你以為你自己是誰，高不成低不就的東西，鎮上哪個好人家的姑娘會要你？」楊犁地怒火衝天。果然，我就知道會說出這話來。楊子安在心中腹誹。

「子安也不是很差吧，這模樣、這身…」王氏試圖證明自己大兒子並不差，就被丈夫打斷了「那他是有錢還是有勢？文采出眾的讀書人？」王氏被楊犁地問的頓時啞了火。

「你自己啥德性，需不需要我來告訴你？」張氏按著楊犁地的肩膀，後者緊了緊拳頭，將自己怒火努力壓下去。「找個適合過日子的，漂亮的不是咱們這樣的人家可以留得住的」楊小鎮也勸著大侄子，忽略旁邊的妻子李氏拉了拉他腿上的褲子。

楊標看著眼前發生的人和事，一言不發的吃著碗里的飯，心裡實在覺得覓一份愛，其實跟做菜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都少不得看上去錯落，實際是有致、有味的搭配。菜一葷一素，才夠香。喜歡的人往往不在自己定的標準里，但就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兩個人一模一樣的性情，針尖對麥芒，反而不妙。愛人性情一急一緩，一豪邁大氣一溫柔可人，相互理解，相互幫扶，情投意合。這世間萬物，道理萬千，其實也不過是一碗人間煙火罷了。

「大哥…」楊平安想說什麼，被楊子安一個眼神殺嚇到了，趕緊將碗里的飯扒完離開。

張氏看到一個個吃完飯出去后，將正準備放下碗也打算出去的楊子安拉住了「你在鎮上是不是有相中的姑娘？」張氏覺得大孫子會問出相看人家能否在鎮上找，一定是有目標了，不然不可能會有這一番話來的。鎮上的姑娘彩禮錢雖說最起碼十兩起步，但鎮上人家基本上都是識文斷字的，對家裡所生的女孩很好，所給的嫁妝也很豐厚，想想咬咬牙娶回家也不是不可以。

「沒…沒有」楊子安眼睛一跳。

「沒有最好，有的話，心思就歇了吧。」楊大山嘆了口氣，解下腰間的旱煙桿，往桌邊敲了敲，煙桿里的煙灰掉落在地。

「知…知道了」楊子安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