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縱身一躍

張克感到有些驚訝，又總覺得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於是他便揭開了手錶的透明表蓋，然後放在地上狠狠踩碎，一直踩成神仙來了都沒法復原的粉末后，才將它重新佩戴到了手腕上。

這時，門口那唯唯諾諾的敲門聲如期而至，張克想都不想，直接開門出去，又重重將其合上，完全無視了面前的眼鏡男，徑直朝樓下走去。

「那個……先生你好，我是你樓下的鄰居……等等，你要幹什麼？」

眼鏡男一路小跑追在張克的身後，卻發現他一聲不吭的直接衝下樓梯，沖向自己的家門口，心中又驚又疑，不知這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滾出來，肥八婆，大半夜的做什麼妖呢！」

張克用力叩響了502的房門，並且隔著門板破口大罵，將自己畢生所知的一切侮辱性辭彙，都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連珠炮似的打了出來。

那眼鏡男看到這幅場景，一下子被嚇傻了，他死活都沒想到，樓上的怪鄰居會是這樣的反應。

他向上前拉開張克，卻已然來不及，502房門被重重砸開，從裡面走出一個黑黑胖胖，手拿擀麵杖的女人。

「草、泥馬，我看你他媽是骨頭癢了，大半夜吵得跟殺雞似的還有膽子來敲我門，老娘打死你——」

之後發生的事情，大約可以用慘烈來形容。

這躁鬱症的女人，下起手來可是一點都不留情，一手揮拳，一手舞動擀麵杖，如同驚濤駭浪一般朝著張克身上砸去。

而更詭異的事，張克幾乎不閃不躲，任憑自己的身軀暴露在狂風暴雨般的襲擊之下，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

直到那男人撲上去拉開對方，口中一邊喊著：「老婆，殺人是要償命的——」后，女人才稍有忌憚的放慢了手，而張克也趁此機會連忙逃上樓去。

「再敢來找不自在，老娘就打脫你一層皮！」

女人的嘶吼聲仍舊回蕩在樓梯中，而張克回到樓上后，則沒有再進入房間——他已經把門合上了，沒有鑰匙本就進不去了。

他按下電梯后，直接前往了這棟樓的頂層，又順著樓梯走到天台，在高樓夜風的吹拂下，俯瞰著這個吉祥小區。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原來在靠近樓房北面的外側，還有一架裸露在外的消防逃生樓梯，只是除了天台外，其他每層樓通往消防樓梯的小門都上鎖了。

這應該是不符合消防規範的吧？但此時張克也懶得去管這個了。

這一次的輪迴，他一上來就找那胖女人要了一頓毒打，就是為了在自己身上留下烏青的印記。

烏青塊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消散自愈，但是變化過程會比傷口來的更直觀得多，只要觀察烏青部分的面積大小和顏色深淺，就可以大概推算自愈程度。

他想要確定一下，每次輪迴后重生的自己，之前所受的傷害，會恢復到何種程度。

爾後，他逐漸朝著天台的邊緣走去，望著眼底那黑壓壓的一片樓房，心中頓時響起了急促的鼓點。

來自本能的對高處的恐懼，讓他十分想要打退堂鼓回去，但這一次他會衝到大樓頂層來，就是為了驗證之前的結論。

——死亡可以重啟時空輪迴，讓自己回到最初的起點。

他想從這裡一躍而下，正常情況下，自己會變成一團肉沫，死的不能再死。

但如果他的推論正確，那他只會再度重生到和屍體共眠的房間中，但這又推出了一個問題——自己會恢復到哪種程度？

是完全看不出有跳樓過的痕迹，還是像之前被捅穿的胸口那樣，留下一定的傷疤？

他之所以在身上留下無關緊要的烏青，也是為了與之做對比。

只是，他這樣的嘗試，並非完全沒有風險。

因為若是推論錯誤，自己真的因為這縱身一躍而暴死當場，那就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就算推論沒錯，真的可以再度重生，但萬一自愈程度不夠，恢復后變成了一具殘缺之軀，那恐怕更是生不如死。

望著如同深淵般一望無際的黑夜之城，張克深深的呼吸了最後一口新鮮空氣。

在不斷重複的輪迴中苟活偏安沒有意義，若是無法洗清自己的犯罪嫌疑，或是不能保護好袁萌萌免遭殺害，那即便苟活於世，還不如痛快的一了百了。

他輕輕的站上了天台的邊緣，爾後，縱身一躍——

剎那之間，他感到自己彷彿靈魂出竅。

並沒有如同猜想中的那樣，看到無數風景在自己的眼前墜落，強烈的風刮過臉頰，讓自己死前最後一刻無限放大成所謂的走馬燈。

他只是覺得，自己的靈魂似乎脫離了身體，輕飄飄的飛揚起來，輕鬆得沒有一丁點重量，而眼前的一切，也都在剛才決定縱身跳出的剎那間，化作了無盡的黑暗。

啊，黑暗——如此熟悉的黑暗。

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否已然墜地，但殘存的意識又再次如同一顆方糖，融入了這比苦咖啡還漆黑深邃的混沌之中。

直到，那期望中的自鳴鐘聲，再次於耳邊迴響。

「啊——」

大吼大叫著從黑暗中蘇醒，張克彷彿還能夠感受到，那殘留在身軀上四分五裂的痛楚。

沒有算錯的話，這是第六個輪迴了吧？

他立刻站起身子，大幅度的活動筋骨，發現自己仍舊四肢健全，手腳靈活，並沒有因為之前的縱身一躍，而受到無法恢復程度的重傷。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后，他感到身上仍舊還是有些痛楚酸疼，仔細一想，那恐怕是之前被女人打腫后留下的。

他連忙挽起衣袖，看到身體上果然還殘留著未曾消解的淤青，只是比起上一個輪迴剛被暴打時，要消散了不少。

從縮小的面積和變淺的程度來看，大約是恢復過一兩天後的樣子——這就是每一次時空輪迴，所自帶的恢復極限么？

太奇怪了，如果只有這麼一丁點恢復能力的話，為何墜樓這樣的嚴重傷害，卻能夠一絲不剩的完全恢復呢？

能夠想到的解釋理由，暫時只有【致命傷可以隨著輪迴重啟而完全消失，但普通的傷口，只會在一定程度上癒合】這一種理論。

但總覺得，這樣的結論距離真相還很遠，只是對照著眼前發生的景象，強行歸納推理而已。

不過好在，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了。

——時空輪迴是能夠隨時主動重啟的，觸發條件就是自己遭受致命的傷害。

張克的嘴角，難得泛出了一絲笑容。

看來，今後將會有更多的主動機會，把握在自己手上了。

他下意識的低下頭來，看了一眼女屍手腕上的HelloKitty手錶。

然而他發現，那原本被自己踩碎的表蓋，竟然又重新復原了！