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暗香殘留(一)(12)

12.暗香殘留(一)(12)

在這幾篇最出色的小說之中,張愛玲筆下的男主人公差不多都是閱盡人間春色的浪子,幾乎不見一個是老實巴交的角色。浪子其實很不好寫,他們比本分男人見多識廣,心裏總有一股躁動,又要多些機靈灑脫出人意表,尤其又要讀來令人不覺討厭反有種種可喜可嘆,那就更不是平常意義上的活計,難為張愛玲寫來總是這樣活靈活現、得體妥當。

同樣宿命的是張愛玲在生活里愛上的也是一個浪子。胡蘭成在《今生今世》裏寫道我已有妻室,她並不在意。再或我有許多女友,乃至挾妓遊玩,她也不會吃醋。」然而他在另一段文字裏又寫道:「又當初有一晚上,我去蘇青家裏,恰值愛玲也來到。她喜歡也在眾人面前看着我,但是她又妒忌,會覺得她自己很委屈。」這一小節文字的位置很不顯要,不過是閑閑一筆,但我卻沙裏淘金一樣把它摘了出來,我相信這才是張愛玲真實的流露。而胡蘭成所謂她的不在意不吃醋我想只不過張愛玲不願表現得那麼小氣和俗氣罷了,她那樣一個玻璃心肝的聰明人兒,心裏豈能沒有感覺?在《紅玫瑰與白玫瑰》裏張愛玲借嬌蕊的口說男人美不得,男人比女人還要禁不起慣。」大約也算是有感而了。

胡蘭成自己的記載,他和張愛玲結婚之後不久去武漢辦大楚報,在那裏他便和在醫院做護士的十七歲的周訓德同居了。

儘管和小周是尋常日子裏的感,卻也一樣是兩依依,難捨難分。回上海的時候他竟也告訴了張愛玲,「我與愛玲說起小周,卻說得來不得要領」。可想而知裏面少不了種種巧妙的掩飾,欲說還休,卻還多少是有真心和坦誠的。胡蘭成心裏也清楚「一夫一妻原是人倫之正」,不過既有了那份得天獨厚的才相貌運勢,也不可統統資源浪費了,所以「但亦每有好花開出牆外」。真是自得得令人好笑!

是浪子亦是種。胡蘭成說我與女人,與其說是愛,毋寧說是知。」這點我倒也相信,他不僅知人,與妖也是相知的。在《胡村月令》一章里他寫白蛇娘娘廣白蛇為許仙,真是宛轉蛾眉馬前死,都只為人世的恩。」他說白娘子這樣叛逆,也依然是個婉順的妻子,中國民間的婦道實在是華麗深邃。對現世經歷的女人他更是相憐相惜,一個一個寫來,皆是有有義。比如寫玉鳳,寫周訓德,寫一枝,寫愛珍,寫張愛玲當然不必說。胡蘭成一生經歷的女人頗多,他說他與女人的緣分不過三年五載,與妻玉鳳最長,是七年。他又說有遷異,緣有盡時,而相知則可如新,雖仳離訣絕了的兩人亦彼此相敬重,愛惜之心不改。」

這便是一個浪子對緣所作的註解,明知道這裏面已經有了許多的塗改和粉飾,我還是要拿出女人的寬容之心來相信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姻緣是好的。愛這樣的事本來就嬌柔脆弱,何況又是這麼聰明剔透的一對才子佳人?便只好信了秦少游的廣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胡蘭成在書中如此記述,昔時張愛玲和他在房裏讀《詩經》,這裏也是「既見君子」,那裏也是「邂逅相見」,愛玲很高興,說怎麼這樣容易就見着了!」真是歡喜之都浮到了生活表層。就為這「見着了」我想也是值得慶幸和高興的。說到底這份緣是在他們兩個人心裏都留下了痕迹的,而且還遠遠不止在他們兩個人的心裏留下了痕迹。尤其是那些不經意間流入到小說中的感和緒,更是一份永不褪色的珍藏。

在我非常年幼的時候我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傻氣的幻想,在我幼稚的想像里有許許多多奇異的風景隱藏在世界的角角落落,我們必須歷經千山萬水才有可能找到它們,看到它們。而事實上目睹這呰奇異的風景未必定要萬水千山走遍,有時候足不出戶照樣可以飽覽秀色,甚至是那些最最不易見到的人間至景。

快鏡與慢鏡

阿捷赫是哈扎爾地位顯赫的公主,每夜她左右眼瞼上都要寫上字母,那些字母擇自哈扎爾毒咒字母表,誰見了誰就要死。所以公主眼瞼上的字母概由盲人書寫,早晨婢女侍候公主梳洗時都得閉上眼睛。正因為如此,公主在熟睡的時候,即哈扎爾人認為人最最脆弱之際,得以安然無恙,不為敵人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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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處的花朵(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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