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刀客和女人(4)

64.刀客和女人(4)

黑虎要被砍頭了!

消息在第二天就傳到了柳鎮。這樣的結果本在預料之中,但當消息傳來時,還是震撼了整個柳鎮。

人們悄悄地傳告著,驚心、惋惜、流淚。好端端的一個孩子,好端端的一個家庭,算是徹底完了。

縣裏也來了通知,要家裏人到那天去收屍。

黑虎還有什麼親人呢?沒有了。劉爾寬已經被這場災難擊倒,好幾天卧床不起了。他聽說后,掙扎著爬起來要去。妻子不敢攔他,也不能攔他。可憐的孩子,身後連個收屍的人也沒有,怎麼行呢?可是,劉爾寬太虛弱了。才只有七八天的時間,他已經瘦得皮包骨,一張大臉全是毛扎扎的鬍鬚,兩隻眼睛佈滿了血絲,手上的青筋裸露著,剛下床,就暈了過去。

正在這時,剃頭的吳師傅和鞋匠李拐子來了。他們也正是來和劉爾寬商量給黑虎收屍的事的。一見劉爾寬這副樣子,連三里路也走不出,李拐子慌了,不知怎麼辦才好。吳師傅一跺腳,沖劉爾寬說:「老劉哥,你在家養病吧!我和拐子兄弟去——拐子,敢去不?」

李拐子本有點猶豫,他怕得罪歐陽嵐。一聽吳師傅這麼說,便激動地說:「操他奶奶!咋不敢?你敢去,我就敢去!」這一刻,他被一種同心激勵著,生出一股仗義之。

劉爾寬一把抓住吳師傅的手:「吳師傅,咋,咋好……麻煩你們……」說着,淚水已奪眶而出。

「啥話!都是街坊鄉親。你近,我就遠啦?你放心,這事就交給我了!」

劉爾寬力不從心,只好依了他。又從炕席底下拿出一個破布包,正待要打開,被吳師傅一把按住了:「你放着!給孩子買口棺材的錢,我有。拐子,咱們走!」

劉爾寬一把沒抓住,他們風也似的出了門。他一手握著破布包,一手向外伸著,要喊叫吳師傅和李拐子,卻沒有喊出聲。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虎……兒……哇!」

五十

鐵匠趙松坡住到西關路南一家小店裏,為黑虎預備後事。他已經打聽清楚,劊子手是西關人,外號「三壺酒」。

這個「三壺酒」是個職業劊子手。生得豹頭環眼,面如鍋底。很有錢。平日飯可以少吃,酒是少不了的,一頓一壺,三頓三壺。喝得醉了時,便犯職業癖。不論在酒桌上,還是走在大街上,就好看人的脖子。兩眼直瞪瞪的,好像在研究骨節,估量從哪裏下刀最合適。膽子小的人常被他看得渾身打怵,面如土色,拔腿就逃。膽子大的人常因此和他打架,劈胸給他一拳:「你看老子怎的!」人們覺得被他看了很不吉利,所以一般人不願和他同桌喝酒。他自己倒還通達理,知道自己有這個怪毛病,清醒的時候就絕對避免看人的脖子。和人說話,總是把頭抬起來,看着天空、樹木或飛鳥。他想:「何苦呢?招人怕,討人嫌!」

「三壺酒」活到四十七八歲,沒交一個朋友。誰也不願意和他來往。有時,他也苦惱,但又捨不得丟掉這個職業。他很孝順,每天盡買好東西給老母親吃。他年輕時娶過老婆,後來嚇跑了。「三壺酒」一喝醉酒就在家拿把明晃晃的刀子比劃,好像是在鑽研殺人技巧。這其間似乎也有他的樂趣!

「三壺酒」很有些特權。一個犯人要殺不要殺,由衙門判定,與他無關,他也無權過問。但在行刑時,這人怎麼殺法,卻全得由他來掌握了。

比如說,事前犯人的仇敵買通他,要叫犯人多吃些苦頭。他在執行時就一刀只砍半個脖子。犯人疼得慘叫一聲,雖被繩子捆着也還是一躥老高,鮮血噴出一片。這時,他才走上去,一把按住,再補一刀。但這類事,「三壺酒」一般不願意干,送禮也不幹。一來和死犯無冤無仇,有些不忍;二來顯不出他的手段。圍觀的百姓要罵他「飯桶」或者說:「狗日的,沒本事!」「三壺酒」偏又講究這點名譽,因此,在他當劊子手二十多年中,殺過三百多人,只有幾個是殺了兩刀的。

第二種殺法,是一刀砍下去,寒光一閃,「骨碌」一聲人頭落地,乾淨利索。特別對那些很有名氣、又有種的人,「三壺酒」從不叫他們零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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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和女人(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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